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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水井时,水桶从天而降……

19713月,黑龙江兵团直属26团大队人马转入佳木斯市东北方向100多公里远的桦川县境内万宝生产基地,此地距桦川县城50多公里。按照团领导的指示,团直属特务连承担创建木材加工厂的任务。我们根据前一年国防施工的经验,起了电锯车间,购置了直径30公分至105公分的多种圆盘电锯,还购买了带锯,只是货还没有到。

使用电锯锯木头时必须要连续用水对锯片进行冷却,否则,高速旋转的电锯片就会因为与锯开的木材剧烈摩擦而被烧坏,容易酿成事故。我们看到一些锯开的木材剖面有一层好似被烤糊了的颜色,就是用电锯时喷水不够,或是喷水装置出了故障造成的。

为此,26团后勤处请了兵团18团木材厂的两位老师傅来我们木材厂进行技术指导。我们按他的要求先挖水井,并在井上搭建一个四米高的塔台,在塔台上面装个辘轳,放上个空的大汽油桶装水,再在桶上安装一根橡胶水管直通到电锯的锯台下面,这是利用地球引力将油桶里的水通过水管输送到车间中的电锯锯台下面,从电锯两侧着电锯片喷洒。

挖井取水好办,因为这里是沼泽地,挖地三尺就能见到水。为了使油桶里随时储存满了水,就要把水井挖深一些,使渗出的水量比较充足。当时是3下旬,北大荒天寒地冻,冰雪未融,白天气温在零下30度左右。

开始挖井时,我们用镐头刨开一米深的冻土层后,就要在泥水里继续施工作业深挖。然后在井口搭一个木架子,安放一只自己做的辘轳。井下的人将烂泥铲进铁桶里,由辘轳摇上来,进度也还算快。刚开始两天每天都进一米多深,边挖边井壁安插木板。这种木板是用六块20公分宽、80公分长、6公分厚的最硬的柞树木板锯成榫卯结构,成为六棱形交叉围起来,挖20公分就赶紧围一层木板,从上往下砸一层

由于六棱形的井口直径只有140公分,井深掘进到三米以下后,一次只能下到井内一个人。下井的人都穿着长筒雨靴和能护住脖子的帆布长帽子,就好似抗日题材电影中日本兵戴的那种能够遮住耳朵的屁帘状帽子。

由于辘轳往上提水桶时,拖泥带水,稀稀拉拉往下流,人在井下没地方躲。我们戴的帽子很快就被泥水浇透,脏水顺着脖领子灌进前胸和后背,浑身湿透,雨靴里也很快灌满了泥汤子。

我们对脏一点都无所谓,但冰凉刺骨,寒冷难耐的泥水令人痛苦不堪,那种滋味比落汤鸡还难受一百倍。一个人在井下最多干半小时就要轮换,否则冻得浑身发颤。从井下上来的人要赶快躲进旁边的帐篷里,脱下被泥水湿透的脏衣服和灌满泥的雨靴,浑身光溜溜地用棉被裹起来赶紧烤火。

在这种艰苦情况下,我们掘进的速度渐渐地慢下来,半个小时也就挖下去10多公分深度。其实苦点累点冷点脏点都算不了什么,让人刻骨铭心的是有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命。

那是一个下雪天,井架上和水井周围都是雪,我们小心翼翼地干活。我们挖的水井已经有七八米深,井口周围地上的泥水和雪水混合成了冰,滑溜溜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正轮到我在井下。这时的我已经在井下干了半个多小时,还想多干一会儿,然后和大家一起吃午饭。

井上摇辘轳的哈尔滨知青刘互平也累了饿了,冻得上下牙打架,浑身哆嗦不停地在井口边跺脚。就在他吃力地往井上摇最后一桶泥水时,看到泥桶到了井口,便左手扶着辘辘摇把,右手伸出使劲拽桶,身子有点倾斜,力量使得有点猛,突然脚下一滑,几乎跌倒。

