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作文】《玉壶斋》的座上客
(四)那时的我是多么可笑啊
(总01615-文0680)
那时候儿,在单位也奇了怪了——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生小孩儿了,谁谁谁有病了,谁谁谁家里办丧事了……不知怎么的,我熟悉的,不熟悉的;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要变着方儿的想办法知会我一声儿。
因为我们的工作性质,有早、日、晚三个班儿,有些上长期早班儿和上长期晚班儿的人,压根儿就见不着面儿,自然也就不熟悉。
还有的人,说话的语气,根本就不像是简单地告诉我。而应该说是绑票儿更贴切。
我是从学校直接去部队当的兵,不会花钱买东西。
尤其是买红白喜庆的礼物什么的。
再有,那时除了上班,就是看书,我真没工夫儿逛商场。
所以,谁有什么事儿,在我这儿,都是直接给现金。
除去那些随大溜儿的人和事儿,凡是常来我玉壶斋的座上客,数额基本上都是一个月的血汗钱。
甚至于,开了支,我的血汗钱,攥在手里还没往兜儿里装,就成了别人的了。
钱扬出去了,我没了饭辙,还得再绕世界的拆兑钱去。
为的是凑齐了我每个月,都必须要交给我父母的生活费。
——“绕世界”,口语发音:“ráoshìjie”。这是老北京的土话,在这里,是说我“到各处儿去”借钱的意思。您可别认为是“世界各国”,我没那么大的能量。
活到今儿个,我还没跨出过国门一步儿哪。
“没钱别出国,无衣少出门。”
——在这个到处都是势利眼的社会里,这是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
我在外头,从不会乱花钱。
那时穿的,都是在部队的时候儿穿剩下的旧军装,还有单位发的工作服。
上班时,在班儿上吃的饭,都是在家里做饭的时候儿,多做一点儿。吃剩下了,就盛在一个长方形儿的铝饭盒儿里,再装在一个黑人造革提包里,带着上班。
不是万不得已,我连食堂的饭菜,都舍不得买来吃。
实在是囊中常羞涩啊。
有时候儿,上班没带饭,只要我的胃还能扛过去,少吃一顿,就少吃一顿。
我总是自己个儿跟自己个儿说:“你还年轻,身子骨儿壮实,饿一顿,不怕的。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有时候儿,还要自嘲的再背上一段儿,孔子的孙子——子思的学生——亚圣人孟子的教导:“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可怜的是,时至今日,该受的罪我受了,该吃的苦我吃了,该挨的饿我也挨了——可是,天却没将大任,降在我这瘦骨嶙峋的身子上。反倒是,降给了我一身的伤病。
背完了孟子的语录,我还要再加上一段儿,自己个儿斥责自己个儿的话:“活该!谁让你把钱撒出去了哪!谁让你大头哪!活该你自己个儿勒着自己个儿!当初把钱扬出去的时候儿,怎么就没想到,这会儿要挨饿哪!”
——“大头”,北京话,不是说谁的头部比常人大,是指枉费财力或是精力的人。也叫“冤大头”,花了钱,出了力,没受益,心甘情愿上当受骗。也有叫“冤大脑袋”的。
要是挺到快下班儿了,实在是有点儿坚持不住了,就在心里默默地唱上一段儿,毛主席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或是吼上一段儿,革命现代样板戏《沙家浜》里,郭建光的台词——“毛主席教导我们——有利的情况和主动的恢复,往往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现在想想,那时候儿的我,是多么的可笑啊。
【未完待续】
【佛心作文】《玉壶斋》的座上客
(四)那时的我是多么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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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梁佛心
2024年7月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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