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炳中学张淑琴 || 父亲生病以后

父亲生病了，是胆囊炎，由于疼痛难忍，住进了医院。五天过去了，疼痛没有减轻，医生怀疑胆管有小结石，并且说如果有结石就得做手术。听到我和医生的对话，父亲思想有了负担。

父亲十三年前得了脑血栓，五年前脑血栓加重，右侧肢体活动不便，导致行走艰难，拄上了拐杖。他瞌睡特别多，一天平均睡眠十二个小时以上，医生说是病情所致。可今天晚上，父亲却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第二天下午，父亲腹部疼痛难忍，竟痛苦得像个小孩一样哭喊起来。后来打了止疼针，父亲的情绪慢慢稳定，他让我给在外地的小妹打电话，说是想妹妹了。

妹妹在外打工，好久没回家，虽然偶尔打电话回来，但一直偏爱小妹的父亲对她还是放心不下。我于是给妹妹打电话，妹妹说暂时还不能回来，听到妹妹电话里的声音，父亲竟又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得哭了，他哭得很伤心，身体不住地颤动，不能自已，嘴里还喃喃不止。看到此时软弱的父亲，我想起父亲年轻时的样子。

年轻时的父亲是一个肝火旺盛、脾气粗暴之人，我姐妹仨没少挨他的打。记得有一次，上小学五年级的我把父亲最珍爱的一支钢笔弄丢了，他非常生气，一次次动手打我，被奶奶一次次挡了回去。父亲在干农活时经常和母亲争吵，妈妈稍有配合不当，父亲就大发雷霆。    

我特别不喜欢父亲的性格，不喜欢因他脾气暴躁而导致的家庭氛围，所以上师范时，我一年只在寒暑假回家，就是为了逃避父亲。后来参加工作，也尽量减少回家次数。到了出嫁的年龄，父亲想给我招上门女婿，我坚决不同意，因为我很不认同父亲的许多做事方法，我担心我与父亲之间的矛盾有一天会爆发。后来父亲看到拗不过我，只好让大妹留在家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后来我出嫁了，经常回家看望父母，但由于不必每天在一块生活，父女相见都很欢喜，大妹妹和妹夫性情温和，对父母也很孝顺，小妹虽然远嫁，但每年春节暑假都带孩子回来，这时也是父亲最高兴的时候，看到三个女儿各自成家，并且生活得比较幸福，日渐衰老的父亲脸上成天挂满笑容，父亲暴躁的脾性也有所改变。

2007年，父亲脑血栓第一次发病，生病后的父亲语言表达不再流畅，思维也受到阻碍，所以经常说话表达不清或说着说着就停下来，表现出很无奈的样子，但急性子的父亲这时却像个犯过错的孩子一样很安静，安静一会儿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话。有时他向我告状说大妹妹顶撞他了，我就会像哄孩子那样耐心告诉他不生气，让他理解妹妹。有时父亲觉得我没有向着他说话，会生气的偏过头去，有时却像一个孩子一样认真听我说话，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孩子般高兴地说：“永平对我好，不顶撞我。”永平是我的妹夫，他二十四岁来到我们家，和我的父母一起生活，村里人都说父亲脾气不好，我们家一定会经常吵架，可没想到永平对父母特别孝顺，因为善良忠厚的父母待永平如亲儿子一般，一家人互相体贴照顾，很少有不愉快的事发生。 

我一边想着往事，一边看着眼前日渐消瘦衰老的父亲，突然觉得父亲内心一直有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在父亲年轻时熟睡了，不吵不闹，而到父亲生病衰老时，他却渐渐醒过来了——胆小、爱哭、任性。

想到这里，我轻轻拍着父亲的肩头，不停地安慰他。过了好久，父亲才平静下来，断断续续说：“我想她了，可她不想我。”我一边安慰父亲一边解释，说妹妹离得远，事情多，等过段时间一定会回来的，父亲摇摇头并示意我让他躺下。

经过进一步检查诊断，父亲胆总管有结石，胆囊萎缩，必须手术，而当地医院医疗条件受限，医生建议去西安给父亲做手术。我急忙联系在省院的一个远房亲戚，经过多次沟通，决定去省院给父亲做手术。听到这个消息，父亲先是拒绝手术，他总以为手术会有生命危险，父亲今年73岁，民间有“73，84，阎王叫你商量事”的迷信说法，经过医生的一番耐心解释说明，他才勉强同意。

有时候我想，父母与儿女的角色在不停地转换，小时候，我们是父母的儿女，受到了他们的呵护与关心；现在父母老了，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渐渐衰退到孩子的状态，我们做儿女的也应该尽心呵护他们，除了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还应该给他们精神上以安全和依赖，让他们的晚年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无牵无挂。

作者简介：张淑琴，田家炳实验中学语文教师，热爱教育，更热爱生活。教学之余喜欢音乐、运动和读读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