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缘为冰》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搜索完毕，无功而返。
新兵营的新兵，回粮仓睡觉。
特务连和机炮连，沿着铁路继续搜索。
睡到半夜，又是一阵急促的哨音——“紧急集合！”
集合完毕，新兵营营长宣布——
“河南籍新兵田宝，因为害怕上战场，擅自逃离部队，现已抓回。处理结果，经研究请示后公布。”
值星的干部喊了一声儿：
“各排带回，继续休息。”
各排被带回了各自的粮仓。
有的新兵发着牢骚：
“刚睡着，又紧急集合。”
“营长弄啥嘛，就为一句话，紧急集合，发癔症咧。”
也有的新兵，议论着会怎么处理那个逃兵。
有的说：
“给颗花生米吃（指枪毙）算喽。”
有的反驳道：
“战场上嘞逃兵才敲砂罐儿（指枪毙）噻。”
有的说：
“上军事法庭，判刑。莫得说哒。”
有的说：
“押回原籍，交给革委会，批斗。”
有的问：
“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逃兵，算哪一类嘛？”
有的答：
“那还用说，‘裤裆头冒烟——当然（裆燃）’是坏分子嗦。”
这时，哨音再一次响起——“各排熄灯喽。”
灯熄了，在黑暗中，一个新兵说：
“田宝龟儿子，‘半夜起来回娘家——求日疯喽’，害得老子不得困瞌睡。”
另一个新兵说：
“哦嗬！这一哈，田宝这辈子算是安逸喽。他龟儿‘板凳儿上睡觉——翻不了身了噻’。”
排长严厉地低声道：
“不许说话。”
排长话音儿一落，粮仓里，登时安静了。
安静得一夜无语。
第二天早上天天读时间，连里安排，以排为单位，学习《毛主席语录》第六部分——
“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排长让罗雪琪念。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反动派的样子是可怕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
罗雪琪也是北京兵，人很瘦，个子也不高，嗓门儿也不大，念得也不是那么铿锵有力。听口音，不像是地道的老北京。
排长没说什么，我们班长悄悄儿地跟我说：
“他嘞普通话，没得你娃儿巴适。”
我正襟危坐着，眼睛看着排长，稍稍儿地朝班长偏了偏脸。然后，用眼犄角儿扫了一眼班长。见班长正看着我，我就微微地笑了笑。
我用无声地微笑，表示赞同班长的看法儿，并接受班长的表扬。
罗雪琪继续念着：
“……”
念了几段儿，排长说：
“要得喽，下面结合当前紧张嘞战争局势，和田宝逃跑事件，分班讨论。”
三个班，在粮仓里的地铺上，围着坐成了三个圈儿。
三个圈儿的新兵，歪七扭八的坐着。
我们班长，向我们班的新兵喊了一声儿“起立”。
全班新兵都站起来了。
只是起来的姿势不一样。
有先向前探一下身儿，双手摁地，跪着爬起来的。
有先侧一下身儿，再用手摁着地，拧着身子，撅起屁股往起站的。
也有玩儿点儿功夫的，来个鲤鱼打挺儿，蹦起来的。
我跟陆万航是标准的，按条例规定“起立”的。
班长看着我们俩，疑惑地问：
“你两个，接受过军事训练？”
陆万航回答：
“是！”
我说：
“我们在北京，接受过‘参加天安门二十周年国庆大典’训练。”
班长看着我和陆万航，羡慕地说：
“北京娃儿，好幸福哦！好羡慕哦！”
那个年代，还没有“羡慕嫉妒恨”这个词儿，要是有，全班新兵，一准儿会一齐说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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