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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盈江插队生活回忆

目 录

一、出发

二、初到蛮棒寨

三、过劳动关

四、不轨行为

五、苦中有乐

六、丰收的喜悦

七、结束语

一、出发

1969年1月25日周六,这一天是腊八,我们昆明第十五中学第一批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以及另外几所中学的下乡知青启程,前往滇西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插队落户。早上八点钟,我们乘坐的敞篷解放牌大卡车出发了,整个车队约有二、三十辆,每辆车的车头都系着红彩带和大红花,在昆明市的两条主要街道上兜了一圈,然后从东风西路出城,经马街过碧鸡关,浩浩荡荡向西驶去。

滇西是云南省最富庶的地区之一,这里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雨量充沛,土地肥沃。德宏州又是滇西最富饶的州,这对我们这些少小离家的学生来说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吧。

德宏州面积11526平方公里,辖芒市、瑞丽、梁河、盈江、陇川五个县(市),东面与保山地区相邻,南、西、北三面都被缅甸包围,故所辖的五个县(市)被称为“外五县”。“德宏”是傣语音译,“德”为下面,'宏'为怒江,意思是“怒江下游的地方”。德宏州是个多民族地区,主要有傣、景颇、汉、傈僳、阿昌、德昂等民族,汉族和傣族基本上都生活在平坝里,景颇族通常住在半山区,傈僳族人少,势单力薄,一般都住在高山上。1953年7月云南省设立了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区,1956年改为自治州,州政府驻芒市。截至2020年11月1日,德宏州的总人口为1315709人,当年全州的生产总值为575.54亿元,比2019年增长7.9%,增幅排全省第1位。

我们要去的盈江县距昆明一千多公里,那个年代,即便是国防公路也就是个沙石路,硬化的水泥路、柏油路只有在城市里的街道上才见得到。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走了六天,每天只能走180—200公里。第一天我们到达楚雄,宿营地安排在一所中学的礼堂里,每人拿着各自的行李下了车,在礼堂里按照划分区域,打开行李铺好地铺,然后就拿着饭盒去学校食堂打饭吃。晚饭后大家坐在地铺上休息,有聊天的,玩牌的,还有人在弹一种叫文子玲的乐器,弹的自然都是那个年代被界定为“黄歌”的《外国民歌200首》里的曲子,刚离开家的新鲜感还未退去。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依次宿营下关(大理)、永平、保山。第五天离开保山车队就分成了两路,去芒市、瑞丽、陇川的队伍拐上了西南方向,我们去盈江的队伍继续向西。出了保山垻子后不久车队来到了怒江边,一座钢索吊桥惠通桥横跨在怒江之上,全体人员下车,步行通过大桥。一月份的怒江,正值枯水期,江水碧绿、缓缓流淌,一点也不怒,大桥悬挂在江边的两山之间,跨度有200多米。我们行走在桥上,当一辆辆空无一人的大卡车从身边开过,明显能感觉到大桥在晃动。过了怒江,我们就进入边境地区了,再回来过桥就必须持有县革委会人保组(如今的县公安局)出具的边防通行证了。车队继续西行,用大半天时间翻越了平均海拔3500米的高黎贡山,傍晚时分到达了腾冲。

腾冲是滇西重镇,隶属保山地区,位于保山市西部,南与龙陵、梁河县接壤,西与盈江县和缅甸毗邻,距缅甸重镇密支那200公里,是中国通向南亚、东南亚的重要门户和节点。腾冲还是翡翠的集散地、著名的侨乡和文献之邦,毛主席的政治秘书艾思奇就是腾冲人。腾冲的火山群、温泉和饵丝也是这里的金字招牌。不过那时候我们对这些都一无所知,这都是后来慢慢才知道的。

第六天是车程最后一天,我们将抵达目的地盈江县盏西区。车队沿着腾冲垻子向西南行驶,途中经梁河县进入盈江地界。前面又是分岔路口了,去旧城区、县城所在地平原区、弄璋区、太平区、铜壁关区就向左拐,通过大盈江上的旧城丙汗大桥前往盈江垻子,右边这条路则通往新城区和更远的盏西区。

“盈江”在傣语里称为“勐辣”,位于德宏州西北部,东北面与腾冲接壤,东南与梁河县接壤,南面与陇川县接壤,西面、西南和西北均与缅甸克钦邦相邻,国境线214.6公里,是中国内陆连接南亚、东南亚和印巴次大陆的口岸通道。盈江县总面积4429平方公里,占全州面积的38.4%,属横断山脉之西南端,地势东北高、西南低,年平均气温19.3度。

我们这一批来的知青基本上都是分到盏西的,所以车队没有进入盈江垻子,而是转向西北朝着新城方向开去。过了新城以后就进入了山区,公路也变成了很窄的马车路,根本容不下两车交汇,两条马车辙之间长满了野草,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走过车了。狭窄的马车路沿着槟榔江向北延伸,两边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布满青苔的参天大树上挂着一根根蔓藤,槟榔江水汹涌湍急,冲击着江心的石块,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途中我们遇到一队马帮,由于道路狭窄,有一匹受了惊的马,没有及时躲到路边的沟里避让,而是跑到了马路中间,然后就再也躲不开了,被车队跟在后面撵着跑,一直跑出好几公里远才岔上了一条小路,让我们觉得很开心。由此可以看出盏西这个地方的闭塞,那里的老百姓大部分都没有见过汽车。

盏西位于盈江县的东北部,东临腾冲,北与缅甸接壤,距县城78公里。盏西具有山坝并存的典型特征,美丽的槟榔江贯穿全境,点缀着这里优美的自然风光。盏西是盈江县重要的甘蔗和油料生产基地,也是优质稻良种繁育基地。这里居住着傣、汉、景颇、傈僳等民族,其中傣族约占总人口的48%,景颇族和汉族各占22%,傈僳族占8%。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到达了盏西,当天住宿在区政府院内。天黑以后我们出来散步,看到远处的山上燃起了山火,映红了半边天,大火一字排开从山底下慢慢向山上燃烧。经打听,原来这是故意放火烧山,烧的大都是山坡上有旱地的山,不是封山育林的山。大火过后山坡上的庄家秸秆、树木、灌木、野草都被烧成灰烬,在没有化肥的年代,这些草木灰对来年的庄稼是很好的肥料,这也是刀耕火种的一种形式吧。

第二天一大早,区政府大院内就热闹起来,各个村寨迎接知青的马帮队伍都汇齐了,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认真观察这些傣家小伙儿,他们一个个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上身都穿着很有民族特色的白土布紧身短褂,下着宽松肥大的黑裤子,打着赤脚,后腰间别一把砍刀,看上去很帅气。他们别着的砍刀既是防身武器,也是劳动的工具。傣族地区的竹子很多,傣家人与竹子有不解之缘,区政府大院外也一样,到处都是碗口粗的毛竹,这些小伙子们砍来一些竹子,削去竹尖和枝叉,把竹子劈开,片成一条条薄薄的篾片,再拧成结实的蔑绳。然后把我们的行李、箱子等架到马背的垛子上,用蔑绳捆好,我们就跟着马帮队伍出发了,前往最终目的地支那乡。

“支那”是傣语译音,意为“稻田中的寨子”,位于盏西区正北,槟榔江的上游,距区政府17公里,距县城94公里,是盈江县离县城最远的一个乡。支那乡的中心区是一个山间小平坝,宽约1公里,长约4公里,海拔1030米,美丽的支那河缓缓流淌穿过平坝,一个个傣族村寨就掩映在江边的竹林中。支那乡西北部的山区与缅甸接壤,有三条小路出境,国境线全长18.1公里。

