冯嫽重返乌孙镇抚星靡和郑吉卸任西域都护年代辨析（作者：lixia521016 ）

冯嫽重返乌孙镇抚星靡和郑吉卸任西域都护年代辨析


　　【摘要】汉代历任西域都护任期是诸多古今史学家考证至今尚无定论的一个问题，冯嫽暮年重返乌孙，镇抚解忧公主孙子大昆弥星靡，究竟是何年代，也是与解忧公主暮年归汉背景的相关疑点问题。二者独立成题又相关紧密，现今网络上可查找的词条资料和相关文章，对这两个问题的认定大同小异，笔者对此存疑，兹略辨析如下： 


　　问题之一：西汉前两任西域都护郑吉和韩宣的任期年代


　　《汉书补注》徐松曰：“宣代郑吉当在元帝初。”

　　《维基百科》列表历任西域都护：郑吉任期为：公元前60——前48；韩宣 前48年—前45年】

　　余太山认为郑吉任期在：前68年始建都护之号，前59年立府施政——前48去职；韩宣任期在：前51——前33/32之间】


　　问题之二：冯嫽暮年重返乌孙镇抚星靡执政的年代 


　　《汉书补注》“徐松曰：冯夫人或随公主来归。”

　　【百度冯嫽吧 冯嫽简介】元贵靡死后，他的儿子星靡代立，为乌孙大昆弥。由于星靡年幼，尚无力执掌国玫。冯嫽对此很不放心。她给皇帝上书、请求返回乌孙镇抚星靡。当时，正值汉宣帝驾崩，太子刘爽刚即帝位，史称汉元帝。元帝考虑到西域的安全，虽然不忍心让七十多岁高龄的一位老妇人出使，但由于冯嫽情真意切，一片亦诚，只好应允准奏了。初元元年(公元前48年)，老态龙钟的冯嫽，又精神抖擞地第三次走上了“丝绸之路”。她在一百多名汉军官兵的护送下，又重返乌孙。 

　　【维基百科 冯嫽】甘露三年（前51年），大昆弥元贵靡在位3年去世，儿子星靡继立。祖母楚公主刘解忧请求回归长安，汉宣帝同意了，两年后，刘解忧去世。星靡孱弱，冯嫽上书：“愿使乌孙，镇抚星靡。”向朝廷要了百人，安抚乌孙，果使星靡的局势稳定。 

　　【百度百科 冯嫽】公元前51年（宣帝甘露三年），因解忧公主年老，思归故土，冯嫽随同她一起返回都城长安。这时，乌孙大昆弥元贵靡的儿子星靡代行大昆弥事，由于星靡性情怯弱，国内又不稳定。冯嫽为此上书皇帝，请求再次出使乌孙。 

　　以下网站冯嫽暮年事迹的相关记述基本相同：

　　我国最早的女使节——冯嫽_今日新疆网 
　　我国最早的女使节——冯嫽- 新疆天山网 
　　古代女外交官——冯嫽—中国国学网 


　　笔者辨析：


　　郑吉何时卸任西域都护，冯嫽暮年何时重返乌孙镇抚星靡，史料记载均不详，但可依据继任都护韩宣赴任的事件背景以及相关史料推定。 

　　据《汉书.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记载，郑吉于“神爵三年四月壬戍封”安远侯，“十一年薨”。

　　余太山著《两汉魏晋南北朝与西域关系史研究》下卷“两汉西域都护考”中认为：“郑吉死于元帝初元元年【前48】。这一年应为郑吉离职年代下限。……既然星靡为大昆弥的年代始自汉宣帝甘露三年【前51】，讫于元帝竟宁元年【前33】（或成帝建始元年），则韩宣都护任期很可能落在公元前51至公元前33—前32年之间。

