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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做好了最后一顿晚餐 就匆匆西去

“饭做好了,孩子回来后你们就吃,別等我了。”娘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每逢母亲节,我就捧着娘的遗像泪如泉涌:再唤一声娘,给儿痛断肠。阴阳永相隔,两眼泪汪汪。娘,十年了,三娃儿好想您呵。此刻,您心心念念的儿子,只能这样与您唠嗑。您在那里可好?

娘一生不知疲倦,劳苦了一辈子,为孩子操碎了心,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做了最后一顿晚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让自己的老伴和孩子吃上饭……

2001年早春的一天傍晚,74岁的娘做好了晚饭,感觉有点累,推着助步车想去床上歇一会儿,没走几步突然摔倒。

83岁的老爹赶忙去扶她,娘轻轻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别扶,我觉得心慌,先在这里躺一会儿。饭做好了,孩子回来了你们就吃,别等我”。说完就闭上眼睛侧身卧地不动了。

爹知道娘心脏病又犯了,急忙往她舌下放了几粒速效救心丸,把枕头就地塞在她头下,又往她身上搭了件棉衣。

因之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只需快速向其舌下压几粒救心丸,保持静止不动,5分钟左右就可恢复常态。

但这次与原来不一样,5分钟过去了,娘象睡着了似的,有呼吸但没反应。又过了几分钟仍没有反应过来。父亲预感不妙,急忙去邻居家,让别人帮忙给我打电话。

俗话说,母子连心。也许是心灵感应,当天整个下午,我在单位总是感觉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好像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果然不出所料,还不到下班时间,就接到娘病危的噩耗。

我一边急忙联系120急救车,一边火速从单位打车往回赶。

娘被送到市人民医院急诊室,一直抢救至22:10,医生出来说:已经尽力,心跳很微弱了,都进去看一眼吧。

2021年3月4日22:20,娘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心脏停止了跳动。

娘带着无限牵挂和眷恋,无声无息地走向了另一个世界,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呆若木鸡。

娘生不逢时。四十年代初,正值兵荒马乱,娘却降临在冀南平原的一个普通村庄。

当时社会动荡不安,普通百姓的生活水深火热,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外公外婆就靠给大户扛活谋生。

命运多舛苦难稠。在娘五岁那年冬天,外公突然不知去向,外婆找遍了村里村外每个角落,打听了无数人,就是没有一点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失去外公后,本就困苦的日子又雪上加霜,外婆精神倍受打击,整日以泪洗面。没日没夜地给大户做工,劳累过度,加上营养不良,没几年外婆就病倒了,浑身浮肿,无法走路。

外婆有一种不详的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了。必须抓紧时间给孩子找条活路。思前想后,为了让娘活下去,外婆忍痛把娘托给了一个旁系亲戚收养。

当亲戚来领娘的那一天,娘拽着外婆的胳膊死活不走,哭得嗓子都哑了。此情此景,外婆的心碎了。

她知道孩子这一走,就是生死离别。随后用颤巍巍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娘的脸蛋。指着来领娘的妇女:“以后她就是你干娘,咱家没你的饭了。跟你干娘活命去吧,去了多干活,不许偷懒”。

说完,外婆猛地把娘推了一把,大声呵斥道“还不快滚,我讨厌你,不想再见到你”,娘猛然被推了一个趔趄摔倒了。

娘从地上爬起来,又哭着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外婆的腿不松手。

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娘,外婆痛苦的心在滴血,像一把锋利的刀剜着她的心。但为了让不谙世事的娘能活下去,她歇斯底里吼了一句:“快滚”。

