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天的童话
——读奚春红小说《残月》的几点思考
《残月》是白水作家奚春红女士的第三部长篇小说。第一二部分别是《残情》《残雪》。从书名来看，作者似乎要通过对残破生活的描述，来揭示人性之美，来体现自己对文学的理解和追求。但仔细分析，却不尽然，情到雪到月，其实在我读来是一种持续攀升和深化的过程。情，更在于主体关照性，文学性稍逊一些。雪，则让人觉到了相对较好的境界，皑皑白雪的背景里，情被赋予纯洁干净的本色，更关照人之本性。换言之，再寒冷的冬天都抵不住生命向暖向阳之个性。月，则就有了更多的象征意义。这个原本就充满中国古代诗歌意象特征的事物，被作者借用为题目，恰恰主人公又名圆月，残月与圆月，是象征也是暗示，而且更为肯定的是作者用文字给我们构筑了一个父亲缺位的世界，这样的世界里，很多东西更加敏感而真实，很多道理更加苍白而让人恐慌，细读之，我更愿相信作者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冬天的童话。
1、一个父亲缺位的世界
今天是父亲节，而我今天刚好读完《残月》。文章的情节并不复杂，人物数量非常之少，但是我能一口气读完，全在于作者对人性深刻地揭示。而这都因为父亲的缺位。
文章一开始，圆月就失去了正准备结婚的恋人，第一位父亲未曾出现就已经缺位。文章开始了长达几千字的心理描写，一方面是圆月对爱人的思念，一方面是黑子对圆月的爱恋。而这个叫黑子的人虽然一开始爱得那样纯洁痴狂，甚至结婚后也陷于天真的爱中，对自己的爱人梁翠女却不闻不问，甚至对自己的孩子糖糖也是不问不闻，最后因爱而走向堕落，虽然在文章里为数不多的父亲里，活到了最后，却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另两位父亲却是让人幸福而心痛的。一位是松兰的爱人刘俊来，一位是圆月再婚的爱人杨翰儒。两位非常合格的父亲:有固定收入，爱老婆，爱孩子，乐观积极有文化。他们在的时候，整个小院都充满了春之温暖，生活之闲趣，人生之快意，连同作者的笔触都是无限轻快的。可是这两位却不听圆月和松兰的劝说，在偷偷去河里学习游泳时，被夺取生命。两个孩子浩然和军剑的抚养教育，就这样交给了两个女人。其中浩然是松兰的亲生儿子，军剑是杨翰儒与前妻的孩子。在那个保障体系不全、人们缺吃少穿的年代，养育两个孩子是多么的艰难，尤其在单亲家庭里，一方的缺失会给孩子带来怎样的心理阴影，对教育带来怎样的难题，文章把两种悲剧赤裸裸地展示了出来，不由得我们不去思考。而作为一个父亲，让我们不缺位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还有一个没有缺位的父亲闷娃。闷娃的爱人叫刘素茹，是在文中一直被批判的对象，也是值得研究的对象，她让我们能想到很多人，例如潘金莲、田小娥、唐婉儿等，这些人亦爱亦性，为性而生，因爱而毁。小说里的刘素茹虽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不尽母责，不知廉耻，但闷娃至始至终都对其深爱不移。其爱复杂又难以说清，已超过现实意义的爱情。似乎对目前农村婚姻状态有所影射。在农村，妻子似乎不仅是情感所需、生活所需，更是尊严所在、地位所在。为此，闷娃葬送人格、葬送尊严、葬送父亲之价值，让孩子处在自生自灭之中，父亲之身虽在，父亲之爱却荡然无存，也可算父亲之缺位。
一个没有父亲的世界人该怎么活？悲壮如圆月，还是悲哀如梁翠女，还是悲愤如松兰，特殊的生活背景就会给我们不一样的生命里程，谁对谁非谁优谁劣？并不好一言而概之。在巨大的生活压力里，定会让我们更加真实地触摸到人性之高贵之处。
2、善与恶的逻辑
这是《残月》带给我的另一思考。我一直坚信越善良越幸运，当然这是我的一厢情愿，现实生活往往事与愿违，所以才有了法治手段，有了道德课堂，有了良心谴责。一部好的文学作品应该以树立这样的正能量为担当。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个工程师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雕塑家。雕塑家的刀法各种各样，构图也千人千面。有的构建美以赞扬美，有的披露恶以激发善。有的善恶并存，形成对比，更好激起人们对善的追求、对恶的谴责。而《残月》在行文中，恰恰用的就是最后一种笔法。平凡人生、平淡生活，善与恶并不如战争年代那样让人记忆深刻、发人深思、让人警醒。没有对立，就没有吸引力。毋庸置疑，《残月》的对立面的设置是非常成功的。