我们这批分到支那乡的知青大约有二十多人,大部分是我们十五中的同学,大家跟着马帮队伍在山路上走了三个小时,翻过一座山后,一个山间小平坝出现在眼前,美丽的支那乡终于到了。

二、初到蛮棒寨

分到支那乡的二十多个知青被分散安排到六个寨子里。我和同班同学胡晓彰、高熙瞬以及初一的杨凯四人分到蛮棒一社,另有其他班的四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分到蛮棒二社。四十多户人家的蛮棒寨接收了我们十人,我们在蛮棒的知青岁月也就此开始了。

蛮棒寨地处支那小平垻的中心位置,这里也是支那乡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乡政府、供销社(商店)、合作医疗站、全乡唯一的一所小学都在这里,就连五天一次的赶街(集市)也是在这里,可以说这里就是支那乡的首府。

刚来那段时间,大家的情绪比较低落,因为与盈江垻子相比,支那乡太偏僻了,特别是经历了进盏西的那段马车路和进支那的那段马帮路,更让人感到这里的偏远,在支那,出国真比到县城还方便。不过寨子里的老傣对我们很友好,尤其陈社长,五十年代的时候,他曾作为边疆少数民族代表去北京参加过国庆观礼,见到过毛主席。他把我们的吃住都安排的很周到,大家的情绪也就慢慢稳定下来了。

首先是要解决住宿问题,社里安排我们四个人住到一户老乡家中。傣家的房子一般都是两层的竹楼结构,每家都有院子,正房的一层是堂屋,屋里有火塘,可以保持屋里干燥和暖和,是一家人吃饭、休息、接待客人的地方,二层住人;偏房没有火塘,一层架空,防潮通风,用来放农具或者饲养一些牲畜,二层也是住人,通常是小辈住;偏房的对面是厨房。我们四人住的是偏房的二楼。这种地道的傣家竹楼,围墙全部用竹子编成,外面用泥巴、牛粪、碎稻草调和在一起涂抹,既防风挡雨又结实,楼板是木板,屋顶铺着厚厚的稻草。二层屋外的房檐下有个外走廊,走廊上挂满了一条条风干的腊肉,看来这是一户殷实之家。

吃饭的问题也安排好了,由于初来乍到,社里安排我们在老傣家吃,每人一户。高熙瞬就在住宿的房东家吃,我去了隔壁邻居孟有生家,胡晓彰和杨凯也都安排在附近的两家,这些被选出来的都是成份好、经济条件也不错的人家。下乡第一年,国家负担我们知青的生活,男生每人每月35斤大米,生活费男女都一样,每人180元,每个月15元。我们则按每天1斤粮票一毛五分钱付给房东。第一天晚饭口上,孟有生过来接我去他家吃饭,这是一个三代同堂的家庭,孟有生的父母、哥嫂和一个侄子。我和他们的交流没有困难,因为这里是多民族地区,傣、汉、景颇、傈僳族之间的交流都是用汉话,所以寨子里无论是老人、妇女甚至孩子都会说汉话。孟有生二十岁左右,身高1.75米,身材魁梧,仪表堂堂,是寨子里的帅哥,也是干农活的好手。他们一家人热情的接待了我,小饭桌上的土碗里斟上了当地的玉米酒,大爹、他们哥俩和我四个人围着小饭桌喝了起来,大妈、大嫂和小孩不上桌,这是傣族人家的习俗。我这是头一次喝酒,本来酒量不大,但又不好不喝,就硬着头皮喝吧。出来之前,我们听说边疆少数民族野蛮,来了一定要尊重他们的习俗,让喝就喝,否则人家觉得你看不起他,那就麻烦了。好在我喝酒上脸,不一会就满脸通红,他们也就不再让了。饭后我踉踉跄跄的回到家,和几个同学说起了饭桌上的经过。高熙瞬更惨,吃饭前房东舀了一大瓢凉水递给他,他以为是让他喝,也不敢不喝,就接了过来一饮而尽,房东赶快说这是给你洗手的,还没吃饭先灌了一肚子凉水。

第二天是打扫卫生的日子,我们风烟滚滚、风尘仆仆坐敞篷汽车走了六天,身上的衣服都该洗了。早饭后几个人端着脸盆,拿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肥皂,来到寨子外的支那河边。支那河是槟榔江上游的主要支流,发源于德宏州的最高峰、海拔3405米的大娘山。时值一月底,河水冰凉清澈,河滩上的大鹅卵石成了最好的洗衣板,我们在这里连洗带玩一上午,然后才端着洗干净的衣服返回寨子。沿途的老傣都看着我们感觉很新鲜,我们也友好的报以微笑。

傣族又称泰族,喜欢依水而居,爱洁净、常沐浴,故有“水的民族”美称。傣族是泰国、老挝的主体民族,缅甸的第二大民族,中国、印度、越南、柬埔寨等国的少数民族,目前在中国境内大约有130万人。傣族妇女一般都长得身材苗条,面目清秀,看上去亭亭玉立;衣着方面她们追求轻盈、秀丽、淡雅的装束,未婚的女子被称为“小卜少”,老大妈叫“老咪涛”,未婚男子叫“小卜冒”,老男人自然就叫“老卜冒”了。

早春二月的滇西还处于农闲期,地里没有什么活,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欢度春节。我们也是每天无所事事,便开始与同学串联走动。这期间,我们到盏西垻子里去串了几个有同学的寨子,也邀请同学到我们这里来做客。随着走动范围的扩大,我和芒老寨的张金国、马贤禄决定到盈江垻子去走一趟,拜访一下分到那里的亲戚和同学。于是我们到乡政府开了介绍信后便出发了。从支那到盈江县城有93公里,没有交通工具,全靠两条腿走。途中我们先绕道旧城丙汗大桥,去看望了分在那附近旧城区贺勐乡上蛮岗寨的同学董学苏和吴志明,在离他们不远的贺勐乡乡政府所在地蛮克寨,又见到了我们地质局大院的李卫国,然后到达县城所在地小平原。那期间正好县里召开县区乡三级干部会,我们乡也有一位干部参加,晚上三个人的住宿就找他帮助解决了。接下来我又去了弄璋区边府乡的弄木寨,见到了分在那里的小姨;渡过大盈江走访了太平区,最后到达了偏远的铜壁关区,见到了分在那里景颇山寨的七个同班同学。这次串联往返行程300多公里,让我对整个盈江县的区域划分和地理位置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也和不少同学建立了联系。

二月十七日春节过后,寨子里着手为我们知青盖房子,地点选在寨子外乡政府对面的马路边,与合作医疗站隔壁。这个地点位置很好,去乡政府看报纸,到合作医疗站拿点药,或者去供销社买肥皂牙膏什么的,都在两、三分钟的路程之内,非常方便。新建的知青点面对公路,正房是一排平房,分为两个单元,每个单元里有两间屋子,每间屋子里都按人数架设了竹床,搭建了小竹桌,整个房子和所有的家具全部是用竹子做成,我们一社的四人和二社的六位各住一个单元。正房外面左右两边各是一个厨房,每个厨房里有一个柴火灶,一口大铁锅,既用来煮饭炒菜,又用来烧开水和洗脸洗脚的热水,社里还为我们准备了不少干柴,这样搬进来就可以开伙做饭了。

