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朗朗天光已经卷边泛黄,有细碎的光线透过梧桐的枝桠慵懒地洒进窗口,抬起头,时针刚好指向六。
几个追风少年从楼下飞驰而过,那么年轻,那么鲜亮。
不由得又开始想念他,想念我们初遇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也这样年轻。
他把羽毛球打在我脸上时,咧着嘴笑得像蜜糖一样甜,只是手脚有些慌乱。
如同小时候犯了错在逃避惩罚的孩子。
室友安安看我疼得要掉眼泪,顿时发了火,她说你瞎吗,天大地大,球往哪里打不好,非得照人家脸打?
他翕动着嘴唇低声的说了句对不起,可他的同学却凑了上来,回呛了安安一句,谁是故意的吗,女同学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怎么不怪自己的脸大!
虽然最后一句他说得很小声,可安安还是火了,发了疯的冲了上去,于是开打,满操场追着他们两个跑。
其情形破碎不堪,我只记得那天,我把一只鞋丢到了他的脸上,大仇得报,才算罢了。
湘妹子辣,所以后来我每一次发脾气时,他都说我是个悍妇,带着原始的野蛮和现代的无理。
我说不过他,于是就又开打,当然,他是不敢还手的。
不是我泼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男生,他允许你对他泼辣。
遇到了,是幸运,爱上了,是幸福。
我笑了笑,合上手里的书,决定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他打个电话,告诉他,窗台上的水仙开花了,告诉他我想吃糯米粽了,告诉他我头发又长了一点。
告诉他,其实,我想他了。
02
大二那年,我们相爱,从一顿饭开始。
他说要跟我道歉,请我随意点餐,于是我们去吃了海鲜,花了272块钱。
结账的时候,他心疼得有点想哭,发誓以后再也不打羽毛球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一个月生活费只有500块。
我说所以咯,我们的恩怨止于此,饭友的情谊也止于此,以后擦肩不相识。
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然后我才发现,他的第一印象对我的欺骗性有多大。
他简直就像个话唠,时不时还掺杂点唐诗宋词,让人忍俊不禁。
我说我到家了,你还跟着我?
他说哦,几楼?
我说要不上去坐坐?不过听说安安最近手挺痒。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笑得心有余悸。
我转身要上楼时,他又喊住了我,小夏,那个……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我白了他一眼。
他想了想说,那个……我下次还能约你吗,不花钱的那种?
擦,什么叫不花钱的,你拿我当什么?我脱下鞋要往他脸上丢时,他一溜烟跑了。
嘴里还死不要脸地说,那后天我再来找你啊。
我笑了笑,觉得他其实也挺可爱的。
如果有一个男生,只在你面前放弃尊严,不惧怕遭受打击,那么,他可能已经把你放进了心里。
你能感受到他的暖,朝阳,给人以希望。
03
他对我表白那天,准备了很多说辞,甚至搬出了托尔斯泰和顾城,但最后还是结结巴巴的没表达清楚。
我说像你这么笨的,就别出来追女孩子啦。
他挠挠头笑得像只招财猫。
可最终我还是答应了他,只因为他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就是喜欢走在你身边时的感觉,会觉得浑身有劲儿,花花草草都变得那么美好。
但其实也不是,只因为,我也喜欢上他了。
后来,我们就牵了手,在大街上来来回回的走,他不停地笑,像个傻瓜一样,贱兮兮的,一副欠揍的模样。
我说不出他哪里好,也挑不出他哪里坏,大约他就是个平常人,开心时会努力的笑,不开心时也会唠叨。
他总是把我惹生气,再花大力气来哄,就像一个好玩的游戏一样,乐此不疲。
我曾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问,你怎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呢,跟你在一起真是委屈了我的智商。
他嘴撇成一个问号,孩子有什么不好,宣你才舍不得你费脑,难道你不就是喜欢能一眼看透的男票吗,哼。
说完他又得意起来,把脸凑过来讨赏,虽然毫无例外的我又掐了他,但是,心里却暖成了冬日午后的太阳。
一个男生最好的爱,就是愿意给你一颗最透明的心,是信任,也是交付。
爱上一个简单的人,很舒适。
被一个人简单地爱着,很快乐。
04
我们第一次接吻时,是大四。
他问我,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我摇头,别动歪脑筋。
他嘿嘿一笑,迅速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我打他时,他没躲,而是把我抱进了怀里。
于是,我们像小孩子一样亲吻,笨拙激烈,毫无章法。
他慌乱中把手放在我胸上时,我推开了他,然后尴尬,然后我去厨房喝水,他继续玩手机,然后再看着彼此傻笑。
现在想想,却忍不住有些伤感,彼时的感觉,此生再也无法复制。
内心甜蜜而又慌乱。
禁不住想起了木心的那首《从前慢》: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脸红心跳,在那么好的年纪里,爱上了第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生命之初的体验,就算以后再遇到更好的人,也不会有青春里,莽撞而又甜蜜的感觉了。
一生只能有一次,一生只够爱一人。
但幸好,第一个吻我的男生,他还在。
我在电话里问他,累不累?