外婆随后从头上摘下簪子,在娘的胳膊上乱扎,钻心的剧疼让娘终于松开手,望着一脸铁青发怒的外婆,刹那间,娘被吓懵了,茫然不知所措,怔怔地跟着后外婆走了。

娘走后不久,外婆就以绝食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令她牵肠挂肚的世界。

母亲来到亲戚家后,才知道这也是一个单亲家庭,后外婆的丈夫死在战场上,还留下一个不谙世事的5岁男孩,乳名“小虎”。

不幸的是在“小虎”三岁时,由于发高烧治疗不及时,留下脑膜炎后遗症,说话结巴,大脑也不灵光。

穷人的孩子“当家”早。年仅8岁的娘,在后外婆眼里就是一个“劳动力”,并没有把她当孩子看待。

娘除了照看年幼的“小虎”,还要帮着后外婆干家务活,洗衣服、劈柴、做饭等,样样都得边学边干。

虽然娘年龄小,但特别懂事,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因此,干活卖力气、肯吃苦,从不偷懒。不到十二岁就开始自己挑水,打猪草。尽管如此,凡有好吃的也没有娘的份,毕竟不是亲生的。

在后外婆家里,娘几乎没穿过新衣裳,但从没有过怨言,反而认为这是应该的,如果后外婆不收养自己就饿死了。自己只有多干活的份,从来不敢有其它奢望。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间八年过去了,娘也伴着苦难岁月长成一个17岁的大姑娘了。高高的个子,瓜子脸,面颊丰润,明眸皓齿,一头乌发瀑布般流泻在胸前,楚楚动人

娘虽是个文盲,但很有悟性,心灵手巧,针线活、纺织、绣花样样都会。而且还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凡是村里遇到红白喜事,她都积极去帮忙,不分远近,成为村里众人夸赞的姑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孩子到了年龄,自然会有媒人上门提亲,但都被后外婆婉言拒绝了。

原来,后外婆有难以启齿的想法,她深知“小虎”缺心眼,脑袋不灵光,加上又是个单亲家庭,条件不好,娶个媳妇恐怕比登天还难。后外婆收养娘,主要是想让娘和“小虎”成亲,以了却一桩心愿。

在个人婚姻大事上,娘都听后外婆的安排,从小养成了逆来顺受的习惯。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算不如天算,“小虎”出事了。

那年夏天,大雨一连下了两天两夜,天象漏斗一样下个不停,直下得雨水横流,沟满壕平。

雨停了,人们发现不知从哪里冲过来好多鱼,有人去坑里用筛子捞鱼。“小虎”也与其它伙伴去村东水坑里捞鱼,不料意外发生,“小虎”被淹死了。

失去“小虎”的后外婆,感觉天塌了,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顿时苍老了许多,大病一场。

娘怜悯后外婆的丧子之痛,承担了所有家务和农活,给后外婆喂饭煎药,无微不至地照料后外婆。

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后外婆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自理能力,但落下病根,无法干重活。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通过“小虎”的暴亡,让后外婆看到了人世间的无常。或许是良心发现,她改变了原来的自私心态,给娘张罗了一门亲事。

娘嫁给了一个比她大9岁的矮个子男人,是因为那个丑男人答应为后外婆养老送终。

那个矮子男人外号“小麻夫”。身高只有1.5米,家里兄弟三个,他最小也最矮。身材矮小,干活没力气,性格孤僻。因此,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后来,那个丑男人就成了我的父亲,一个恨铁不成钢而又让娘厮守一生的男人。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父亲尽管长得矮小有缺陷,但却与娘亲很有姻缘。娘按照后外婆的吩咐,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这个有点“辣眼”的男人。好在婚后爹是个典型的“妻管严”,什么事都听娘的。

娘过门的第二年冬天,祖父母担心大伙在一个锅里搅马勺,时候长了,妯娌之间闹矛盾,就把三个儿子分家了。

那时,娘已经怀有身孕7个月了。家徒四壁的三间土坯房,两袋子粮食、一张桌子两把木椅、两床被子,还有几件农具,就是父母的全部家产了。

数九寒天,冰封千里。整个村庄成了只大冰箱,土坯房冷得在颤抖,小河冻得僵硬了,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

“呼……呼……”朔风呼啸,大树在狂风中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用力地抽打着。

爹穿着破棉袄蜷缩在木椅子上,愁眉苦脸地对娘说:“你怀孕了,家里粮食也不多,今年冬天又出奇的冷,我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啊!”

