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台 || 姚斌强：疯 娘

“娟娟娘疯了”

“怪不得我昨天见她回村里了”

一群妇女坐在南墙下晒着太阳一边纳鞋底一边说着闲话。

“多么好的一个人呀，就这样完了。”大家在一声声叹息与愤怒中责怪着娟娟大没有良心，在外面工作好上别的女人了。

娟娟娘名叫翠花，五十年代出生在陕北一个小山村里，翠花天生聪明乖巧，十几岁就被生产队报送到县卫校学习，毕业后在村里药店工作，农业社时把药店叫药部，把村医叫卫生员，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差，没有西药，大小病都靠中药，村医当时也叫赤脚医生，赤脚医生当时是万能的，也是全职的，什么内科，外科，小儿科，什么病都会看。翠花是工社唯一派去学医的女性，她学的主要专业是妇产科，其它科也学了一些，由于她聪明好学，按当时的考试成绩她都能在县人民医院工作，由于当时政府要求每个生产队都必须有药部，可她村里没有会抓药的，所以翠花就只能回村当了医生。

花开花落又一年，不觉间翠花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后经媒婆介绍，嫁到了邻村的一户人家，当时男方家里条件好（家里过去是个地主出身），男方小伙长的也是一表人才。

结婚后翠花就到婆家村里的药部工作，后来村里搞（大包干）把土地分给了私人管种，也就是今天的土地责任田，村里的药部也分包给了私人，翠花由于热爱医学，为了方便群众看病，后来给自己开了个小诊所。由于当时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她也扭不过家里人，婚后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改革开放后，翠花的丈夫通过熟人关系，去省城当了一名城管，由于当时执法不透明，他的脑瓜子灵活，捞了不少油水，后来他居然混成了一名正式工，当时把正式工叫（铁饭碗）很吃香。转正后的他有点飘了，想到翠花人老珠黄感觉她那憔悴的容颜再也配不上现在飞黄腾达的自己了。

翠花长年在家里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种地，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小两岁，三个女儿分别叫大娟、二娟、三娟，小儿子叫铁旦。自从丈夫去了省城后，翠花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可村子里谁病了她都会及时出诊，她没有忘记《医者仁心》那神圣的医德，更没有忘记《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责任。村里人看到翠花出门不方便，于是谁病了就上她家里来看病，一来二去她那无私的医德和高超的医术传遍了十里八乡，找她看病的络绎不绝。翠花是个有讲究的人，每次有人来看病，她都会穿上白大褂，戴着卫生帽，她的诊所里虽然设备简单，却一尘不染，每当病人看到翠花头顶上那道红色的“十”字架时，仿佛看到了白衣天使下凡，心灵上有了安慰，痛苦也减轻了不少。

翠花虽然把屋里屋外的事都打点的很好，在外人的眼里她是一位贤妻良母，可在丈夫眼里却一文不值，他在省城上班后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刚开始一年两三次，到后来春节才回一次家。日子久了，邻居们都开始怀疑他在外面作风是不是出问题了，可好强的翠花却始终相信丈夫，她相信丈夫不是那种花心的人。可正是翠花的自信成就丈夫的孽缘，农村出身的他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充满了好奇，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中他迷失了方向，最终他背叛了家庭，背叛了婚姻，背叛了翠花，和他单位的一名单婚女同事走在了一起。

纸最终是包不住火的，在那位女同事的引诱与威胁下，他只好向翠花摊了牌。当翠花听到这个消息时如五雷轰顶，她真的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深爱的人口说出来的，想到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想到四个年幼的孩子，她心如刀绞，她想挽回丈夫在外迷失的心，可一切都晚了，丈夫的立场很是傲慢与坚定。但秉性耿直的她，没有吵，也没有闹，她回了娘家，她感觉自已活的太累了，她想在娘家待些日子，冷静的思考一下，她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在娘家不觉过了一个月，可她总是想不通自己到错在什么地方了，因为太想念孩子，她整日一泪洗面，后来她每天都要步行到孩子上学的路上看孩子，当时几个孩子都上小学了，当她见到孩子们时，孩子们都哭成了一团，并告诉她爸不让她们认妈妈了，想起孩子们痛失母爱，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都说母子连心呀，翠花哭地伤心欲绝。她多想丈夫前来给自己道个歉，或者说声对不起，她就回家，她太爱自己的孩子了。慢慢的翠花变得神智不清，语无伦次。

终于有一天，她等来了消息，是法院的一张传票，她被那个负心汉上诉了。还没有等到开庭的日子，翠花就疯了。母亲与哥哥把翠花送了神经医院进行了治疗，半个月后医生叫亲人前去领人，院长告诉家属，由于翠花性格过于内向与好强，离婚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的病医院把最好的药都用遍了，可对翠花没有一点效果。白发苍的老母亲给医生下了跪，求他们救翠花，她才三十岁呀，她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需要翠花教养呀，医生扶起老母亲告诉她，我们已经尽力了。

后来的日子里，小学校门口多了一位身影，一位身着朴素，头上戴一顶绿色军帽，帽子上还有一个红色的十字架，她的身上背着一个卫生箱，箱子里装着孩子们的照片和衣物，她每天天不亮步行好几里路赶到守护在学校门前，目送几个孩子进了学校。早上十点她又目送孩子们放学吃早饭，而她饿了就从怀里掏出母亲用手帕包给她的一个蒸馍，下午三点孩子们又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她又目送孩子们进出学校。下午七点她又目送孩子们放学后，翠花就顶着星星回到母亲的家，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疯娘把几个娃娃从小学送进了中学。

十几年的风雨，十几年的守护，疯娘用自身的行动，诠释了母爱的无私与伟大。再后来，疯娘的身影没有出现在人们的眼帘，谁也不知道疯娘去了哪里，有人说孩子们把她接进城里去了，有人说她死了。

作者简介：姚斌强，白水云台人，县作协会员，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作品散见多家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