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门的妻子

一

小学校门口有一间破旧的矮院，只看砖瓦斑驳的程度就能看出历史已经久远。

在这间破旧的矮院里住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襟也是整洁干净。

从我记事起老奶奶就已经住在了那儿，夸张点说，从我父亲还小一点的时候老奶奶就已经在这儿生活了。

我问过父亲为什么老奶奶要一个人在这儿生活？

父亲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二

他们是经媒人介绍认识的，只第一眼她就被他英俊的相貌给吸引住了。

她确定了她的心。

可是他却犹豫了。

他是军官，而现在正是抗日的高潮。

他告诉她，我随时都有可能调往前线的，会死，会没命，我不能答应你。

可是她不在乎。

她热烈的追求他。

她每天都会给他买早点，她每天都会听他讲国内形势。

她只是一个小女人，她根本就不关心国内的局势。

只是因为他喜欢讲，只是因为他喜欢说，所以她愿意成为他的听众，所以她愿意随声附和。

终于，他被她感动了。

他答应了带她回家。

他答应了和她一起过完此生。

她欣喜，她若狂。

她甚至翻出了母亲临终前给她准备好的嫁妆。

她期待着有一天自己心爱的他能骑着白马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期待着他能单膝跪在地上对她亲口说出那三个字。

只是一切都是一场梦幻，

只是一切都是一场泡影。

时间到了，

梦就醒了。

三

1942年，前线战事吃紧。

军官所在的部队，被紧急征调到了前线。

临别只有一晚。

而这一天离他们的婚期只有半月有余。

她痛哭，

她流涕，

她抱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可是他一言不发的眼，

可是他视死如归的心，

那一刻，

她知道了，

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留下来。

临别之际，

她对他许了最后一个期待，

为我披上这红盖头吧，

让我成为你的妻子，

让我为你生儿育女，

我会一直在这里，

我会一直等着你。

你要答应我，

活着回来好吗？

他抱了她一晚，

他流了一夜的泪，

最终他还是没有要了她，

他说：“别等我”。

他说：“你重新找个人嫁了吧”。

他说：“对不起”。

四

他走了，

带走了她的心，

带走了她的魂。

他说不要等了，

找个人嫁了吧；

她说我要等，

说好了一辈子，

我就只能和你一辈子。

她等了他六十年，

从二八年华，

到白发苍苍，

她一生未再嫁，

她一生未离开这破旧的房子，

她说，

怕他哪一天回来了，

找不到家。

只是，

他还能回家吗？

2010年的冬天，

小学要拆迁了，

那所破旧的矮院也包含在其中。

街道办、拆迁办的工作人员轮番进屋去劝说老奶奶，

换了宽敞明亮的大居室，

给了一辈子花不光的补偿款，

您就走吧，

您就搬吧，

别守着这废弃的矮院，

别守着这低矮的房屋，

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老奶奶不说话，

可是老奶奶也不言语，

在她脸上木然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不会走，不会搬，

因为我相信，

家在，

他就一定能回家。

五

老奶奶终究没有等到他回来，

在一个寂静的清晨，

老奶奶安详的离开了这孤寂的人世。

据说临时的时候，

老奶奶的眼睛还望着军官出门时的那个方向，

她呢喃着平安，

她呢喃着归家，

她说，

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说，

他一定会回来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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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以后，

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到了小学门口，

守门的青年问他来干什么？

他说，

这儿应该有个房子的。

守门的青年看着面前这位站立笔直的老人家，

心里起了疑惑。

他说道：“是啊，这儿原先是有一栋小院的，住着一位老奶奶，一个人在这院子里过了一辈子了”。

老人家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他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人现在去哪了你知道嘛？”

青年人看着这反应，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问道：“你和那老奶奶是什么关系？”

老人哽咽：“她是我未娶进门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她是我未娶进门的妻子，她是未娶进门的妻子......”

那一天下了一场大雨，

有一位老人撑着雨伞，

站在那已经不存在的院落前站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