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在异常的困境和压力面前,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娘把外婆留给他的银镯子取出来,依依不舍地递给爹:“为了孩子,赶明儿你去城里把它卖了吧,不然这个冬天熬不到头……”

尽管父亲身板弱,好在母亲长得高大有力,吃苦耐劳。虽说日子过得艰难,但好歹总算有口饭吃。那个年代,能吃口饭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从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娘一共生了5个孩子,4个男孩,1个女孩。只因劳累过度,体力消耗大,加上营养不良,气血不足,结果只养活了3个孩子,另外2个还在襁褓中就夭折了。

我是最后一个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却有幸活了下来。

已经失去两个孩子的娘,恐怕我再发生意外,就在家里请了一张“观音菩萨”像供着,每逢初一、十五都烧香拜佛,为我祈祷!

我七岁那年,父亲为生产队守瓜园。有一次,我与邻家小伙伴“二秃”去地里给父亲送饭,到了瓜园里,我俩开心得像两只小野兔似的东奔西跑。

为了浇灌瓜苗方便,在瓜园西侧打了一口露天水井,我和“二秃”不知不觉得跑到了那囗井旁。

出于好奇,我俩慢慢地走到井沿向下俯视,井沿边有块砖松动了,我不小心踩在那砖上,突然间,我随着那块砖一起掉进井里。

“二秃”看到我掉到井里,立即吓哭了,大哭着向父亲压瓜秧的地方跑去。

父亲闻讯,急忙喊了两个大人,火速跑向那口井,两个大人用辘轳把父亲顺下井去,见我已经漂在水面上,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拽到木斗里救出来了。

父亲把我从井里捞上来,将我喝到肚子里的水都控出来,就急忙抱回家了。

娘看到父亲怀抱里的我,问清原因后,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把我揽在怀里,呼唤着我的乳名,见我始没反应。娘就帮我“喊魂”,熬红糖姜水喂我。

为了照顾大难不死的我,娘两天两夜没睡,一直把我抱在怀里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什么。因不能好好休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娘认为,那囗井没有淹死我,肯定是神灵保祐了我。为此,娘还专门去那井边上供、烧纸,以感谢神灵的护佑。

从我记事起,很少看到母亲歇着,从不知疲倦,似乎天生就是干活的命。

60年代,我们国家正值困难时期,农村生活就更苦了。那时,吃饭主食以高粱面窝窝头为主。有时粮食不够吃,还要往高粱面里掺些野菜,蒸成菜窝窝头吃。

这“窝窝头”吃起来粗糙无多大营养,还略感苦涩。吃多后,肚子里会不好受的,解大手也变得困难。

由于生活困难,我和哥哥都营养不良。看着我们面黄肌瘦,娘心里难受得像针扎似的。

为了挣点钱改善生活,娘就自己纺花和织布,白天下地干农活,晚上纺棉花织布,把织好的布卖给城里人。

娘亲心灵手巧,纺的线又细又匀,织得布细密耐用。是村里有名的“织女”,春冬两闲时,就以纺织为主,一天能织七、八尺棉布。

那时候,总看到娘一天到晚不停地纺织,白天纺,晚上织。农村没有电灯,都是用煤油灯照明,娘就借着昏暗的油灯亮光,不停地在织布机前忙着投梭、拉扣、踩踏板。

“哐当,哐当。”古老而又单调的织布机声,在寒冬的夜晚,却是那样的悦耳、动听,像是一首古朴、遥远的歌谣。

伴着这支歌谣的催眠曲,我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等我睡了一觉醒来,看到娘还在不知疲倦地织呀织,哐当,哐当……

为了把棉布变成钱,娘还要把布要靠人力背到城里去卖。

过去的农村人家,日子过得都很紧巴,基本上也没什么钱,家里也没有交通工具,去趟城里一般都是靠走路。

每次娘和父亲去城里卖布时,只让父亲背很轻的一点,目的是让他陪着在路上壮个胆。

去城里要走四十多里地,娘头天晚上就把次日的饭给我们做好,交待大哥照顾好弟弟。

娘把织好的布裁好打包,再备好干粮、水和雨衣等必需品。晚上睡几个小时,凌晨三点就披星戴月出发了。

饿了就啃窝窝头,渴了就喝自己带的白开水,累了就坐在包袱上歇一会儿。

赶到城里卖了布,爹娘连一根冰棍都舍不得吃,但却用卖布的钱给孩子买点糖果、小饼干及孩子们穿的背心、短裤等“珍贵物品”给我们哥仨享用。

顾不上休息,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因为娘放心不下家里的三个娃。就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雨兼程”,奔波在漫漫长路上。