刘互平眼疾手快,赶紧用左手撑住井沿,才没有掉进井里。他的另一只手却还拽住水桶,辘轳的木把已经脱开了手。刚到井口的泥桶便掉下井去,“骨碌碌碌……”辘辘自然转动起来一阵恐怖的响声,重物的自由落体速度异常惊人,按照力学原理,下去的重量已经陡然增加了几倍。

刘互平看到没有拉住泥水桶往下掉想到井下有人,大事不好,倒在地上的瞬间还不忘对着井口大喊一声“躲开——”拉着长声,但话音未落就听见“!”的一声巨响,这一百多斤的泥桶就好似一颗未引爆的炸弹砸进了井底的泥水里,溅起的泥水甚至冒出了井沿

刘互平吓得爬在井沿边上大喊着……他的颤音中还带着哭腔。他明白掉下去泥水桶如果砸在井下人的头上,那就是灭顶之灾啊!人命关天,非死即伤。在井下惊魂未定的我过了十几秒钟才缓过劲来,急忙在井下喊:“我没事,快拉我上去,吓死我啦。”

原来,最后这桶泥水拉上去时,我躲开稀稀拉拉往下滴泥水的位置,额头顶着井壁喘口气。这时候我并没有想到水桶可能掉下来,咱们不懂能掐会算,更没有先见之明,只是听见泥水滴落在帽子和后背上噗噗的声音,我感受到的冰凉刺骨更甚,便想借机喘口气,等着下次自己站在桶里被辘轳上去。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井上刘互平在喊,然后就感到有股冷风从上而下进来,便本能地将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在井壁上。仅仅一瞬间,那只脱手的泥水桶擦着我的后脊梁滑下来,闷声闷气地“噗嗤一声,重重地砸进我身后的泥水里,几乎是贴着我的脚后跟,溅起的脏水形成了一种并不美丽的恐怖扇面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泥水桶从天而降,虽是千钧一发,极其危险,却安然无恙大家最后把我用辘轳摇到井上去时,连长王德正和排长吴建国等人都已经赶来了。他们拉着我到帐篷里烤火,边走边开玩笑说:你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

班长卜士国扶着我还开玩笑说:这水桶要是砸到你头上,我们就要给你开追悼会了呢……大家都为有惊无险而庆幸。这次事故后,连里专门作出规定,以后在井架上至少要安排两个人摇辘辘,以防万一,当然,我们特务连以后再没有出现过这种险情。

井终于挖成了,木材加工厂如期开工,一切总算平安无事但后遗症还是有,发生在一知青的腿上。由于当时气候太凉,再加上我们站在冰水里的时间太长,先后得了静脉曲张的职业病。患者腿肚子上的静脉血管演变成一条条青筋隆起,好似一条条蚯蚓蜷伏在小腿肚子

随着时间推移,这条蚯蚓越长越粗,情况愈发严重。曲里拐弯,煞是吓人,只要站的时间稍长,凸起的血管就越发肿胀,由青变红,很快又红得发紫,好似要爆裂一般吓人。我和北京知青杜树海等人的情况比较严重。

六九届北京知青杜树海于1973年休探亲假时在北做了下肢静脉曲张摘除手术,十多年后他返城到了北京工商银行工作。我在若干年后考大学体检时,医生看着我腿上弯弯曲曲隆起的青筋不解地说:“患静脉曲张病的人一般年岁比较大,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已经这么严重?不可思议。”医生皱着眉头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检查

我急忙紧张地解释和询问:“这是北大荒挖水井时的纪念,其实平时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就是难看一点……这情况影响上学吗?”

医生同情地笑笑说:“你要是报考航空或地质学院肯定不行,那些专业对身体条件要求比较高,但你报的是中文系还问题不大。你们真受了不少苦啊!不过,你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尽早治疗吧,要是不小心因为碰破划伤了凸起的血管,造成曲张的静脉破裂就麻烦了,会形成溃疡,俗称老烂腿,就很难治愈了……

若干年后,我在北京协和医院治疗静脉曲张,一共有六个小刀口,总共缝了三十多针。时过境迁这几条伤疤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平复,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腿上,成为无法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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