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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 || 王锟:山 岔 村

朝着云台的深山,一个猛子扎进去,把铺装的柏油路跑到头,就到山岔村了,它在地图上毫不显眼,它隐匿在马路的尽头。

凡行至山岔、三汊命名的村落,必是直中曲已行无可行,到了不得不择路待转之时,假如是外地人,进山迷了路,那就需要在曲中直里认真辨别方位,修正方向,走出困境。

山岔西北向是一条断头路,断在了最后一户人家的门前,其实整条路并未完全断绝,只是现代化的路面铺装到此,再往里,就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了,它消失在繁茂的树木和突兀的岩体里,看不到头,只能看到巨大的山体在远方升起。

铺装路尽头连接的这条土路,路上石块树根随机地从路中冒起,毫无规律,野蛮粗旷。依稀洒落的牛粪,在路旁土上自然风干,无名小花和野草在车辙里尽情的展示着生命的气息,和被命运摧残折磨后的顽强张力。山岔村的土路曲曲折折,歪歪扭扭,极不好走,轿车强行通过要被刮底盘的,硬派越野的话可以勉强在颠簸中再往深山里走一走。

山岔东北方向延伸是另一条路,这条路是进入方山森林的一条单行道,此路人迹罕至,出口在方山国家森林公园立石处的西头,其间风光旖旎,能饱览云台山和方山的美景,会和山顶的风力发电机组擦肩而过,骑着摩托车的我,甚至能听到风力发电扇叶在风里劈砍时候发出的呼呼声,这条路宽敞平整,却多滑坡滚石,暗泥塌方,需要时刻小心。

山岔村里,放养的黄牛,怡然自得的母鸡,瞅着了我这个戴着头盔的奇怪异类,听见发动机的轰响,整个村的狗狗们兴奋了起来,对着排气管便开始吠,穷追不舍,依稀的几户人家和半塌的厦房像是暗示着我该调头了。

山里的路确实不好走。这路是村民世世代代削低土石刨开山脚才略微显露出来的,能容架子车和牛羊走过,这路黄土厚实,石高坑深,山羊是特别喜欢走这样的路的,蹦蹦跳跳,撒下稀稀落落的羊粪。

大多数村民因为各种原因,已经搬离了山里,丢下了老宅和冬暖夏凉的窑洞,只剩下不多的几户人家,因各种原因留了下来。如今的村中多留守老人,年轻人逐渐放弃了宅基地,放弃了祖宅,搬进了交通更为便利,更为繁华熙攘的城市里。往后的一代人,甚至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已经与这里的一切逐渐生分了起来。

大山里像山岔这样的地方,哺育出过很多栋梁之才,它不图后辈的回报,像母亲般宽广敦厚,似父亲般默默无言,游子和游客可以随时在永不断流的小河里捧起一捧水,在任意一个冬季的山脚下摘一颗火红的柿子,大山都平静而宽容地接受着索取者和寄居者的一切。

山间鸡犬相闻,玉米杆矗立在门前的小河边,黯淡而枯黄的叶子成了天然的屏风,一位老者坐在长条石凳上,双手扶着拐杖,面南晒着太阳,暖阳洒在老者身上,古铜色的肌肤映着身后码的整整齐齐的柴垛子,安静的山谷美如一幅油画,只因我这个外人突然的闯入显得十分突兀,破坏了美感。

老者安静,骨瘦嶙峋,骑行中我们有过一瞬间的对视,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在老者眼里,我读到跳动的麻雀和死寂的落叶、鲜活的生命与坍塌的窑洞、吵闹的发动机跟风化的岩石,并没有什么两样。他独坐在山里,没有喜乐,没有恐惧,将七八十年弹指间的岁月,任由微风轻轻吹起,顺着河谷,再飘落到不知名的地方落下。

朝着云台的深山,一个猛子扎进去,把铺装的柏油路跑到头,就到山岔村了,它在地图上毫不显眼,它隐匿在马路的尽头,它才是进山的真正入口。

作者简介:王锟,云台中心小学教师,一位爱学习、爱思考、爱阅读的老师。人生感悟:过好余生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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