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的冬天,诗人柳亚子走过西塘长长的廊棚,去了计家弄内的西园,并在园里小住。那次与柳亚子一起吟诗的,均为西塘南社社员。“西园雅集第二图”是那次诗人们聚会留下的一张照片,尽管照片题词有仿北宋李公麟所画表现苏东坡、米芾、黄庭坚等人的《雅集图》之嫌,但现在看来,这依然是西塘不可多得的一份文化遗存。
时过百年,西园还在,只不过园址已经不在计家弄,园内建筑为后人易地重建。但作为南社重要的历史印迹,西园留下的不止是风花雪月。作为同盟会会员,后来又担任孙中山总统府秘书的柳亚子,与陈去病、高旭等以文学名义联合创建的南社,有明显的反满色彩。南社鼎盛时有社员逾千人,聚集了一大批文化精英。
据称,当时的京、沪、苏、浙、湘甚至南洋等地不少报纸,都为南社社员所掌控。柳亚子以“欲凭文字播风雷”形容南社的破竹之势。
西塘与柳亚子的诞生地江苏吴江毗邻,南社在苏州成立,波及西塘,一座水乡小镇,入南社者居然有18人之众,其中不乏余十眉等有一定影响的本土文化名人,他们创作的诗词文章,大多指点江山,评说时政,可见当时的西塘,文学与政治的氛围已经十分浓郁。烟雨江南小镇,也有革命的波澜在粉墙黛瓦之间回荡。
醉园面积不大,但江南园林应有的元素,在醉园一应俱全,堪称江南园林的一个缩影。我基本上可以肯定,王亨先生在每天的晨夕,都会走出醉园,到廊下散步。西塘逾千米的廊棚,无关风雨,也无关烈日,这些延伸的屋脊,就是西塘的怀抱,为西塘人遮阳挡雨。西塘的每一间瓦房,都由廊棚相连,仿佛一根柔韧的绳索,将西塘人世代居住的祖业串成珠链,每天寂静的早晨或者薄暮,岁月就那么从容地在长廊下随着王亨先生的步履,散淡地远去。
西塘不是纯粹的旅游小镇。古镇保护区内,生活着像王亨这样的数千原住民,他们依旧枕河而眠,日出而作。改变是巨大的,沧桑还在,但生活不再平静。连王亨先生也不得不守在醉园,向蜂拥而来的客人们介绍他的版画艺术。这在很大程度上,扩大了他的知名度,但也为他的生活带来一些烦恼。烟雨长廊下,数以千计的房屋改变了最初的用途,寂静的黑白相间的西塘忽然就斑斓璀璨起来。
“高墙深巷廊下店,家家临水处处桥”。这两句如果是古诗,我不知它的作者是谁,但很形象地道出了西塘独特的水乡景色。徘徊在廊棚下,我无法想象春雨潇潇的时候这两岸的景象会是什么样子,如果要借用古人的诗,想来杜牧的“多少楼台烟雨中”会比较贴切。
以“吴根越角”著称的西塘,吴越文化在这里有可溯的源头。京杭大运河从镇外浩荡而过,西塘依运河而建,境内河流纵横,一到雨季,雨水从长廊的瓦当瓢泼而下,一座典雅的江南小镇,顿时有了平原水阔的气势。
陈富强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副主席,浙江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大运河文化论坛副主席,《脊梁》编委。著有长篇报告文学中国电力三部曲《中国亮了》《铁塔简史》《和太阳一起奔跑》等多种。参与全国百名著名作家《中国治水史诗》创作。多部作品入选国内重要选本,并入编全国多种中学语文辅助教材与初、高中语文试卷和高考模拟试卷。获第四届特区文学(中篇小说)奖,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金奖,三次获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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