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地形图天主教的越南前文所述的石莲大汕,不是十七世纪末叶唯一在越南传教的人。当时还有许多天主教传教士也在越南。在葡萄牙人于一五一一年夺取马六甲以后不久,欧洲传教士开始乘坐伊比利亚人的贸易船前来亚洲。第一批欧洲传教士于十七世纪初抵达越南,这批人大多数是唯恐遭到迫害,而逃出日本的耶稣会教士。(当时德川幕府刚在日本掌权,日本局势仍然混乱,而德川幕府认为耶稣会对他们的统治构成威胁。)一六二○年,法国耶稣会教士亚历山大.罗德在红河大越加入一个小教会,宣扬天主教义,直到十年后遭驱逐为止。之后他往南方迁徙,继续传教。为方便基督教传教,欧洲传教士与他们的越南伙伴,研发了一套用罗马字母抄录越南文的书写系统。一六五一年,罗德发行第一本葡萄牙文-拉丁文-越南文字典。这套所谓「国语」的早期罗马拼音系统,就成为二十世纪越南的书写系统。但在这套书写系统问世以前,越南精英与想与精英们接触的传教士,仍然使用中国字(汉字)或所谓「字喃」的本土方块字文字系统。像佛教僧侣一样,天主教传教士也都善于学说低地偏远地区大多数居民使用的越南语,因为这是他们的传教任务成功与否的关键。天主教在越南社会植根的深度有限,但有重大意义。越南统治者一直未能像德川幕府十七世纪在日本那样有效驱逐基督徒。欧洲传教士在这段期间不断在越南进出游走,在乡村各地建教堂与教会。到十八世纪中叶,尽管遭到朝廷敌视,已有约三十万越南天主教徒生活在红河河谷地区。越南南部地区的天主教徒人数少得多,在十八世纪以前从未超过一万五千人(至十九世纪初期,人数也不到十万)。直到十八世纪末,在大约七百五十万越南人口中,越南天主教徒仍是少数。战争、艰困的社会经济条件、饥荒以及疾病,都促成贫苦民众的皈依。基督教号称拥有治病法力,保证信众获得救赎与来生,还倡导世人无分社会地位、生而平等,让许多农民趋之若鹜。离乡背井、远赴南方边陲寻找新生的移民,在往往充满敌意的环境下,能在天主教小区与教会中找到一种让人宽心的团结意识。许多基督教的灵异与奇迹概念,和既已存在的超自然与神秘信念吻合。以对圣母玛丽亚的崇拜为例,就在沿海地区与东京湾,在古早以来一直崇拜「海之母」的渔民和海员中找到共鸣。对人类学涉猎颇深的耶稣会神父阿立安诺.迪.圣堤拉(Adriano di St. Thecla)写过一本带有迷信色彩、但精彩动人的书,讨论欧洲基督徒与中国和越南土著在宗教崇拜方面的一致与通同。不过,就像越南佛教徒一样,越南基督徒也不全是那些住在偏远地区的贫民而已。越南军中有许多天主教军人。越南精英,包括儒家出身的高官,也在基督教强调的道德与正直概念吸引下,皈依基督教。阮朝推动改革最力的高官阮长都就是天主教徒。就像中国的石莲大汕在十八世纪之交飘洋过海,帮着阮福淍推广佛教一样,越南耶稣会奇人菲立普·宾也曾远赴里斯本,停留三十年,为东京湾的天主教与耶稣会运作辩护。最后,大半生在越南传教的法国主教百多禄,曾在十八世纪帮着阮福淍那位名气响亮的后裔嘉隆,在下文将谈到的西山战争中复国。虽说百多禄此举最后对大局并无影响,但嘉隆与路易十六能于一七八七年签署条约,百多禄穿针引线,居功厥伟。简言之,就像帝国一样,宗教也是催生全球化的力量。透过亚洲与国际联系,也为呼应在地条件与精神需求,儒家理论、佛教与天主教教义都在越南出现。天主教同时还得与教派、精灵、卜者、宗派、算命师与千禧年派信徒这类更草根的基层互动。但越南天主教未必比儒家思想更「外国」,它也不是「法国」产品或法国殖民的进口物。*此文选自克里斯多佛·高夏的《越南:世界史的失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