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霓裳曲
题记：霓裳曲，笛不断。似曾相识，遥相看。小语呢喃，诗情画意，古风添韵梦江南。
这是我2006年写的散文，那时刚接触网络写作不久，天天没有间断过码字，也不管写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嘲笑。现在看来，这篇散文（或是散文诗吧），带着一种天真，一种纯情，一种“高调的矫揉造作”……但是很奇怪，这篇散文被很多人喜欢着，流传着，可见复古之心人皆有之。
【晓梦江南】
窄窄的小巷，斑驳，再是斑驳。岁月带走的仅仅是喧哗，遗下苍翠的苔藓，以示恒远。
犹如一夜春风，巷口染绿柳枝，巷尾泼墨修竹。踏上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雨洼如镜，倒影泠泠。芭蕉探路，粉墙架薇，曲径长而幽。碧檐的阁楼上，碎步走来娇俏女子，只是站在窗口一个照面，便羞怯地低下头，手绾青丝，唇嫣红，面似桃花，腮如霞。再是一段软语小调，犹如青梅入口，解渴甘甜。就像词中所云“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
你告诉我，她来自盛唐，着宽袖，舞霓裳，“露华微渗玉肌香。恰似杨妃初试，出兰汤。”她十指纤纤拨古音，犹如一支清荷月下开，一株牡丹洛阳来。
你还告诉我，这绝不是一个梦。她曾安静地站在一枝梅旁，攀下一朵插入发髻，裙裾飘处，阵阵暗香。你这样肯定，自然令我不胜向往，我仿佛听见何处有隐隐的笛声，自是“绝怜天上霓裳曲，吹遍红阑四百桥”。江南，在你的浅唱低吟中随波而来。
“翠叶藏莺，朱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我在小巷深处清心而立，看一片素净的雍容华贵，看一方月下的澄明安详。
你不用再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梦。我只要听你说，我来自盛唐。
【竹笛唐风】
安静地饮尽一杯龙井，然后从石桌前起身，渡过月门，来到中堂。小院随时为你敞开大门，紫槐垂暮，古井静默，老者犹如一尊佛像，日复一日坐在门槛上守着时间，细细察看手指的年轮。
门，还是那道朱漆门，鲤鱼铜叩环被时光打磨得更加澄亮，而你，却已不再年轻。你常常忆起的那个女子，她曾说起过似水流年和那时的牡丹。你说城墙依旧巍峨，百花却换了容颜，在月下，月下总有百转千回的孤单。于是我不再犹疑，我便是那施花的神，风骨浸泡于盛世。我想告诉你，等到燕子呢喃的时候，我要带着你速归长安。
逆流，再逆流，只要掌舵扬帆，再往西去便是我的长安。逆水的舟载满江南的花籽，我和你相携对饮，偶然举杯，青山深处传出一声孤单的鹤唳。
竹笛还在袖中，你用它呼唤藏在山间的青鸟。我立于船舷，掂起脚尖，轻挥霓裳如虹，一双羽翼比山花更要丰美。于是你写下这样温婉的诗句，“纵使船舵已经遗失了路途，挥浆，还能留住一圈时光。晨晓的风吹来，一把清瘦的叶，随波逐流。”
你快告诉我，你就是那清瘦的叶，甘愿与我在这钟灵毓秀间听曲赏景，起舞弄蝶，停泊不前。
一曲舞罢再一曲，我的笛音，我的城，江上的烟云，一朵纤细正缓缓舒放。
然后弃舟上马，一路风尘。路边坐着的老者，丝毫不为所动。你看他轻抱酒樽，仰面酣畅，那快活的神情好似酒醉的圣贤。
你，能给我更好的诠释么，他口里香醇着的，是不是李白的家乡水？
你还在马背上揣想，我就听到一声竹笛绕梁而过，旋即满地羞花。
【乌篷漫影】
烟雨斜阳下，古桥，河埠，洗衣妇共同演绎着一段清雅的历史。碎花衣裳的女子轻摇木椽，乌篷船便缓缓拐个一弯，慵懒地抵向岸边的石阶。
我看见水边垂柳，燕子以及古老的后院，还有地基架空的木屋。屋檐垂青，粉墙临河，从窗口飘出的姑苏曲，惹人浮想联翩，就连芳菲的梅子也投入到其中，成为流水人家的一树水墨图。
我想斜倚在乌篷船边顺水漂去，手指划破水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偶有桃花飘过，我会捞起一朵，把它轻轻地揉碎，撒向天空。我的薄纱衣袖垂落，像透明的荷叶浮在水面，桃花雨落，正好倾覆于荷叶之上，宛若小荷初露。为了凝固这样的景致，你戴上斗笠，身披绿蓑衣，在我身旁支起一竿，做烟波水乡的钓叟。
听，水浪轻叩堤岸。看，游鱼潜藏水底。偶尔有过往的客经过石拱桥，便会惊起栖在树上的白鹭。你从鱼篓里摸出几条欢跳的小鱼，刚一撒进水里，白鹭便长啸一声，缓缓降落。它们与你的鱼凫并行而列，静望你垂钓时间。
而我，不是鱼凫也不是鹭，我想坐上船舷听你吹一曲清脆动人的纤音，它在我心深处如雨似烟，如梦似幻，如和风习习送来盛唐的瑰丽。
【水村酒旗】
“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我醉了，在月下的水边。我虽不胜酒力却也甘心情愿为你痛饮三杯。水乡的夜晚最是清冷，幽暗小桥旁的红灯笼，犹如远方的呼唤。我中意这样的夜晚，竹篙划水而过，溅起咕咚的水声。夜风穿堂，拂面，我就泅渡在一些诗行里，不能自拔，“在花格窗边点一桌诗句，鲈鱼，莼菜，青梅米酒，飘过桃花的笑容。瘦瘦的竹，就斜站窗外，舀相逢一笑的眼神，一杯龙井，擦亮老式生活。南风吹动水波，吹动一杯酒背后的眼神。丝竹评弹顺着醉意扑面袭来。砖雕，木刻在四壁陪侍，一蓑吴音穿透几个时代，把柳亚子和陈去病的蜡像翻开，恍如一本民国的书。”
倘若无酒，就把紫茶壶掺满，再轻轻避开宽袖，为你添上一些绿意。我相信它定会引发你一些思古的念头。倘若这些都还不够，就让我以手托腮，凝神思忖，恍惚间，雕花紫檀的太师桌椅和装满沉香的香炉似乎也在缓缓复生。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古人绝句尚能定义整个江南，而我，却只能举杯对月，再在一曲空灵笛音中遥想那凌波的妙曼。你不必告诉我，这只是一个梦，我，来自盛唐，我愿独舞千秋霓裳，沉酣在苍山碧水中不再醒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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