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母亲已去世多年，但仿佛昨日。
记得那年十月三日，是我们4兄妹万分悲痛的日子，谁也没有想到，生母感冒才两天，就突然离我们而去.....
那是凌晨三点，我守护在生母的床前，她几次想撒尿，我扶她进卫生间，她说：“总是撒不出来”。我听生母说话音有些异常，变得嘶哑。半小时后，生母又说想撒尿，但已不能起床，我抱起她像小孩一样把尿，终于尿了一点，我看到她很舒畅的样子，一颗悬挂着的心也渐渐放下来。
我望着生母渐渐睡着了，我以为等她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病就好了。我依然在床前守候着，抚摸着她的双手。突然，我感到母亲以往那双温柔的手突然间变得冰冷，再看看她的脸色，有些蜡白，好像呼吸也急促起来，我一时感到不对，急忙叫醒妻子和弟弟，弟弟也急忙打电话把妹妹叫来。我们兄妹三人跪在母亲床前，大声呼唤着，只见生母的双眼微微睁开，看了我们兄妹三人一眼，两行泪水悄然流下，然后双眼一闭，生母亲就这样去世了，享年83岁。
我们4兄妹还有一个是养母，也是83岁时去世。养母是个缠足的妇女，生母则是一个乡下的彝族妇女。为了区分称呼，我们兄妹在背后，把养母称为“小脚阿嫫”；生母称为“大脚阿嫫”。
养母与生母的年龄相差10岁。因为养母到了四十多岁还没有生育，就主动帮助我父亲娶了我的生母。养母一生信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信条，在她没有生育能力的情况下，娶了我乡下的生母。生母果然很争气，一口气生下了我们兄妹4人。
生母
在两个母亲的抚养下，我们兄妹4人都很争气，个个读书成才，姐姐当了小学校长，我成了一名宣传干部，弟弟在一家企业当会计，妹妹经商。兄妹4人都陆续成家立业，并十分孝顺两个母亲。
我的两个母亲，无论是生母，还是养母，对我们兄妹4人很好，特别是养母，视同己出。养母虽然没有念过书，但极聪明，能说会道，会讲许多历史人物故事，像岳飞、司马光、朱元璋、李白、司马迁、杜甫等，从小教育我们好好读书。可以这么说，养母是我们四兄妹的第一个启蒙老师，在她的教导下，我们发奋读书，特别是姐姐，从小学一年级就当班长，一直当到了参加工作。记得在文革时期，许多邻居家的孩子和家长们由于受“读书无用论”的影响，都不愿去读书，天天去背柴、干小工挣钱，只有养母坚定地对生母说：“那怕生活再困难，砸锅卖家当，也要供儿女们读书。”
所以，在家乡，像我们这一拨人，有工作的人不多，当公务员的更少，养母治家有道、教子有方，邻居们十分羡慕。而生母则是老实本份的彝家妇女，她粗壮结实，五八年“大跃进”时，她天天去挣工分，她干的活，连男人们都很佩服；回县城当居民时，她天天去挖山地，种高梁、花生、玉米、南瓜等。那时，我们家的山地特别多，都是生母挖出来的，吃不完的玉米、南瓜、花生，就拿到市场去卖，我们姐弟读书的学费和全家人的生活，就靠生母种山地维持。养母别看她缠着一双“三寸金莲”，但双手十分灵巧，她会做布鞋、会捂豆芽，她做的布鞋最结实，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机关里工作的干部们穿布鞋的人很多，就找我养母做，记得做一双布鞋才三角钱；养母捂的豆芽菜最俏，在街上，只要她的豆芽菜一出现，人们争相购买。因此，她的豆芽最早卖完。
记得小时候，养母最疼我了，天天带着我睡，给我洗澡，给我换衣服。我读小学时，天天晚上给我讲故事，我最爱听岳飞小时候刻苦读书、学武艺的故事了，养母说：“岳飞小时候家里很穷，买不起纸，就用河沙当纸；买不起笔，就用柳枝当笔。他勤学苦练，长大后成了民族英雄。他作的'满江红’流传千古.....”还有李白、司马光等这些故事，伴随着我成长，于是我爱读书，爱劳动，从小学习好，我能有今天，是养母教诲的结果。
养母去世时，我们4姐弟哭成了泪人，个个异口同声哭泣着说：“小脚阿嫫啊，你只欠我们4兄妹十月怀胎啊！”在场的亲友听了，个个泪如雨下。
生母去世时，我们家已经4代同堂。我那3岁的孙子起床后，不见阿祖来逗他玩了，大喊：“阿祖！阿祖！”当他知道阿祖已经躺在了棺材里时，哭得像个泪人.....
养母
生母在世时，特别喜欢她的“小四代”，天天跟“小四代”取乐，四代同堂，享受天伦之乐，这是我生母最感到骄傲的事。她天天都要给她的“小四代”炖饭，不管他吃不吃，天天夜晚八时左右，要把炖饭端给她的“小四代”，说：“小四代，来，阿祖喂你饭。”其实，我的孙子早已会使筷子吃饭了，但我的生母很喜欢用勺给她的“小四代”喂饭。直到现在，孙子还时不时说：“爷爷，我想阿祖！”
在我的家乡，每家堂屋里供桌的左侧，都要供奉着已去世老人的相片。我两个母亲的相片，就端端正正地悬挂供桌的左侧。 每年母亲节、清明节等节庆假日，我们4兄妹都要到堂屋供桌前，给两个母亲叩首致意，以此表示对两个母亲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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