那时候我们初出家门只有十七、八岁,但是生活自理能力都很强,因为文革中不上课,家里买米、买菜、卖煤、做饭、洗衣服等活都干过,所以烧柴灶、挑水这些活上手也快。每到做饭时,你烧火我就去挑水,其他人不是淘米就是洗菜,四个人团结协作的很好,生活方面没感到有什么问题。粮管所设在两公里外的芒老寨,我们按期去那里买粮食和菜油,蔬菜就在我们门前五天一次的集市上买。那里的集市也叫赶街,到时候全乡各村寨以及周围山上的景颇族、傈僳族老乡都会过来,很热闹,有卖鸡鸭肉蛋的,卖蔬菜的,供销社也收购木耳、蘑菇、蜂蜜等山货,物价都很便宜,鸭蛋四分钱一个,五、六毛线的蔬菜够我们四个人吃一集。

进口的事介绍完了,出口的事也得说说。和中国的许多农村一样,傣族村寨也没有厕所,老傣在家里方便都有猪圈,在外面无论是大小便都是随意而安,真可谓是吃家饭,拉野屎啊。傣族人家的猪散养,白天都放到寨子外面去自己寻食,这些家伙儿跑的比城里的狗还快,一米多高的寨围栏,它们能纵身一跃而过,而且鼻子格外灵。我们在野外拉屎,经常会有这样的遭遇,你的事情还没办完,周围已经站着四、五只猪不耐烦的等着了,最近的离你也就一、两米远,猪视眈眈的与你对峙,扰的你拉屎都不得安宁,当你刚刚提着裤子站起身来,它们就闪电般的冲过来,几秒钟就打扫得干干净净。所以在那个地方,我们不吃猪头肉和猪大肠,当然了,我们也没有条件吃。不过我们蛮棒寨特殊,有一个厕所,在供销社的后面,因为人家乡政府和供销社的干部不是草民,在野地里拉屎被老乡看见了多跌份啊。

刚搬入新居的头几天,每天晚上做饭时都会有一大帮孩子围观,站在我们的厨房门口,轰也轰不散,让我们很烦。正好我和胡晓彰都带了自制的土火枪下来,那是受文革武斗的影响,用铜管、木板、弹簧等材料制成,涂上墨汁后还挺像真手枪,装上炮仗里的火药,贴上打火纸,再用铅丝封口,击发产生的巨响和真枪一样,射出的铅弹头甚至能击穿薄木板,有点杀伤力。那天傍晚我看到厨房门口又围了一大帮小孩,就冲到门外拔出土火枪朝天开了一枪,吓得孩子们全都跑了,远远的站在公路上再也不敢过来了。此后寨子里就传说我们有枪,对此我们含含糊糊,不说有也不说没有,把它作为日后防身自卫的一种威慑。

新的知青点位于寨子外面,但经常少不了要进寨,我们最怕的就是寨子里的恶狗,一见到我们这些陌生人就追着咬,而且上来就是一群,我们经常被逼到角落,手握一块大鹅卵石与它们对峙。于是有人让家里寄来了汽车内胎的橡皮,剪成条每人做了一把弹弓,到河滩上捡了一大包鹅卵石子装在口袋里,进村去找恶狗算账。那些狗见到我们又狂叫着冲了过来,这次可没有好果子给它们,几把弹弓齐射,打的它们惨叫着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我们在寨子里兜了一大圈,向狗示威,直到把石子打光,有些石子打到人家院子里的篱笆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主人知道是我们知青,也不出来责怪,而是大声吆喝着叫回自家的狗。此后狗们再见到我们就老实多了,时间长了,它们也就把我们当成自家人了。不过对于路过寨子的景颇人或者傈僳人,它们可从来都没友善过,总是成群结队的追逐狂吠,逼得那些山里人不得不用长刀背自卫。

傣族村寨的房子都是竹木结构,再加上每家每户都有火塘,防火安全非常重要,因此各寨都有严格的防火措施,每天晚上都有人在寨子里值更巡视,敲锣喊话,提醒大家防火安全。支那乡别看那么偏僻,但是却有电,垻头的芒老寨有一个小水电站。一条一米多宽的引水渠把支那河水引到水电站,湍急的水流冲击着一个木制的水轮飞快转动,水轮两边分别是发电机和碾米磨面机,白天把套在水轮上的皮带连接到碾米磨面机上,给粮站碾米磨面,晚上六点到八点再把皮带换到发电机上发电,供垻子里所有寨子的照明,极大的方便了老百姓的生活。

住在寨子外面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免费听歌,农闲时节是傣家少男少女们谈情说爱的季节,每天晚上入睡以后,我们总能听到外面传来小卜冒、小卜少的情歌声,虽不能说委婉动听,但也很有民族特色,因为听的多了,我到现在还能哼出几句简单的调子呢。

春天的支那,经常会看到成群的白鹭,迈着修长的双腿在野外觅食,有些甚至会飞到那些吃草的水牛背上,啄食牛背上的寄生虫,老牛也悠然自得的享受着这份伺候,它们共同组成了一幅安宁和谐的耕牛白鹭图。


三、过劳动关

滇西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春夏秋冬四级不明显,但是雨季和旱季却泾渭分明。每年的十月到来年三月属于旱季,四月到九月就进入了雨季。三月份在雨季到来之前,社里要组织大家上山砍柴,备足整个雨季的烧柴,我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劳动就是从砍柴开始的。支那是个绿水青山的好地方,垻子四周山清水秀,林木葱翠,但是这些山是不让砍伐的,要封山育林,能够砍柴的山都是离垻子较远的深山,由社里组织大家一起前往。砍柴是个苦差事,每个人一根扁担两根绳,一把砍刀别后腰,砍下来的树先剔除枝叉,截成半米多长,打成两捆,再将扁担插在里面就可以挑着下山了。新砍伐的树含水量大,特别重,回程还得走很远,我们挑不动,只能一次少砍点少挑点。那些青壮年汉子有劲,一次砍不少,截成段码在山上没人拿,晾上几天干了,挑着还轻。几天以后各家的柴火都备的差不多了,社里就不再组织了。可是我们知青点备的不够,还得自己上山再砍点。我们可不会走那么远,而是直接到支那河对面的山上去砍,管他封山不封山。社里看我们确实挑不动,而且砍的也不多,也就算了。说起来砍树不算最累,挑柴下山才是不易,山路狭窄坡陡,肩上还压着几十斤重,走到山下河边时已经大汗淋漓。我们知青点的房子就在河对面不远处,可是过河的独木桥还在下游几百米远,好在枯水期河水也就大腿深,我们索性脱了外裤,挑着柴火担子淌水过河,省了不少路。回到家一个个都累惨了,把柴火挑子往地上一扔,赶快给锅里烧水,再扔进去一块红糖,等水开了,卧上四个鸭蛋,煮好以后一人先来一碗红糖煮鸭蛋,滋补滋补,这待遇相当于月子里的产妇,我们可真会心疼自己啊!

