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是西晋最具代表性的诗人,他的创作及理论都显示出两晋南朝诗歌的总体趋势及基本特征,因而尝一窗而知鼎味,透过陆机诗歌的得失也能大体了解两晋及南北朝诗歌的得失。在两晋南北朝,陆机最受推崇的是他的拟《古诗十九首》及拟乐府。下面我们选《古诗十九首》的其中一首试作分析。
《古诗十九首·西北有高楼》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馀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这首诗歌先写高楼,接着写弹琴的女子,最后抒发听琴的感受。那西北方有一座高楼矗立眼前,堂皇高耸恰似与浮云齐高。镂着花纹的木条,交错成绮文的窗格。顶楼四周的屋檐舒展高翘,几层阶梯曲折向上隐没在深处。
楼的高峻绮丽、幽深和缥缈都表现出来了,同时也衬托出弹琴妇女的形象。他写弹琴的妇女,集中在琴音一点上:“楼上飘下了弦歌之声,这声音是多么的让人悲伤啊!谁能弹出这样悲哀的曲子呢?恐怕是有着和杞梁之妻同样遭遇的苦命人吧?(杞梁之妻本已经丧失父母,又无子女,丈夫一战死,绝望至极,据说一声恸哭,竟使杞之都城为之倒塌)商声清切而悲伤,随风飘发多凄凉!这悲弦奏到中曲’,便渐渐舒徐迟荡回旋。那琴韵和叹’息声中,抚琴堕泪的佳人慷慨哀痛的声息不已。
写听琴后的感受,陆机表达的内涵丰富深刻。人生最痛苦的事并非遭遇不幸,而在于这种不幸无人理会,当两颗孤寂之心相逢时,也正是相濡以沫的开始。
末句的譬喻也非常精彩。鸿鹄象征着高洁,也非常健飞,“奋翼起高飞”的形象充分地表现了竭力试图摆脱束缚的心情。
陆机诗的长处在于描写的细腻以及辞藻的华丽工巧。陆机是一个卓有成就的文学理论家,其《文赋》中有一个 非常具有影响力的观点:“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陆机认为诗歌的本质是抒情,语言要精妙,赋是描摹事物形体,要达到逼真令读者有如在眼前的效果。就陆机诗歌创作的实际情况而言,他有意识地吸收了赋体物浏亮的特点,融入诗歌中。
陆机在政治上未能征服北方士族,饮恨而亡,他的诗歌却成了西晋诗坛最高的代表。
钟嵘《诗品》将之列为上品,评曰:“其源出于陈思。才高词赡,举体华美。气少于公干(刘桢),文劣于仲宣(王粲)。尚规矩,不贵绮错,有伤直致之奇。然其咀嚼英华,厌饫膏泽,文章之渊泉也。张公叹其大才,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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