一种人坚持从善而得到善报。圆月就是如此，圆月的生活最可体现“残忍”二字，两度失去自己深爱也深爱自己的人，两次流产导致不能生育，独自一人养军剑到长大成人。她的善良是性格使然，也是文化浸润，更是合情合理的爱与教育。因在寒风冷雨、凄风苦雨之中，更显得难能可贵。军剑的长大成人抵消了她所有的悲苦。罗曼·罗兰说过:“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圆月大概就是这样的英雄，这样的善是极高的境界。有此境界也该得到回报。席慕蓉说过:“等待一万年不久，只要最终有爱作为回报。”最伟大的回报有可能就是爱的回报，这种爱不仅是爱情，也可以是亲情友情等等。
一种人坚持从善而未得到回报。松兰就是这样。松兰是一个阳光快乐直率热情的女人，每天唱着有点走调的歌曲，知性温暖，快人快语，能做一手拿手的饭菜，待人诚恳热情、疾恶如仇。爱人去世后，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对孩子的爱与教育中。爱是无有节制的溺爱，教育是毫无戒尺的放任。孩子不断堕落，贪玩、拜金、自私自利、刻薄冷漠，一次次让松兰有轻生的念头，最终以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种人从恶，或者不屑于从善，必得到上天的惩罚。比如最终堕落的黑子、喝农药自杀的刘素茹等等。
这些应该是作者告诉我们的善与恶的逻辑。作者把他们摆了出来，并不深究其中真理，但是让我们反思、冷静，有关于人性的，有关于教育的，有关于婚姻爱情的，这样的处理，是文章的主题深刻而更有现实意义。存在即是合理。当我怀疑这样的构思不太合理的时候，我想到了这句话，或许这也是作者亲身的经历或者遇见，为此我们应该冷静下来，该怎样去爱，用怎样的方式去爱？爱与智慧该如何并存？
3、一些零碎的思考
读《残月》，就如欣赏一群人的挣扎与努力。善良之人必有可歌之处，悲哀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幸好我们并不犹疑，心中向暖，努力爱，享受爱，在看似卑微实则伟大的爱中获得永恒。这是这部小说的高明之处，也是赢得读者的高贵之处。但仔细思考，却又有很多可以商榷的表述，再赘述两三点，以此与读者共享，与作者探讨。
一是两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生命隐喻。掩卷之后，我常常能看到这两个形象:黑子的姐姐妞贤和会算卦的老头。
妞贤的出现使文章在专于爱情、亲情的描述外，多了一种温情。妞贤虽嫁了出去，却是真正给母亲照顾和温暖的人。她的勤劳、质朴、善良，让我们往往感到冷漠生活中的一丝温暖。只不过妞贤在小说中的笔墨并不多，而我们可以推测她的生活必是幸福的。她的出现应该是值得品味的，而我看出的多是视觉的问题，这部小说脉络相当清楚，但大多都采用的是自己的视觉，用自己的视觉看自己的生活。而妞贤则不同，她是别人的视觉，似乎是用别人的眼睛看别人的生活。角度决定状态，这或许是获取幸福的秘诀。但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
另一个人是很会算卦的老者。圆月多次给予老者关心，每次老者都会说出一些谶语，以提示圆月将要发生的不幸。但是凡人却难以参透，所以就任由悲剧一件一件发生。我将其称为冷漠的智者。“智者”其实是一种机器，这种机器一直存在，而我们该如何发现，如何使用，如何运用？小说交给了我们一个还需探究的话题。
二是细腻而丰富的心理描写。文章用了太多太多的心理描写，从始至终我们似乎都在读一个又一个人的心理变化，这样的写法把情节淹没其中，使其更加真实，也让“残”字这一主线表现地淋漓尽致，这是作者写作的一大特点，我称其为女性笔法，有秀气，但却缺少一些大气，一些阳刚之美。我觉得作者下一步可以向稍微宏大的叙事努力，更有时代痕迹和社会意义。
三是微乎其微的文化记号。我说的文化记号是一种相对狭隘的表述，换言之就是家乡记号，就是乡愁。每位作家都有自己的家乡味道，这样的味道就应该是个性。个性是文学的生命。在《残月》中，我们有很少的几处读到了“杜康酒”，每次读到我都有一种亲切感，才可欣然认为这是家乡文字。如果文章的地域色彩再浓一些，风土人情再宽大深刻一些，文章就会更有生命力。一花一世界，你所描述的点是可以呈现出面甚至于立体的价值的。
当然，我觉得这本书是值得去认真阅读的，而我更愿你因阅读《残月》，而更有爱人之心责任之心，有文化有智慧，以善良为底色获取更为幸福的人生。
作者简介：郭学谦，白水县云台镇古槐村人，陕西省作协会员，白水县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散文集《你是我今生最美的相遇》《过往》，诗集《这莫不是一次错的相遇》，入选《长安诗风十人选》《长安风诗选中国当代诗人卷》《难忘的时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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