春耕马上到了,开始农忙了,闲置了一冬的土地要先放水泡田,然后再经过三犁三耙后才能插秧。此时站在山上往下看,整个垻子的田里都放满了水,泛着亮光,就像一块砸碎了的玻璃,一条条细细的田埂好似碎玻璃上的裂纹,景色漂亮极了。

头一次学犁田,老牛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那天下地干活,看到傣家汉子们吆喝着水牛扶着木犁,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身后的泥土被犁出一条条深沟,我也上去要试一把。没想到老牛欺生,犁出不到十米远这畜牲就不耐烦了,拖着木犁就往前狂奔,根本不听我的吆喝。我拉着犁跟着跑了几步就拽不动了,干脆撒手,真担心那铁犁头伤着人。老牛一直拖着犁跑出好远,最后还是主人跑过去才把它拉住。大家都看的直笑,笑我们知青干活不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往后我就再也没有犁过田,有点怕了,不过耙田倒是学会了。耙田比较简单,人站在耙子上,吆喝着水牛往前走,靠身体的重量压着耙子把犁过的地耙平。

插秧是个累人的活,面朝黄土背朝天,蹲在水里往后挪的同时,手拿秧苗往泥里插,简直就是在练矮子功!这活男人们不干,全是妇女干,男人都是挑秧苗,他们一个个挑着沉重的秧苗,赤脚行走在窄窄的田埂上,我们也干不了,只能跟随妇女一起插秧。但是插秧我们也不是妇女的对手,人家一趟插到头了,我们才插了一半,还累的直不起腰。收工时记工分,男壮劳力能拿十分,妇女也能拿到八分,我们只能记七分。

插秧结束以后,接下来就是薅秧,所谓薅秧就是给秧苗除草。薅秧要薅三次,第三次是最累的,此时候天气已经很热了,秧苗也长高了,弯腰薅草时秧苗的苗尖正好刺到你的脸、脖子和前胸,炽热的阳光直射后背,让人汗流浃背,一圈薅下来,脸、脖子、前胸和胳膊奇痒难耐。真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我们蛮棒寨除了水田外,还有一些山坡上的旱地,通常是种植玉米或者榨芳香油的香茅草。春播玉米的时候,大家拿着锄头一字排开,从山下往山上开挖,整个一面山的坡地都锄完以后,就可以播种了。在种玉米的同时,也在地里点上一些南瓜籽,让它随玉米一起长。玉米播种完毕后,还要在山上搭建几个架空的窝棚,砍一些柴火放在窝棚下面晾干备用。因为秋天玉米熟了,成群的野鸟就会飞来啄食,为了防止鸟儿糟蹋玉米,就得派人到山上来守山,守山人吃住都在山上,提前种下的南瓜、搭建的窝棚和晾干的柴火都是给他们准备的。

农忙结束了,按照寨子里的习俗,农忙过后社里要杀一头牛,全寨子的人打平伙,也就是共享,犒劳大家。傣族人每个村寨都有一个奘房,奘房不仅是宗教场所,也是民众聚会的地方,有点相当于汉族农村里的祠堂,寨子里商量大事或者举办重大活动都在这里,打平伙喝酒吃肉自然也是在这里了。牛肉处理好后,在奘房外支上几口大铁锅,加入牛肉和水,干柴大火烧开,撇去浮沫,再放上佐料和酸笋,小火慢炖,炖上一天,直到牛肉软烂、肉汤奶白,就大功告成了。晚上青壮年男人都聚集到奘房来喝酒吃肉,妇女和小孩则不参加,每家可以拿一个大锅来端,连汤带肉的一大锅端回去吃。我们知青也是享受和妇女儿童一样的待遇,不参加汉子们喝酒吃肉,自己端回来吃。傣族人因为气候湿热,喜欢吃酸,每年春天都会挖很多竹笋,切成丝放到大缸里腌上,腌酸了以后就当作佐料,无论做什么菜包括炖肉都喜欢放一点,调剂口味,但是我们却吃不惯这种酸味,不过牛肉我们还是来者不拒的。

我们知青点胡晓彰的哥哥分在梁河垻的汉族村子里,那里的条件比这边好,经他哥哥申请,那边同意接收胡晓彰调过去,这样他们兄弟俩在一起就可以互相照应了,五月份胡晓彰离开了蛮棒寨,我们这个点就只剩下三个人了。没过多久,乡里又给我们社分了一个从支东乡的景颇山寨转下来的知青,叫袁雄德,他好像是黑龙潭那边二十一中初三的,比我们大一点,这样我们社的知青又恢复为四个,人气又旺起来了。

四、不轨行为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我们吃菜的问题也慢慢显现出来了,赶街天买的菜三、四天就得吃完,否则就坏了。可是除了赶集天,其他时间又买不到菜。这样一来,在下个集市到来之前我们可能就会断菜,总吃炒黄豆下米饭也不是个办法。看着寨子外面一个个园子里的蔬菜,我们渐渐萌生了盗心。俗话说富贵生淫逸、饥寒起盗心,我们没有生淫逸的条件,但是起盗心的环境却已经形成。有一天收工回来又断菜了,大家决定铤而走险,晚上出去弄点菜。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几个悄悄摸到河边的一个菜园子里,先查看了一下园子里种的蔬菜,有些还没长熟,不过青蒜苗长势喜人,就决定拔点青蒜带回去。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们嘴里还默念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做贼心虚这句话说的一点儿没错,在拔菜的同时我不停的四处张望,突然间前边出现一个晃动着的人影,像鬼一样,吓得我出了一身白毛汗。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插在地上吓唬鸟的假人,假人做的真像啊,有头有手有身子,有嘴有眼有鼻子,而且还不停的随风摇摆。这时候我的贼胆已经吓坏了,就说够了够了,赶快回去吧。第二天中午做饭时,从我们的厨房里传出了炒蒜苗的香味,隔壁二社的知青还纳闷,他们哪儿来的青蒜啊?

又偷过几次菜以后,寨子里的老傣们似乎有了察觉,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起这事。社里觉得应该帮助我们解决吃菜难的问题。那个时期边疆民族地区也搞起了阶级斗争,寨子里的一个富农,因为不堪忍受批斗之辱,举家逃去了缅甸,他家的菜园子也就荒废了。社里决定把这个园子分给我们,让我们自己种菜吃。

我们知青户的杨凯是铁路子弟,家在昆明郊区的杨方凹,可能在家有过种菜的经历,比较懂行。在他的指点下,我们精心打理菜园,种下了辣椒、黄瓜、韭菜、番茄、莴笋、苦菜、白花豆……,并且经常去供销社后面的厕所挑大粪来施肥。记得每次挑粪从寨子边上过,那些老傣无论男女老少都捂着鼻子喊臭。等到收获时,看我们种的韭菜长那么粗,黄瓜、辣椒长那么大,他们又都竖起大拇哥直说好。除了在园子里种菜外,我们在厨房外面也种上了丝瓜,并且在院子里搭了一个丝瓜架,架子和厨房的篱笆墙上爬满了丝瓜藤,藤上挂着大大小小的丝瓜。记得在学校读书时,老师说过农民吃的蔬菜最新鲜。为了也吃到最新鲜的菜,我们经常是托着瓜藤上的丝瓜削皮,同时热锅下油,等油烧热以后才把削好皮的丝瓜摘下来,舀瓢水一冲,快刀切片下锅,扒拉两下就出锅,这才叫最新鲜的炒丝瓜呢。

随着劳动强度的增大,加上油水少,我们的饭量也越来越大,一个月35斤的定量半个多月就吃完了,刚开始时还可以寅吃卯粮,但是时间长了就周转不过来了。那天收工回到家,一看大米所剩无几,就决定当晚喝粥,省下的米第二天早上可以吃顿干饭,然后下地干活。劳动了一天,晚上喝碗粥终究扛不住。夜里躺在竹板床上,饿得睡不着,翻来覆去压得竹板直响,其它几个床也是响声不断,都睡不着。我就说,起来把那点米煮吃了吧,天无绝人之路,明天再找社里去借米。此话一呼百应,大家马上都爬了起来,有人去厨房灶坑点火,有人淘米,还有人去园子里摘菜,不一会儿,米饭炒菜就做好了,大家一个个吃饱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睡觉去。第二天出工时我们跟陈社长说粮食不够吃,想从社里借点。陈社长痛快的答应了,让我们收工后就去粮站买米,帐记在蛮棒一社头上,以后社里还,并且给我们开了借粮的条子。傣族老乡对我们确实是好!