　　据《汉书.常惠传》记载：“甘露中(2)，后将军赵充国薨(3)，天子遂以惠为右将军(4)，典属国如故。” 参见《汉书.赵充国传》：“甘露二年薨”，可知赵充国在前52年病逝，同年常惠接任右将军，兼任典属国旧职。另据《汉书.乌孙传》记载：“冯夫人锦车持节，诏乌就屠诣长罗侯赤谷城，立元贵靡为大昆靡，乌就屠为小昆弥，皆赐印绶。破羌将军不出塞还。后乌就屠不尽归诸翖侯民众，汉复遣长罗侯惠将三校屯赤谷，因为分别其人民地界”，并参见《汉书.乌孙传》载：

　　“元贵靡、鸱靡皆病死，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天子闵而迎之，公主与乌孙男女三人俱来至京师。是岁，甘露三年也。”又见《汉书.乌孙传》记载：“元贵靡子星靡代为大昆弥，弱，冯夫人上书，愿使乌孙镇抚星靡(1)。汉遣之，卒百人送焉。都护韩宣奏，乌孙大吏、大禄、大监皆可以赐金印紫绶，以尊辅大昆弥，汉许之。后都护韩宣复奏，星靡怯弱，可免，更以季父左大将乐代为昆弥(2)，汉不许。”

　　综合以上史料，笔者梳理出以下几点推定依据：

　　1.没有可供采信的史料依据足以推定韩宣接任郑吉为西域都护在汉元帝初年。

　　《汉书.乌孙传》所载“都护韩宣奏，乌孙大吏、大禄、大监皆可以赐金印紫绶，以尊辅大昆弥，汉许之。”原文之下，《汉书补注》“徐松曰：‘宣代郑吉当在元帝初。’”

　　首先，没有任何史料反映出郑吉去世时还在西域都护任上。

　　《汉书.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明确记载：郑吉于神爵三年四月壬戍封安远侯，十一年薨。则郑吉死于汉元帝初元元年，即公元前48年。从地节二年【前68】到初元元年【前48】，共计二十年。

　　从史料看，郑吉应比解忧公主年轻，却在解忧公主病故的第二年也相继去世，想必与郑吉在西域二十年间的艰苦卓绝的战争生活有关。郑吉在西域二十年间，经历了与匈奴争夺西域门户车师国大小无数次艰苦卓绝的战斗，并有统领西域各国兵马长途跋涉，深入匈奴境内接应日逐王先贤婵归汉，以及统领西域各国兵马及时解救赤谷城重兵之围等重大战役，劳苦功高不言，难免伤痕累累，身体素质下降，不可能老死在西域都护任上，无论依据常理还是战功显赫哪方面说，郑吉都极有可能在去世前两年就已经回到故国，继任都护韩宣赴任也应在解忧公主回国前后。

　　其次，乌孙大昆弥星靡性情怯弱，不仅仅是年轻和性格问题，更与乌孙国内外的历史大环境有关。

　　冯嫽奉旨出使乌孙，代表汉廷册封大小两昆弥后理当回国复命。乌孙分疆而立后，大小昆弥为部众和草场归属纷争不休，小昆弥多有兼并大昆弥部众和草场的事件发生，因此，常惠领三校尉在乌孙赤谷城屯田，并为大小昆弥划分疆界，显而易见，乌孙小昆弥的实力远远大过大昆弥，因而汉廷安排常惠领三校尉在乌孙屯田镇抚大昆弥，而次年赵充国病逝，常惠奉旨回国接任右将军，解忧公主于甘露三年【前51】冬回国。

　　从“乌就屠不尽归诸翖侯民众”一语看，绝不仅仅是星靡性格怯弱，而是乌孙国内外局势极为复杂棘手，常惠坐镇赤谷城，并为乌孙大小昆弥划分疆界就是实证，常惠和解忧公主相继回国后，乌孙政局势必更为复杂多变、危机四伏，因而才会有冯嫽上书请求出使乌孙镇抚星靡，汉廷准奏。