他不正经儿地笑,不累,想着你就不累。
我说你少来,全是嘴上功夫。
他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嘴上有功夫,要不要亲一个?
我说再不着调我可就挂了。
他笑笑说,好好好,我先开会,回去打给你。
嗯,我说,然后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三年的异地恋,我等得太辛苦了。
05
没有所谓的风风雨雨,也没有经历什么磨难,一路嬉嬉闹闹的,大学就毕了业。
我和他一起去了大连,他的家乡,他说以后我们会结婚、生子,在这个有海的小城市里过想要的生活。
抱着这样的信念,我们一起努力奋斗了两年。
他说公司要派他到上海总部时,我说我也去,你走哪我就跟哪。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跟他一起走,我在公司已经取得了些成绩,再跳槽确实很不利,于是,我们就开始了双城恋。
我说你会不会忘了我?
他说除非我忘了吃。
我说忘了吃你也不许忘了我。
他擦掉我的眼泪,又捧起我的脸说,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虽然我知道他是去正事,可还是怕,怕一转身就散落天涯。
四年多的感情,他早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我最好的青春,是陪他一起走过的。
刚到上海时,他一个月飞回来看我一次,下个月我再飞过去看他,但慢慢的发现太费钱,而且见面也是匆匆,后来就改成了节假日见面。
2015年圣诞节前夜,他在上海的第二个年头,电话里他说忙,脱不开身,我说我也是。
然后,当我买好机票偷偷飞到上海时,才知道他人已经在大连了,我们把给对方的惊喜,变成了一场华丽的错过。
我们在电话里互骂对方傻逼,然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他还是跟我求了婚,把戒指用手机拍下来,用微信发给我,我说这样就嫁给你,姑娘我也太随便了吧。
于是,我就变成了一个随便的姑娘。
其实,只要他问一句,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爱一个人的终极,就是愿意和他结婚生子,厮守一生。
我只庆幸,上天让我遇见了他,一个知我、懂我、宠我的人。
所谓完美的爱情,就是当我爱你时,恰巧你也爱我。
安安问我,三年啊,你怎么熬过来的?
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异地恋确实很辛苦,尤其在受委屈的时候,只在他肩膀上,靠上那么一会。
可这也奢侈。
但知道在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个人,始终在等着自己,便也觉得心安。
06
窗外已经是暮霭沉沉的样子,不经意的,天就黑了下来。
我在日记本上写: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我把这首诗拍下来发给他,他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老婆,我似乎又做错了事。
~别磨叽,快说。
~公司想让我再留上海三年,然后让我当总经理……
~尼玛啊……
~我竟然拒绝了,你说是不是很傻逼?
~滚……
转过头,看看窗外灯火阑珊,城市车水马龙,突然觉得人生好匆忙,六岁、十六岁、二十六岁,转眼就人到中年,还与尘世争什么恩宠,不过一场岁月浮华。
我说,回来吧,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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