70年代初,政策不让农民外出做买卖了,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后来,娘织的布主要是给家人做衣服、床单及被褥用。

在农村集体时期,农民都靠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娘体格好,干活又是急性子脾气,分给的活总是干的又快又好。

娘手割麦子,总比别人多割几拢,而且还会超过别人割在最前面。连好多男劳力也只能望其项背,自惭形秽。

秋天,到了棉花采摘期,生产队组织社员摘棉花,按每人采棉花的斤秤记工分。

娘头上戴一顶草帽,然后把一条上开口的布袋系在腰上,边采边往布袋里装。娘手法娴熟,摘的棉花既干净又快,一天能摘150多斤棉花。

娘在生产队劳动中,干活快,能吃苦,经常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因此,年年被公社评为“劳动能手”、“积极分子”等各类奖状。

生产队饲养着十几头牲口,用于梨地、播种、运土肥等。为解决牲口“吃饭”问题,每年秋天,生产队都号召社员积极为牲口割青草,牲口吃不完的可晒干储存,社员上交的青草按重量可记工。

娘在干完农活后,还经常要割几十斤青草上交生产队。

烈日下,汗珠一滴一滴湿透了她的衣襟,娘弓着腰用镰刀不停地割草,然后再打好捆,背到生产队饲养场过秤交公,每年秋季都给队里交一千余斤青草。

除了交公的青草,娘还要抽空再割些青草,背回家里喂猪、羊。每次回到家里,汗水打湿了头发,浸透了上衣,一下“瘫”在蒲团子上,头微微下垂,累得闭上眼睛,稍歇片刻。然后喝一碗温开水,就急忙做饭,怕耽误了我吃饭和上学。

从我上学后,娘总是天不亮就起来做饭。等我吃了饭,上学走时再给我装半个玉米面饼子,让我在放学的路上垫补一下肚子。而娘和爹都吃高粱面窝窝头,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供我上学,直到我高中毕业。

娘还喂了七八只鸡,但她从来舍不得吃鸡蛋,都攒着卖钱。偶尔会煮两个让我吃。

娘说:“娃儿,看你实在馋了,娘给你煮俩鸡蛋。今天吃一个,剩一个明天再吃,这可不能常吃啊,还要靠这些鸡蛋卖钱供养你俩上学呢”。

大哥因帮助大人干活,加上当时家里困难,没有上过一天学。

二哥初中毕业后,辍学在家里干了几年农活,正赶上武汉招收铁路工人,要求初中毕业以上文化,品德端正的年轻人。村里推荐了二哥,经上级审查合格,有幸当了一名修铁路的工人。

1981年,我高中毕业后,想去部队当兵。爹说什么也同意:“小子,别瞎折腾了,咱村去当兵的,都是待两年就回来了,白瞎两年功夫,就是干两年小买卖还能赚钱养家呢”。

娘看我失落的样子,就对爹说:“三娃子有文化,让娃体检试试呗,能去成的话,娃还能吃两年好饭,也开开眼。家里活我能做,再说还有老大在家里呢”。看着娘坚定的态度,父亲才勉强同意了。

1981年冬天,我如愿以偿地穿上了绿军装,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千⾥母担忧,孩⼦是娘的⼼头⾁。离开家的那天早上,娘从柜门里拿出了一沓皱巴巴钱:“娃儿,带上这30块钱,穷家富路,到了队伍上好好干,给娘争口气。家里还有你大哥,不用惦记家里……让你哥骑车子送你去城里,我和你爹就不送你了。”

望着娘饱经沧桑的脸庞,⽆情的岁⽉,在她脸上刻下⼀条条的皱纹,两只龟裂的手攥着浸着娘汗水的一沓钱,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心酸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冬天的清晨,村外薄雾蒙蒙,北风凛冽。大哥驮着我使劲蹬着自行车,逆风而行。