　　再次，韩宣赴任西域都护应在冯嫽重返乌孙之前。

　　《汉书.乌孙传》叙述冯嫽重返乌孙之事后，又云：“都护韩宣奏，乌孙大吏、大禄、大监皆可以赐金印紫绶，以尊辅大昆弥，汉许之。” 可见韩宣在冯嫽重返乌孙之前已经到任，并且很熟悉乌孙国情。“后都护韩宣复奏，星靡怯弱，可免，更以季父左大将乐代为昆弥，汉不许。”“汉不许”三字很值得琢磨，乌孙是西域大国，星靡是解忧公主的长孙，大乐是解忧公主儿子，韩宣上书建议以解忧公主三子大乐更换大昆弥的建议符合乌孙国情，也符合汉廷稳定西域的利益，汉廷为何不许？

　　史料并未反映出解忧公主对此事的意见如何，我们不便胡乱猜测，星靡和大乐是叔侄关系，从史料记载大乐的人品看，大乐始终竭力辅佐星靡，绝不可能与亲侄争位，况且长孙、和儿子都是至亲，解忧也很难表态乌孙王位更替。但从星靡既是解忧长孙，又是解忧回国前经过汉廷赐封的大昆弥，显然具有留任优势，从乌孙国王位继承祖制看，先王健在，一般不能更换昆弥，军须靡父子王位继承和更迭即是例证。如果解忧公主已经去世，汉廷从大局出发，完全可以采纳都护韩宣的建议，因此，笔者认为韩宣接任郑吉为西域都护，以及冯夫人重返乌孙二事，都应在汉宣帝在世时，而不是汉元帝初年。笔者绝无贬低中兴明主汉宣帝历史贡献之意，然而，细心研究解读史料，汉宣帝在位期间的经略西域的政策失误比比皆是，其晚年对乌孙的对策犯有不可低估的严重错误。

　　2.没有可供采信的史料依据足以推定冯嫽重返乌孙镇抚星靡在汉元帝初年。

　　百度百科和维基百科等冯嫽词条所述，均将冯嫽上书获准再次出使乌孙的年代定为解忧公主去世后。还有一些与冯嫽相关的网络评介文章将此事明确定位在汉元帝初年。

　　《汉书.乌孙传》所载 “冯夫人上书，愿使乌孙镇抚星靡”原文之下，《汉书补注》“徐松曰：冯夫人或随公主来归。”徐松并未断言冯嫽再次出使乌孙是在汉元帝初年，后人和今人大都认同冯嫽重返乌孙镇抚星靡是在解忧公主去世后，主要原因应是解忧公主和汉宣帝同年去世，因而时在汉元帝初年的可能性很大。

　　笔者认为，即便冯嫽奉旨出使乌孙赐封大小昆弥后留在乌孙，直至解忧公主上书获准，随同解忧公主一同回国，到解忧病故，期间有两年时间，断言冯夫人重返乌孙是在汉元帝初年或解忧公主去世后，都极为牵强。

　　3.冯嫽上书重返乌孙镇抚星靡主要取决于解忧公主回国后乌孙国内外严峻形势。

　　笔者认为冯嫽上书出使乌孙的使命就是镇抚星靡，理应综合考察当时乌孙内外的历史背景以及有至关重大影响的历史事件。

　　结合《汉书.匈奴传下》相关史料，不难看出乌孙大昆弥面临的严峻形势。依据是：

　　（1）自从汉廷赐封乌孙大小昆弥之后，乌孙翕侯大多畏惧与匈奴有深厚姻亲关系的乌就屠家族势力，因而小昆弥势力日益强盛，而大昆弥星靡即位时，解忧公主的次子万年、长子元贵靡、幼子鸱靡都已去世，唯有星靡的叔叔大乐健在，大小昆弥之间因国家分裂疆界不明，民间草场纠纷事端频出，大昆弥所属翕侯纷纷叛离，小昆弥乌就屠恃强欺弱，偏不把诸翕侯的民众归还原主，星靡缺乏执政历练，治国政略表现软弱在所难免，民心涣散可想而知，没有汉朝的鼎力支持，星靡很难维稳发展。

