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打电话说自己要开始吃素了，素还没正式开始吃，我先吃了一惊。
理由是原来每天训练时我都得把他生拉硬拽，出操是能溜号就溜号，会餐是肥瘦不挑、油腻不捡，如今整天坐在办公室，更没人盯了，必然横向发展，听他突然主动说要减肥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他觉得九五年出生的自己已经开始迈入中年肥了，担心长此以往会影响到自己的身体健康，造成高血压或者高血脂一类，担忧胖到一定程度再减时又会伤到半月板，自己的懒惰到时候一定会影响自己更加迈不开腿，既然反正迈不开腿，那就走个捷径，先从试着管住嘴开始。
看着他满脸愁容，一心求素，便安慰他：你高我一头，又是伞兵退伍，魁梧的再贴个几十斤肉上去也看不出来，中年肥是人生自然的发展规律，正常演化事项，多训练，常忌口，问题不大……我说的是口干舌燥，他听的是眉头更加紧蹙，我一个一百斤的瘦子确实不太好安慰一百五十斤往上冒的人。
在他的捣鼓下，我们把车停在了顺城路，在明城墙旁开始步行，按照他的想法，先找一家素食店打打牙祭，把减肥的仪式感拉满。
走至某寺门口，恰好撞见一家素食店，这家开在寺庙对面的素食店，食材里面的素应该是真素，一滴油水都不沾的素。
推开门，走进店内，淡淡的檀香味儿瞬间扑鼻而来，耳边能听到悠扬低垂的古琴声，店内布置很考究，充满了各种宗教元素，墙上贴着各种字体的《心经》，还有很多的香炉、字画、数不尽的精美唐卡。店内的卡座十分讲究，有石质的，也有木质的，高洁素雅，整体的布局尽显朴素奢华。
老板娘一看店里来了客人，便迅速拿着菜单朝着我们迎了过来，堆满笑容，迅速安排了卡座。老板娘一袭旗袍，精致的妆容，别致的发簪，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儒雅气息，把这家小店的品质立马拉的跟明城墙一样高。
随之拉高的还有菜价。坐定等待上餐时，抬眼望去，卡座里落坐的人多僧道相，也不乏有非富即贵的一些人物私下在此处求占问卜，排个流年大运，谈个百万生意什么的，共同的特点是比较安静，没有吵闹，没有呛人的烟味，对于喜静和从不吸烟的我们来说，单环境就值了这顿饭钱了。
老板倒是讲江湖道义，不欺负穷人，伴随着战友的吃素要求，三百大洋两个素菜，一份是在一片焯熟的冬瓜皮里戳几个洞，塞满香菇碎，模仿猪排里面的肋骨，然后再在冬瓜皮上抹上一层生抽模仿猪肉烹饪过的红润肉色，名曰：“酱猪肘”；一份是几片豆腐皮卷起一撮笋丝，在窄盘里摆成一排，名曰：“烧素鹅”。
大概是等了三四十分钟，这两份逼真的肉菜——啊不素菜——啊不——冬瓜片子——端上来了，老板对奇慢的上菜速度深深表达了歉意，说今天只有一个厨师，实在忙不过来，请我们表示理解。其实能在店里坐着挂珠戴串的，根本就不赶时间，我是终于周末喘息，专程给战友商议减肥大计，也不赶时间。接下来就到了品尝冬瓜——啊不——猪肉排骨酱肘子跟烧素鹅的味道如何了。
味道一般，吃着别扭。一方面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一筷子下去是肥美的猪排肋巴肉，一方面我的味蕾告诉我这是冬瓜片子，菜市场几毛钱一斤的冬瓜片子，在来点勾芡的汤汁，我自己都快骗不过去自己了，哭笑不得。战友也是吃的龇牙咧嘴，承受了他这个体格减肥时的不该承受之重。
素餐，繁琐在仿制上，选材和色泽口感上既要跟肉类菜一样，还必须得是素食食材，必须不是肉，感觉可真是难为了厨师，造假还要造的传神、造的色香味俱全。