吃菜和粮食的问题都解决了,但是油水少仍然困扰着我们,有一次盏西赶大集,我们翻山走了三个小时去集市上玩。在一家国营饭馆门前,摆着几张桌子卖菜,一大盆回锅肉真让人垂涎欲滴。打菜的妹子一手端盘一手拿勺忙着分菜,她那端盘子的左手手指呈莲花指伸开,满手的油汁顺着指尖滴回到盆里。我们在这里买了两盘回锅肉,装在饭盒里带回了支那。晚饭时,那盒肉没舍得吃,只把里面的葱姜蒜和豆腐干挑出来炒菜吃了,肉要留到第二天劳动回来再吃。晚饭后装净肉的饭盒就放在厨房的灶台上。第二天一清早突然听到外面厨房传来乌鸦的叫声,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回锅肉”!我们几个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冲进厨房,哎呀!太晚了!饭盒已经打翻在地,灶台上还有油汁的痕迹,回锅肉早已无影无踪,气的我们跑出来捡起石块砸那些乌鸦。原来我们厨房的篱笆墙与屋顶之间有一个三角形的空间,鸟儿可以随意飞进飞出。这次损失给我们的教训太惨痛了,那感觉就好像水浒传里的李逵,千里迢迢赶回老家接上老娘去梁山享福,结果半路上老娘却被老虎吃了。

后来有一次我和杨凯去粮站买米,看到库房里有一个大油桶,里面装着半桶菜籽油,清亮橙黄的菜籽油真诱人啊。看看前后左右都没人,我就快步走了进去,把随身带来的油瓶插到桶里去装油。那阵子我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啊,半天了油瓶还没装满,并且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还那么大。瓶子终于装满了,我拿出油瓶急忙往外走,杨凯紧跟在后面用米袋子把滴在地上的油点擦干净。出了粮站我俩急冲冲往家走,米也不买了,回去换人再来买吧,这瓶油对我们来说实在太金贵了!

不过我们也会偶尔改善一下生活。有一次听说中寨的一户老乡家卖狗,于是我们决定去买条狗来吃。吃狗讲究一黄二黑三花四白,我们就挑了一条黄狗。在这里买狗有诀窍,你不能用绳子拴住狗脖子拖着走,那样狗会扑过来咬你。买狗要用一根一米多长的竹子,打通中间的竹节,再穿过一根绳子,绳子的一端栓住狗的脖子,另一端握在手里,这样狗就无法靠近你了。狗拖回来以后就被处理了,处理的过程我就不细说了。

狗皮在滇西不像北方那样值钱,也没人拿来做褥子,所以吃狗肉都讲究个带皮,退毛就是操作的第一步。我们把处理后的狗放进大铁锅里,浇上开水,然后退毛,不一会儿怎么都感觉身上痒,原来是开水一沏,狗身上的跳蚤都蹦到我们身上来了。粗毛退去以后,还要在院子里支起个三脚架,把狗挂在下面,底下点燃稻草火燎细毛,最后再用刀刮干净。这时候呈现在眼前的狗皮黄灿灿的,就像如今的烤乳猪。第二天寨子里都知道我们买狗了,在出工的路上,一位汉子问我那条狗多少钱买的,告诉他以后,他就说不知道你们要买狗,要是知道,我家那条狗就便宜卖给你们了。听他此言,我连忙说,不知道你家想卖狗,要是知道,再贵我们也买你家的。

到支那垻子快半年了,经常看到那些从门前走过的景颇人和傈僳人,但是从来没有去过他们的山寨,有一天我们决定到景颇山寨去走一趟,顺便看看如果有便宜的蜂蜜就买点。过了支那河,我们沿着通往山里的小路前行,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记不起名字的景颇山寨。这个山寨不大,估计也就十几户人家,每家的简易竹楼相隔都很远。我们在村里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好买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打道回府。出村时,有一只小狗追着我们狂吠,挺可爱的,看看身后没人,我们就过去抱了起来,放进背篓里带回了家。

接下来的那个赶集天,院子里来了两位景颇姑娘,向我们要狗。我们赶紧把门关上,不让小狗跑出来,并说我们没见到你家的狗。就在这时候,屋里的小狗听到主人的声音就叫了起来,我们一看露馅了,都一个个笑着跑开了,那两位姑娘就推门进屋抱上小狗离去。

最严重的一次出轨发生在中秋节那天。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节又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为了热热闹闹的过好下乡后的第一个中秋,我们邀请了盏西的翁国华、邵習仁同学和他们知青点的伙伴到我们寨子来过节,大家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准备工作一周前就开始筹备,肉、鸭蛋、蔬菜、花生……,当然了,酒是绝对不能少的。为了晚上玩的开心,我们还专门给发电站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请他们在中秋之夜延长发电一小时。节日当天,一切工作都准备就绪,但还是觉得少点什么,因为人多,怕餐桌上的硬菜不够,便想到了河边成群的鸭子,顿时喜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即决定到河边去弄几只鸭子。支那乡因为有水,鸭子很多,而且都是散养,河边就有多个鸭群。我们来到河边,捡了鹅卵石见鸭就打,一会儿就打了四只。接着就在河边处理,为了省事,也不拔毛了,直接剥皮,皮之不存毛之焉附,连皮带毛的扯下来后,马上开膛破肚,内脏和皮毛都顺着河水流走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晚宴开始了,我们在丝瓜架下拉上了电灯,把饭桌抬到院子里,摆上玉米酒和美味佳肴,大家开心的吃了起来。酒过三巡后,大家让翁国华表演节目。老翁是我们班里的文艺天才,会吹笛子、拉二胡,还会拉手风琴,歌唱的也很好,这次他还专门带了一部手风琴过来。老翁仰脖闷完一口酒,就拿上手风琴走到院子中间拉了起来。就在我们尽兴之际,高熙瞬悄悄捅了捅我,给我指了指院外,只见一位老咪涛在院子外面转悠,嘴里还啰啰啰的直喊,一看就知道是在找鸭子,我们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陪着大家度过了欢快的中秋之夜。

此事过去五十多年了,但却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坎,每当想起,耳边仿佛就听到那位老咪涛寻找鸭子的呼叫声,我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负罪感。

我们蛮棒一社的四个知青都是和尚,没有女生,没人搭配干活很累,但是我们也习以为常了。那个时代的学生思想都很封建,男生女生之间从不说话,下乡以后分到一起就好些了,但是我们一社没这个条件,所以还一直保持着这种习惯。蛮棒寨子里的小卜少不少,而且一个个都很水灵,但是我们从不和她们打俏开玩笑。有一次忘了是种玉米还是点豆,两人搭配效率最快,一个人拿着锄头在前边挖坑,另一人跟在后面往坑里点籽,然后用脚把坑抹平。当我还在耍单帮时,一个小卜少主动跑了过来,要和我结伴操作。我哪儿经历过这种场面,本能的立马跑开,与另一个汉子结成了对子,弄的那位小卜少在大庭广众之下非常尴尬。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感到抱歉,对不起那位小卜少,伤了人家的面子和感情。不过还好,我换的是一条汉子,不是别的小卜少。

插队期间,有一个人是我们大家的最爱,只要一出现,无论男生女生都会飞奔过去。此人年岁不小,四十好几了,还这么招人喜爱,到底是谁呢?原来他是盏西邮电局的乡邮员老仇。每次老仇下支那,总是骑着一辆自行车,车后架上放着一个捆好的大邮包,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分发。我们知青的家书、同学的来信,全都通过他传递过来。见到他,无论是收到信的还是没有信的,都会很高兴,有信的人,可以知道家中的情况,没有信的,也可以把写好的书信通过他发出去,他是我们大家心中的鸿雁。