蓦然回首,忽看到娘站在村外那棵老柳下,在眺望着我。此刻,我仿佛听到了娘的呼唤……又一次情不自禁地牵出了我的泪泉。

此情此景,我心如刀绞,默默地发誓:“娘,儿子不孝,从小就让您操心受累。长大了还没能替您分担劳苦,就离开了您。但儿子既然走上这条路,一定干出名堂来,决不会让您失望的,”

到了部队,我每次收到的家信都是几句话:“娃儿,最近可好?在队伍里好好干,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你也要照顾顾好自己!”看内容就知道是娘的口吻。因爹娘和大哥都是文盲,找人写信也不好写太多。

见信如面,每当看到一封寥寥数语的家信,就仿佛看到了娘的音容笑貌,仿徨无依的心就找到了栖息的家园。

两年后,我考上了军校,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夙愿,没有辜负娘对我的殷切期望。

从部队去军校报到的时候,因惦念父母,就趁此机会探望了我魂牵梦绕的娘亲。

1986年秋天,我第一次远行后的归家。思家之情溢于言表,千里之外的我,总是牵挂家乡那⼀草⼀⽊。⽆数个⽇⽇夜夜,我站在寂静的夜空下遥望着家乡,追忆逝去的快乐画⾯。

列车飞驰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中,我激动万分,归心似箭,沿途的风景更觉心旷神怡。

我赶到家后,已是黄昏时分。当我兴冲冲地进了屋,刹那间,我一下子愣住了。

灯光下,娘在拉着风箱烧火做饭,瘦弱的身影、佝偻的脊背、憔悴的脸颊貌似一位年迈的老人。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在悄无声无息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此景此刻,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眼眶。

“娘,我回来了”。娘缓缓地转过头来,望着我愣了一下,急忙扶着锅头站了起来。

娘用她那龟裂如锉子般的手,抚摸着我的脸蛋,仔细地端详:“真是三娃儿,我不是做梦吧,这么快就在队伍里待满啦,就带了这么一个小包,别的东西呢?”娘疑惑不解地望着我。

“娘,我这次回来不是复员,我考上军校了,学习几年毕业后就能给您挣工资了。”我高兴地告诉娘。

“爹和大哥去哪了呢?”我问。

“可是好,娃儿真给妈争气了……你爹去挑水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大哥和咱村几个伴去换碗了,要是这一趟运气好的话,能赚七、八十块钱呢。”娘边说边拉着我的手坐在坑沿上。

“可就是太后怕了。咱村的“菜包”就是去换碗才让汽车轧死的。那天晚上,他在排子车上睡着了,驴拉着车走的靠公路中间了,结果让汽车给撞死了,出事后那汽车也跑了。”娘忧心忡忡地念叨着。

“唉,你大哥没文化,只能卖苦力挣个零花钱。原来给人家拉土垫宅基地,嫌挣钱少。前些日子买了头毛驴和排子车,跟着人家去换碗。总是担心你大哥出岔子,我天天在菩萨前烧香磕头,保佑你哥和全家都平平安安的”。

“娘,你累的又瘦又驼背,千万别累坏了身体。过几年我有工资了,就寄钱养着你和爹,以后干活别这么累了。”我心痛地劝娘。

“咱庄稼人都是这样过的,只要你出息了,爹娘就高兴啊!”娘的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

爹挑水回来了,知道了我考上了军校也非常高兴。爹还说:你当兵走后,你娘经常去村头那棵老柳树下,望着你走的方向发呆……

因大哥没文化,目不识丁,只能留在老家“修理地球”。为此,多少年来,娘一直觉得亏欠了大哥。

大哥既没有文化,身高又不“达标”,只比父亲略高一点,性格木讷。因此,在“男大当婚”之际,无奈成了名符其实的“困难户”。最后只好找了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媳妇,既不会收拾家务,也不知道干农活。

虽然大嫂脑子不好使,但也给大哥生了二男一女。娘说这个傻媳妇有良心,我们全家都不能亏待她!

