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黛玉”的含义是“殆于欲”的话,那么“妙玉”的含义又是什么呢?
笔者以为,妙玉的意思是“妙常之欲”,就是说,这个人物的欲望,和一个叫妙常的人相同。
妙常,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尼姑,因为耐不住寂寞,最后跟她心爱的人一起,逃出佛门出走了。京剧中有一出折子戏叫《秋江》,讲的就是妙常追赶情郎的故事。
妙常俗家姓陈,是南宋高宗绍兴年间的人,出身于官宦之家,自幼体弱多病,命犯孤魔,父母将她舍入空门,削发为尼。空门多暇。陈妙常好学不倦,不但诗文俊雅,而又兼工音律,十五六岁以后出落得容光焕发,秀艳照人。后来,一个叫潘法成的来到庵中,被陈妙常的美色所倾倒,顿生爱慕之心。他用尽心思,巧妙接近,终于俘获了陈妙常的芳心,最后两人结成夫妇。
陈妙常的故事,后来被文人墨客编成戏剧,昆曲叫《玉簪记》,京剧叫《思凡》。《秋江》是其中一折。剧中女主人公的名字仍叫陈妙常,男主人公的名字为潘必正。
对比一下久不难发现,小说中的妙玉和戏曲中的陈妙常有许多相似之处:一、出身相同,都是出自读书仕宦之家;二、出家缘由相同,都是因为年幼时患病,久治不愈,无奈舍身入空门;三、外表相同,都是年轻貌美“模样儿极好”;四,气质修养相同,都是聪慧女子,饱读诗书,“文墨极通”,精于诗赋;五、境遇心态相同,都是向往爱情,难耐寂寞。戏曲中有一段描绘陈妙常长夜难眠的情形,很像《红楼梦》中妙玉的“走火入魔”。陈妙常在诗中写道:“一念静中思动,遍身欲火难禁,强将津吐嚥凡心,争奈凡心转盛。”
小说中的妙玉,比戏曲中的陈妙常更加丰满。她“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她懂音律,会弈棋,能做诗,还会扶乩占卜、演先天神数——须知,这些东西本不属于佛门。她给贾宝玉写的生日拜帖,署名为“槛外人妙玉”。岫烟批评她“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因为“从来没见拜帖上下别号的”。还有她对泡茶之水的讲究,她收藏的茶具之珍贵,她天生孤僻的性格,她和贾宝玉之间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这些都是她根本没有斩断与尘世联系的明显符号。“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这两句,应该是妙玉的内心活动,和陈妙常的“松院青灯闪闪,芸窗钟鼓沉沉,黄昏独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稳”是不是同一心境?
陈妙常思凡,妙玉也思凡。妙玉,也希望成为妙常第二——遇见一位神采飘逸又有些知识的公子王孙,与他“彩鸾同跨”。但是,曹雪芹不赞成妙玉的选择,不允许她走陈妙常之路,所以她的下场就惨了:“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没有遇见公子王孙,却落入一群强盗土匪之手。——可以说,妙玉的结局,是曹雪芹对她有妙常之欲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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