在那个物资匮乏、什么东西都凭票供应的年代,买布也是一样,要凭布票。边疆少数民族因为传统服饰比较费布,所以国家给他们的布票配给就比汉人高。山里的景颇族人穷,虽然手里握有很多布票,但是没有钱买不起,就会到知青点来用布票和我们换东西。下乡前,区军昆明的一个军用物资仓库面向下乡知青便宜处理了一批旧军鞋,这种旧的军用胶鞋是部队发放服装时收旧换新收上来的,大部分还可以穿,临走前我们也都买了几双带下来。军用胶鞋在边疆的少数民族中特别受欢迎,我们就用带来的旧军鞋和他们换布票,双方都觉得互惠互利。有一次我们乡要举办一个隆重的大集,四乡八村的人都会过来,非常热闹。为了防止境外蒋残匪的袭扰,确保安全,边防驻军还加强了战备,民兵也提前两天配发了武器,设卡巡逻,我们知青也得到通知要提高警惕。集市那天,供销社专门组织了一批当时非常时髦的灯芯绒布在集市上卖,颜色有虎皮黄、酒红等,我就把手里换的几丈布票全都买成了灯芯绒布,寄回昆明,那感觉好像给家里立了一大功似的。

五、苦中有乐

在支那,我们也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时光。劳动之余,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河边,支那河纵贯整个垻子,河水清澈见底。靠近垻子的一侧是很宽的河滩,滩上满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雨季一到,整个河滩都被淹没。河的另一侧紧挨着山脚,绿水依山流淌。每天清晨,总会有一层轻纱般的薄雾漂浮在河面上,河边洗衣服的傣家妇女、饮水的老牛、河上的独木桥、美丽的竹林……,构成一幅幅朦胧安宁的山水画。

支那河的旱季和雨季水位差很大,旱季水浅,人们过河可以走河上的独木桥。到了雨季,水位猛涨,桥板会被大水冲走,就得拆除,水里只留下几个桥桩,过河全靠船摆渡。

记得那年涨水,整个河滩全被河水淹没,眼看着就要漫过河堤了,寨子里组织大家防洪,加固河堤,用竹子编成长长的竹笼,里面装入大石块,一条一条的横在河边,保护了河堤。

我们平时洗衣服都在河边,也下河游泳、洗澡、撑船玩。撑船是个技术活,掌握不好就会掉到水里去,不过我们不在乎,穿着游泳裤上船,掉河里也没关系。撑船人要站在船尾,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竹篙入水底往前撑。船先逆水上行,到了河心再调转船头,顺流而下的同时把船撑到对岸,这样船就不会被水冲到下游去。有一天晚饭后我们四人来到河边散步,对面山上下来一大群收工的妇女,可是船在我们这边,她们就喊:“(知识)青年,把船划过来”。我们刚学会撑船,胆子也大,就把船撑了过去。接下来就呼啦啦的上了满满一船人,我们开始往回撑。这么重的船我们从来没有撑过,船到河心就不听使唤了,顺着湍急的河水往下游漂去。此时船上和岸上的人都慌了,都在惊呼,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河的下游是一个架桥的地方,几个拆除了木板的桥桩还支在河中,眼看着越来越近,万一撞了上去船肯定要翻,后果不堪设想。好在架桥的地方河面较宽,河水较浅,只到胸部,只见袁雄德纵身一跃跳到河里去推船,我们几个也跟着跳了下去,大家奋力把船往边上推,船终于稳住了,慢慢靠到了岸边,一场危机化险为夷。

支那乡芒老寨边上有个部队营房,驻守着边防驻军的一个连。八一建军节这天,部队和知青举办了一场篮球友谊赛,我们都前往观赛,为知青队加油。比赛结束后,部队把大家留下来共进晚餐,和他们一起庆祝八一。节日的晚餐非常丰盛,我们和战士们一起,大茶缸喝酒,大块吃肉。好久没有尝到猪肉的味道了,那天晚上的酒也就多喝了一点。吃完饭后天色已暗,我们一个个酒酣耳热,打着饱嗝离开了营房。山区的早晚温差很大,山风一吹感到身上发冷,酒劲涌了上来,没走出多远我就有点不行了,头晕恶心直想吐。大家赶快把我带到芒老寨的知青点,躺到床上盖上被子暖和暖和,又喝了点热水,这才慢慢缓了过来。这是我到支那后的第二次醉酒,不过还好没有吐,否则晚上吃的那些猪肉可就白瞎了!

玉米快要熟了,社里要安排人上山守山,防止鸟儿糟蹋。老傣们都不愿意去,我们却感到很新鲜,很想去,社里就同意了。出发那天派了两位老乡送我们上山,还牵来两匹马驮我们的行李、锅碗瓢盆、粮食、腊肉……。行李很简单,四个人只带了两床被子,一床垫一床盖,大家打通铺睡,再带上一顶蚊帐,横着挂,护住四个人的头和脸。

这片山坡上的玉米地坡度很陡,中间搭建了四个驱鸟的窝棚,中央的一个大窝棚里有火塘,可以烧水做饭和住宿,其余三个比较小。到达山上后,两位老乡先教我们做驱鸟的竹板,他们砍来一些碗口粗的竹子,截成两米长,从中间劈开,劈到一半的位置,在一侧砍出一个缺口,这样一晃动两片竹板就会象拍巴掌似的相击,发出啪啪的响声;然后再将竹根削尖,深埋到土里,最后还要用长长的藤条一头拴在竹板上,另一头拉到窝棚里,你在窝棚里拉动滕索,远处的竹板就会发出响声,起到驱鸟的作用。每个窝棚都要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埋一根竹板,这样就大功告成了。清晨是鸟儿最活跃的时候,一大早,我们留下一人在中央窝棚值班做饭,其余三人就分赴三个小窝棚去值守。山里的早晨露水很大,我们用蓑衣包着裤腿,走到值守点,蓑衣和鞋都被打湿。守山是个休闲活,我们躺在窝棚里,看看书,或者闭上眼睛休息,高兴了还可以唱唱歌,吼上几声,声音能传得很远。当听到有鸟叫声传来,就拉住那个方向的滕索晃动几下,那边的竹板就会发出啪啪声,驱散鸟群,这种原始的驱鸟方法折射出傣族百姓的聪明才智。在山上值守时间长了,也会感到无聊,我们就去玉米地里转转,春天种下的南瓜可以收获了,挑个南瓜,摘点瓜花和嫩瓜秧,再掰几个成熟的玉米,一天的菜就够了。山上有很多蘑菇,有些甚至蚂蚁会吃,但我们不敢贸然采来吃。夜幕降临以后,山下云层汇集,把整个垻子遮盖的严严实实,形成了著名的支那云海,我们如同睡在云端。

下乡期间所从事的劳动大部分都是水田里的活,打赤脚比较方便,我们也学着老傣打起了赤脚。刚开始时不适应,感觉石子、树茬子硌脚,时间长了,脚底板磨出了一层茧子,也就适应了,整个夏秋两季基本上都是光脚。但是入冬以后就不行了,一是因为天气冷了,脚后跟开裂,草尖戳进去跟针扎似的疼;二是也没有水田里的活了,鞋子就可以穿上了。由于长时间打赤脚,脚的形状也变了,双脚并拢呈扇形,我们称之为扇子脚。

由于每天和傣族老乡在一起劳动,我们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傣语,至今我还能记得几个,比如说吃饭是“金豪”、睡觉是“暖啦”、赤脚医生叫“摩雅”,1—10分别读作“雷、双、三,撕、哈、红、节、别、高、西”……。

