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音乐性及节奏问题

诗歌的音乐性或音乐美，是一种比喻。作为一种比喻，自然有其机理，但诗歌毕竟不是音乐本身。就像我们赞美伟大的音乐时说它是音乐诗一样。我们比喻美女如玫瑰，玫瑰如朝霞，但美女毕竟不是玫瑰，玫瑰毕竟也不是朝霞。鲁迅说，史记是无韵之离骚，有人借此就说史记也是诗。人们爱混淆概念。

我为什么反对人们关于诗歌的节奏论，有其深层的原因。

陈本益《汉语诗歌的节奏》一书，我费了很大的劲从台湾购回，近700页。因为陈教授是研究诗歌节奏的专家。但即便是他，也有令人不满意甚至很失望的地方。我七八年前，为了诗歌节奏的研究，购买收藏了几千种学术论文，还有几十册书籍。但最后发现了它们共同的严重缺失。

我反对关于诗歌节奏之说，原因如下：

其一，大部分把行与行所含音节数或音步数的一致作为衡量标准。没有建立诗句标准，所以其理论就建立在沙滩上。

其二，行与行的音节数或音步数一样多了就真的有节奏了吗?

其三，即便以诗句为单位，分离出诗句的音节数或音步数去讨论诗的节奏，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实最有雄辩力。无韵的对联，无韵的偈语，无韵的“格律诗”，看似很有节奏，实则最没有节奏。偈语作为唱词进行演唱时，有音乐的协助才有节奏效果。实际上，没有整齐节奏只有自然节奏的散文，若专门配曲一样会造成节奏效果。这也一样是因为音乐的作用。在不脱离音乐的情况下，在音乐的作用下，一切文体皆能有节奏效果。在脱离音乐的情况下，整齐的唐诗有节奏，不整齐的宋词也有节奏，不整齐的当代歌词，当代歌谣，当代诗歌，也有节奏，而且其节奏因富于变化而更为优美。

其四，当代优秀的歌词，诗歌，大都是长短句有韵的。整齐可为诗，不整齐也更可为诗。把整齐了就视为有节奏，把不整齐了就视为无节奏，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从概率上说，整齐是不整齐的特例。有人却认为不整齐是整齐的特例。

其五，陈本益等理论家竟然为无韵分行作品找来理论基础，认为它的断行有语气节奏。

其六，更有理论者坚持内在节奏说。认为情感的起伏，语言神秘的跳跃，就是诗歌的节奏。

其五其六都在给无韵诗找借口。

实际上，从诗的定义看，就能拨开云雾看青天。什么是诗歌，词典大都这样说“诗是有韵律的文体”。这就是说诗与韵的重复有关，韵在一定位置上的反复出现才能形成律动，这就是韵律。韵的律动形成诗体。韵句可长可短，无论长短，诗的律动都能被感知到，只要韵间距不超出一定的范围，比如20个音节。韵文，其韵句也是有限度的，不可没有限制。但只要在人类的听觉感知范畴内就可理解为韵文。王力等语言学家认为韵间距不能超出15个音节。我认为可放宽至更多一些音节。汉语韵文最大的特征就是同韵尾语音流之间的弹性。3字可押韵，10字20字之间也可押韵。当然这些必须建立在句与句有序有机的衔接之上。

韵律本身就是一种节奏。是诗歌最根本的节奏。它也有和散文一样的自然节奏成分，只是在韵律这种节奏的强劲力量作用下，与普通的语气节奏又有了一些不同。

诗有诗的节奏，散文有散文的节奏，音乐有音乐的节奏，不可混为一谈。事物与事物之间有其严格的界限，虽然它们有相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