大哥的三个孩子都是娘亲手带大的,包括大哥一家子的穿衣、鞋袜及铺盖等都是娘一针一线地做的。

人是感情动物。但只有经历了生活患难的感情,才会有真正的感情。因此,三个侄子侄女长大后都跟奶奶亲,始终不愿接受大嫂这个亲娘。

娘的善良、乐于助人在村里囗碑好。她总是教育我和哥哥做一个懂事、善良的孩子。

过去,农村经常有讨饭的乞丐,每次有乞丐上门要饭,娘总是拿一个窝窝头端一碗饭给乞丐。

我不满意地说:“别人都是掰一块窝窝给乞丐,你都是给整个的,还端饭给他,这不是傻呀!”

娘听到这种话,立即大声呵斥我:“不许这么说,你太不懂事了。谁都有难的时候,今天别人有难处,你帮了他,以后你有难,别人也会帮你的,老天爷都看着呢。”

记得1977年春节,二哥从武汉给家里邮寄了20斤大米。那时候,我们老家农村人别说吃大米了,大多数人连见都没见过,是非常稀罕的食粮。

那天晚上,娘蒸了一碗大米,蒸熟后放上白糖拌匀,用小勺瓦着吃,又软又甜。头一次吃大米的我,感觉是没有比它再好吃的饭了。

第二天,娘让我给前家后院、周围邻居每家送多半碗大米。娘说:“大米是稀罕物,你伯伯大大、叔叔婶婶都没吃过,让他们都尝个稀罕。”

“珍贵”的大米送出了一半多,我和爹都不太高兴,娘却说“我们吃完了,大娃还能给咱邮,他们娃都没在外边,谁给他买大米邮啊。要是有稀罕物咱自己关着门吃,你俩好意思咽下去啊……”

光阴荏苒,随着时间流逝,娘已进入老年。终生的劳碌让娘驼了背,又慢慢地出现了腰疼的症状。经医院检查诊断,确认为长期超负荷弯腰劳作,导致顽固性腰肌劳损,并伴有腰椎间盘突出。

吃药、针灸推拿都无济于事,我还带着娘到市人民医院治疗,也没有治好娘的腰疼病。

2005年,娘的腰弯得更严重了,似乎随时都会吻到脚背,即使拄着拐杖走路也不稳,一不留神就摔倒了。因此,我给娘买了一台多功能助步车,推着助步车慢慢地走路,基本上不再摔跤了。

从此,助步车成了娘走路的依赖工具。娘就推着它收拾家务、洗衣服、做饭……

2008年秋天,娘时常感觉心慌、气喘,且两腿经常浮肿。请村医把诊后,开了些汤药吃,似乎缓解了许多。

一天,娘推着助步车又一次摔跤,接着头出慌汗,嘴唇发紫,大哥赶紧去请村医,医生让娘含了几粒速效救心丸,才慢慢恢复过来。

当天下午,我把娘接到市人民医院治疗,检查结果:右心衰竭心脏病,高血压,伴有支气管哮喘,往了一周院。

按医嘱,出院后要常年吃药,一日三次,不能间断。

因娘不识字,口服的药又多:卡托普利、地高辛、双克、安体舒通、氨茶碱等五六种西药,且早、中、晚三顿数量也不同。特别是地高辛片,是抑制心率的药,每天中午仅喝半片,如果喝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娘喝药不出差错,我在医院购买了一些小纸药袋,把每天三顿药分装在小药袋里,在小纸袋外面写上1、2、3,1代表早上,2代表中午,3代表晚上,每次分5天。这样娘连续喝了三年,从没出过差错。

为了方便娘吃药,我在市里给父母租了一处带小院的房子,买了蜂窝煤炉子,烧蜂窝煤做饭,娘用着手熟也安全。

我几乎每天傍晚下班后,都去父母那里一起吃晚饭。

娘一辈子操劳惯了,尽管晩年疾病缠身,但仍然自己做饭、洗衣服、料理家务,象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娘在临终前,还坚持给我们做好了最后一顿饭,才匆匆离去,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悲伤和酸楚。

“娘,儿子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啊!如今,我也步入花甲之年。不会太久,三娃儿就会去您那里尽孝,再续母子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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