八月份水稻进入了抽穗灌浆期,地里没什么活。正好我和杨凯在瑞丽的雷允农场都有朋友,我俩加上高熙瞬决定去一趟,顺便逛逛陇川和瑞丽县城。出发那天下着小雨,我怕把鞋弄湿了,就打着赤脚上了路。从盏西到新城有45公里,一直沿着槟榔江走,两边都是原始森林,人迹罕见。时下正值雨季,江水暴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再加上此起彼伏的知了叫声,震耳欲聋。我一直打着赤脚走完了全程,晚上感觉脚疼,第二天无论如何也得穿鞋了。那时候出门远行要带大米,因为没有粮票,到饭馆吃饭就交大米,按比例称重,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背了一大包。每到一处,我们都会尽量去找有同学的寨子投宿,有时候甚至不惜多走一、二十公里。在没有同学的地方,同学的推荐也可以,知青之间都很友好,认不认识没关系,只要是熟人介绍来的,都会热情接待,有些人还会为你后面的行程推荐可宿的村寨,所以我们出门基本上没住过旅店。第三天我们从弄璋向南翻过一座高山,来到了陇川县的户撒乡。这是个阿昌族乡,著名的户撒刀就产自这里,这种刀具钢质很好,但是也很紧俏。为了弄到一把匕首,晚饭后我和高熙瞬找到了农具厂的老师傅家,送上了一条在当时同样紧俏的肥皂,终于如愿以偿,一人买到了一把户撒匕首。这种柳叶刀约一拃长,两面各有三条品字形的血槽,牛角刀把,再配上有民族特色花纹的皮鞘,真让人爱不释手。那个年代,最高指示就是圣旨,我的那把刀也打上了最高指示“斗私批修”的钢印,我真不知道斗私批修与匕首之间有什么关系。

离开户撒后我们直奔当年的陇川县城所在地城子区,杨凯的发小大弟就在那里,我们在城子休整了两天,然后继续出发,经章凤区前往瑞丽,大弟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章凤与缅甸接壤,是那个时期少有的边境口岸,很多缅甸人都过来做生意,小小的章凤街被当地人称为“洋人街”,很多知青都会慕名前来和缅甸人易货交易。那时候知青最喜欢的洋货就是打火机、打火石、橡胶拖鞋……,老缅喜欢的是电池、解放牌胶鞋等。这种叫五星牌的打火机不知道是哪国货,质量非常好,边疆没有汽油,打火机都是装煤油,它能够连打一百次,百发百着;另外还有一个防风罩,推上去可以挡风,在野外特别适用,是抽烟人的梦寐以求。

我们在洋人街上闲逛,迎面走来一位妙龄少女,她身穿裙子,脚踏一双橡胶人字拖鞋,手里打着一把洋伞,非常时髦,一看就知道是对面来的。我们就上前与她搭讪,问她手里有什么货,这位女士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几包打火石。我们让她拿出来看看,于是她把洋伞收了,从伞把下面拧开盖子,抖出几包打火石,每包一百粒,我们当即每人买了一包。

下乡期间,男生百分之九十都抽烟,我们常抽的是那种最便宜的春耕牌香烟,一毛三分钱一包。去老傣家串门,他们也都会递给你一个小竹蓝,里面装着烟丝和烟叶,由于没有卷烟纸,通常都是用烟叶来卷烟丝。于是我们就让家里寄来一些上海出的飞马牌卷烟纸,每沓大约雪片糕大小,一百张。送给老乡一沓,他们都如获至宝。

说完抽烟,我再顺便说说嚼槟榔,边疆地区由于种植槟榔,少数民族都有嚼槟榔的习俗。把槟榔果加上少量的石灰,用芭蕉叶子包好,放进嘴里咀嚼。据说嚼起来味道微涩,带有甜味和辣味,有刺激性,可使人兴奋,会上瘾,老年妇女尤其喜爱。但是这种东西对牙齿不好,会把牙齿甚至整个口腔染的红黑。那些经常嚼槟榔的人,一说话就露出一颗颗独牙,时不时的嘴里呲的一声,射出一彪红水,这种口水附着力很强,干了以后很难去除,寨子里的石板地上一滩一滩的红印子,都是这玩意儿。

1998年3月20日,陇川县城从城子搬到了章凤,当年的小镇洋人街如今已建设的非常繁华,章凤口岸也改称拉影口岸了。

离开章凤街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距离瑞丽县城还有三十八公里,中间隔着一座大山。知道山顶处有一个景颇族的乡政府,我们决定到那里去投宿。走到山边时天色已暗,肚子早就饿了,但是周围没有吃饭的地方。这时候从山上下来两个人,我们就上前打听到山顶还有多远?哪里有吃饭的地方?这两位是养护公路的工人,告诉我们走公路到山顶还有将近十公里,走小路只有四公里,而且山上也没有吃饭的地方。听说我们都很饿,有一位就说他的饭盒里还剩下几块锅巴,问要不要,我们忙说要要要,并连声道谢。接过锅巴,撕成几块四个人分了,几嘴就吃的干干净净。

接下来我们按照他们的指点,转入了上山的小路,不再走盘山公路,天黑以后到达了山顶 。山上的景颇族乡政府就在公路边,我们走了进去,向一位乡干部说明我们是支那乡的知青,去瑞丽雷允农场探亲,并出示了支那乡政府开出的介绍信,请求在他们这里借宿一夜,只要有个房间就行,我们就睡在地上。这位乡干部就把我们带进了一间会议室,里面有一张会议桌,让我们四人睡在桌子上;并告诉我们马路斜对面有个公路养护的道班房,那里有人,我们可以拿着自带的大米去借锅做饭。

来到道班房,一位麻脸汉子接待了我们,说明原因后我们请求在他们的厨房里借锅,用自带的大米做点饭吃。这位汉子挺通情,把我们带到厨房后就离去了,我们就开始生火淘米煮饭。不一会麻脸汉子端着一个草帽又回来了,草帽里装着一些刚摘的辣椒,给我们下饭,他还在炒菜的锅里滴了几滴油。哎呀,真是又碰到好人了!不一会儿,我们就吃上了香喷喷的炒辣椒下米饭。吃饭时我们还议论,俗话说“十麻九怪”,今天遇到的这位麻脸汉子肯定就是不怪的那一位。饭后回到乡政府会议室准备休息,看到墙上挂着几件蓑衣,我们就取下来铺在桌子上,四个人躺了上去和衣而睡。走了一天的路,也吃饱了,夜里睡得真香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把房间收拾好,向那位乡干部和道班房的大叔道了谢,然后就出发上路了,一直沿着公路下山,中午时分到达了瑞丽县城。

那个时候的瑞丽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它东连芒市,北接陇川,西北、西南、东南三面与缅甸山水相连。改革开放以后,瑞丽发展成为西南最大的内陆口岸、重要的珠宝集散中心和中国旅游百强县(市)。

我们在瑞丽县城休息了一天,继续启程前往雷允农场。雷允农场隶属姐告区管辖,位于瑞丽最西南端,距县城三十多公里,东南西三面与缅甸相邻。分到这里的知青基本上都是十五中初一的学生,我在地质局大院里的发小张明以及杨凯、大弟的许多同学都在这里。在去往雷允的途中,我们经过了号称一寨两国的傣族村寨,村寨位于中缅边境的71号界碑旁,中方一侧称为银井,缅方一侧称为芒秀,国境线以篱笆、村道、水沟、土埂为界。寨子里的老百姓语言、习俗都相同,他们同走一条路,共饮一井水,同赶一场集,和睦相处,世代相承。