素菜的食材，荤菜的品相，吃到嘴里，闭上眼睛想的还是吃肉，不过自欺欺人的把肉的味道重复一遍罢了，这跟吃真实的肉最大的区别只在味蕾，心里还是荤腥跟肉。
有句古话叫“无财不养道”，老板清楚进入店门者，多不是吃十块钱盒饭的主，既然为了花钱买心安，买健康，买吃素的虚名，那就贴心帮助这一类顾客多花一点，一道菜一百多，帮顾客买个清净自在，买个素雅心安，主打的就是一个高雅别致。
商家的嗅觉是敏锐的。小众和奇特的需求水涨船高，给食客打个口号，给荤食者以台阶、以雅致，吃了仿制荤菜的素菜，就感觉自己涤尽了罪恶，行了一件大善事，食客络绎不绝。
戒荤的人眼里，戒掉吃肉可以减少肉类需求，减少需求可以减少杀生，少吃一口，世间会有个生灵少挨一刀，如果一辈子吃肉，在素食人眼中想来，肚子里吃的肉，大多能拼出几头牛，凑出几只羊。
为了吃素强迫自己吃素，这会让吃肉的人总觉得缺些什么，就如同逼迫吃素的人大口吃肉一样极不痛快。
一部分人是为了吃素而吃素，跟为了放生而放生的那些人一样，看看灵隐寺和西湖边爬满的巴西红耳龟就知道这些打着行善口号的无知的人都干了些什么。
放生了无数的外来入侵物种，严重破坏了水域环境的安全，打破了河道的生态平衡，还在岸边不知所以地合掌默念着阿弥陀佛，意淫着老天给自己多加几分功德，延长个几年寿命，殊不知祸害连绵，造孽深重。
健康不健康，从营养角度来讲，荤菜和素菜各有各的营养，身体缺什么就更喜好吃什么，不挑食也是我们大人讲给孩子听的。此刻的这种吃法，有形上，吃的是素，无形上，吃的还是荤，不过把荤又温习一遍而已，颇有点刻舟求剑的意思。
素菜就素菜，生拍黄瓜也不用大费周章的拌做肉菜的模样，心里不用违心的告诉自己这是海参、这是澳洲大龙虾、这是北海道鳕鱼刺身……骗自己下肚的不知是何方珍馐。
吃素吃的人倒是喂足了对荤菜的念头，荤素的拉扯就像一根皮筋，真正的吃素是为了放开这根皮筋，有的吃素，反而是拉紧了这根皮筋，不过对荤菜更垂涎而已，难为自己，折磨素菜，反噬更深。
我等凡夫俗子，道行不够，不似坐上大能大德。筷子夹起，念头即起，荤腥在心里已经品尝、对比、回味了无数遍了，嘴里是素，心里却时常是荤，反而多回味了几次荤腥而已，哪里可以以过渡的名义自居，打着口号吃素，除却折腾了厨师，愉快的就是数钱的老板和为了吃素而吃素掩耳盗铃的人了。
吃素是结果，不是手段。当内心真正清净了，自然没有太多的口腹之欲，原来和一些练家子讨论吃素和吃荤的爆发力，其中有人专程去寺庙切磋，结果吃素的爆发力惊人，并不像权威资料里说的：“肉食人爆发力强，素食者耐力强”的说法。
做生意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在不在乎你吃不吃素，心里有没有起心动念，生意人用宗教元素做了点缀，顾客花钱也便心安理得。我所理解的吃素，是真正吃素，流程素、制作素、简单便捷、返璞归真，素便是简单，是真实，没有繁文缛节，没有修饰雕琢，没有欲盖弥彰。那个时候吃进胃里的素，培植的却是善念、善行，是慈悲、是好生之德、是悲悯众生，而非仅仅是这幅臭皮囊。
吃完“猪”和“鹅”，我和战友摸着肚子彼此对视，尴尬一笑，终究感觉胃里空空如也的不瓷实，于是一脚油门把车开到西大街，从桥梓口快步走进去，甩开膀子分别吃了一碗坊上的大碗肉丸胡辣汤跟牛肉夹馍，每人再来了瓶冰峰顺了顺刚才的冬瓜片子，直到打起饱嗝，这才算正儿八经的吃了顿正经饭。
作者简介：王锟，云台中心小学教师，一位爱学习、爱思考、爱阅读的老师。人生感悟：过好余生每一天。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