　　汉朝又派长罗侯常惠率三校在赤谷屯田，并划分乌孙内部的统治区，大昆弥为六万余户，小昆弥为四万余户，可是人心都倾向小昆弥。《汉书.乌孙传》云：“众心皆附小昆弥。” “后段会宗为都护，招还亡畔，安定之。”可见乌孙大昆弥的弱势直到汉元帝竟宁年间星靡之子雌栗靡即位后才有彻底改观。史称：“时大昆弥雌栗靡健，翖侯皆畏服之。告民牧马畜无使入牧，国中大安和翁归靡时。”

　　（2）汉宣帝末年，时在甘露三年【前52】，郅支单于挺进西域逼近乌孙，小昆弥乌就屠轻敌迎战郅支单于，大败之后，郅支单于接连吞并呼揭、坚昆、丁零三国，并在坚昆建立王廷，多次发兵袭击乌孙，对乌孙国家安危形成巨大威胁。

　　《汉书.匈奴传下》：“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降汉，兵弱不能复自还，即引其众西，欲攻定右地。又屠耆单于小弟本侍呼韩邪，亦亡之右地，收两兄余兵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合战，郅支杀之，并其兵五万余人。闻汉出兵、谷助呼韩邪，即遂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乌孙，欲与并力，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见呼韩邪为汉所拥，郅支亡虏，欲攻之以称汉，乃杀郅支使，持头送都护在所，发八千骑迎郅支。郅支见乌孙兵多，其使又不反，勒兵逢击乌孙，破之。因北击乌揭，乌揭降。发其兵西破坚昆，北降丁令，并三国。数遣兵击乌孙，常胜之。”

　　（3）从汉宣帝末年到汉元帝初期，匈奴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争相对汉朝献媚，遣使进贡，送子入质。汉朝放松了对匈奴的警觉，以为大局搞定，天下太平。汉朝做出了将在乌孙的屯田部队撤离的严重错误。匈奴郅支单于看到乌孙分裂两部，大小昆弥内部不和，解忧公主归汉回国，乘势挺进西域，首先击败乌孙小昆弥乌就屠，随即挥师北上吞并呼揭、坚昆、丁零三国，建都坚昆。

　　汉朝君臣在呼韩邪单于臣服的空前欢庆中竟然乐滋滋的判定大局：“郅支单于远遁，匈奴遂定”。如此复杂而严峻的形势，星靡怯弱无为，政局不稳，根源岂是星靡生性怯弱？乌孙一分为二后的内争内耗愈演愈烈，谁能力挽狂澜？虽有冯嫽和韩宣、段会宗、廉褒、孙建等一批杰出的西域都护大力辅助，终难扭转乌孙分裂颓势大局，汉代乌孙后期的历史正如班固所言：“自乌孙分立两昆弥后，汉用忧劳，且无宁岁。”

　　《汉书.宣帝纪》载：“甘露三年【前51】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稽侯狦来朝，赞谒称藩臣而不名。赐以玺绶、冠带、衣裳、安车、驷马、黄金、锦绣、缯絮。使有司道（导）单于先行就邸长安，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阳宫。上登长平阪，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之郡皆列观，夷君长王侯迎者数万人，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置酒建章宫，飨赐单于，观以珍宝。二月，单于罢归，遣长乐卫尉高昌侯忠、车骑都尉昌、骑都尉虎将万六千骑送单于。单于居幕（漠）南，保光禄城。诏北边振（赈）谷食。致支单于远遁，匈奴遂定。

　　笔者学识浅薄，囿于资料，以上粗略辨析难免疏漏谬误，旨在抛砖引玉，引起读者关注，不吝赐教，点滴收获，亦当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