当天下午我们到达了雷允农场,这是一个靠近边境线的国营农场,距缅甸最近的地方只有十多分钟路程,主要种植橡胶和一些经济作物。在农场干活有工资,好像是每月二十块钱吧,吃饭有食堂,生活上比较有保障,但是管理也很严格。就在我们到来的几天前,农场发生了一起知青在橡胶林里上吊自缢的事件,死者是大家都认识的同学。那几天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我们也不便久留,住了两天就离开雷允,返回了支那。

陇川、瑞丽之行后,德宏州的外五县我走三个了,对整个外五县的地理情况和风俗民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受益匪浅。行程途中,我们遇到了多个好人,给我们帮助,边疆人民的热情、纯朴和善良让我终身难忘。

一个月后,张明和他的室友也来到支那回访,还给我们讲述了路上遭景颇姑娘“调戏”的经过。那天快走到盏西了,他们在槟榔江边停下来休息,这时候来了几位景颇姑娘,下到江里洗脸,洗完后叉开腿站在水里看着他们直笑,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他们也听不懂。不一会儿就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紧接着从一位姑娘的短筒裙下面漂出一滩黄沫子,感情这妹子在撒尿啊,吓得他们站起身来落荒而逃,引得那群姑娘哈哈大笑。听他讲述完后我们也笑了,都说“你赚了,赚大了”。张明在我们寨子里开心的玩了几天,与农场的生活相比,他觉得我们插队知青更加自由,也更自在。2014年,张明因脑卒中去世了,早走了二十年,但他的音容笑貌一直留着我的脑海里,愿他的在天之灵安息。

六、丰收的喜悦

收割水稻的季节到了,整个坝子里金灿灿一片,一看就是个丰收年,这是全乡人劳动大半年换来的成果。那段时间我们每天下田割稻子,扎捆,再挑着沉重的稻谷往打谷场送。打谷场就是在离路边不远的稻田里平出的一块地,把挑来的稻谷在这里码成跺,谷穗朝外防止霉变,然后就地打谷脱粒,脱粒后还要扬谷,用手摇鼓风机吹去稻谷中的瘪粒和草屑,就可以归仓了。为了避免下雨粮食受损,社里组织大家抓紧时间抢收,劳动强度很大,每天都累的跟孙子似的,不过这个累是值得的。

粮食终于颗粒归仓了,一年中最忙最累的日子也结束了,老傣们都进入了冬闲。这时候迁到梁河县的胡晓彰来信,邀请我们去他那里做客,我们欣然答应。出门的交通工具自然还是两条腿。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个时期,我们最不怕的就是行路了,一天走个五、六十公里跟玩儿似的。当然了,如果不读书,行路再多,充其量也就是个邮差 ,还得白搭上胶鞋。我们从支那出发,走了两天来到了胡晓彰所在的汉族村子,这个村的知青只有他们哥俩。虽说是属梁河县管辖,但是离腾冲县城并不远,也就十几公里。

腾冲不属于德宏州,属保山地区,汉人居多,自古以来就是滇西的商贾重镇,是茶马古道上的重要节点,这里有不少人在东南亚经商。腾冲县城市井繁华,店铺林立,被称为滇西小上海。我们连着去逛了三次,每天往返走三十公里也不觉得累。在县城里,我们逛大街,下馆子,泡温泉,还拍了一张我下乡期间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真是弥足珍贵啊。记得那天泡完温泉,我们躺在床上休息,听到楼下叫卖醪糟汤圆,点了几碗送到床边慢慢品尝,那种感觉不是神仙也胜似神仙。

我们每次去玩都要路过腾冲城外的和顺乡,这个乡在东南亚经商的华侨很多,发达以后寄钱回来让家乡人置地购房办学,因此也被称为华侨乡。如今的和顺乡已是著名的和顺古镇,成为旅游网红打卡地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1970年的春节就快到了,我们下乡也满一年了。为了在异地他乡欢度春节,一个月前各地的同学就开始联系,商量如何过年,最后接受了太平区张金国的邀请,大家都到他们寨子去过年,他们要杀猪招待我们。

此次出行的是我们班在盏西仅剩的四个男生,我、高熙瞬、翁国华和邵習仁,其他人都先后转出去了。出盏西的这条路算上来回是我第八次走了,途中哪里上坡,哪里拐弯,哪里有饭吃我已经了然于心。第三天进入了太平区地界,途中路过岗龙乡莫洪寨,我们地质局大院的发小李成鼎就在这个寨子里,我们顺道去看望了他。腊月二十八这天我们到达了张金国他们寨子。张金国是从我们支那乡芒老寨投靠他妹妹转过去的,他们这里知青人多,实力雄厚,还养了猪。离春节还有三天,大家都忙着打扫卫生,洗衣洗被,杀猪宰鸡,准备年货。

太平区与弄璋区分别位于大盈江的两侧,东边是弄璋区,西边是太平区,我小姨正好就在江对面的弄璋区边府乡弄木寨,离得不远,第二天没事我就过江去看看她。那时候我们出门就是串联,串亲戚、串同学、串发小、串朋友,纯玩团很少。同属边府乡的洞电寨离我小姨她们寨子不远,地质大院的子弟赵贤哥俩和魏华育三人就在那里。当天下午我又来到他们寨子,不巧赵贤哥俩也都出去玩去了。可不是嘛,农闲时节,生性好动的知青们谁会在家里待着不动啊。好在老魏还在,他接待了我。老魏是高三学生,比我们大五、六岁,对生活很讲究。那年头虽然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但他还保持着喝茶的习惯,并且用一壶清茶招待了我。知青返城前,老魏已经和寨子里的傣族姑娘结婚了,他没有回城,留在了当地,后来调到县里搞宣传去了。知青也是芸芸众生前途各异啊。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下午小姨她们知青点包饺子,提前给我下了一碗,吃完后我就过江回太平参加同学聚会去。年三十的年夜饭真热闹啊,一年不见的同学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扯着嗓子侃大山。那天晚上龙新民喝高了,要撒尿,他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就呲了起来,被大伙儿逮个正着,此事后来被传为佳话。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游览了大盈江下游的虎跳石、落水洞,饱览了大盈江的美丽风光,给这次同学聚会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一年的劳动成果结算出来了,社里宣布每个人一年的分红结果,当年我分到了稻谷720斤,按照70%的出米率,可以碾出500多斤大米,平均每月40多斤,够吃了;另外还有20多斤花生和不等的玉米、黄豆;现金少了一点,只有二十六元。这也真实的反映了按劳分配的公平原则和支那乡的生活水准。我对上山下乡插队劳动第一年交出的这份答卷感到满意,它的意义远大于经济价值。

七、结束语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五十三年过去了,当年意气风发的知青们如今已经步入古稀。回首往事,上山下乡的那段经历,酸甜苦辣一言难尽,但不管是开心还是痛苦,也无论是迷茫还是彻悟,只要经历过了,就是人生的财富,也是美好的回忆,它让我们受益终生。

2022年1月25日于北京

作者吴海升简历

1958.9—1964.8:就读于云南省地质局子弟小学。

1964.9—1968.12:就读于昆明市第十五中学。

1969.1—1970.10: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盈江县盏西区支那乡芒棒寨上山下乡插队知青。

1970.11—1975.2:中国军人民解放6210部队服役。

1975.3—1977.2:云南省电力工业局电力试验研究所工作。

1977.3—1980.2:就读于电子科技大学(原成都电讯工程学院)电子仪器和测量技术专业。

1980.3—1988.12:地质矿产部北京计算中心工作。

1989.1—2012.6:中国五矿股份有限公司工作

2012.7: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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