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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伢子望过年

家乡曾流传一句俗话:“大人望插田,细伢子望过年”。城市化后的家乡,没了农田,家乡的孩子们也少了那种因物质盼过年的景象,自然就没几个人会再说起这句俗话。没想到偶尔提起,女儿竟说她还望过年。

女儿的盼望与当年我们因为一件新衣,几颗糖果的盼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女儿的盼望也与我们的盼望又有着相同之处——口腹之欲。不论时间怎么轮转,父母对过年的安排总有一些不变的内容。前些年,我和弟弟先后参加工作,自认为接受了更好的生活方式,对一些传统食物有了让时髦的大菜取而代之的想法,但父母仍在我们不以为然的哂笑中准备着他们的年货。

大人望插田,细伢子望过年

每到腊月,父母就开始为过年忙碌起来,最需早做准备,又费时费工的是各种腊味。中国人最先制作腊味是为了保存,用母亲的话说,腊月做的腊味可以保存到早稻插田的时候,也就是可保存半年时间。可以想见,那年月,那些挂在灶头上天天熏着的几块屈指可数的肉类,其实大多时候是只能饱眼福的。除了家里来客人,或有什么喜庆活动,平时那些腊味是不会上餐桌的。

那些年,制作腊味的鱼肉都是父母赶早集买回的,一是价格可能便宜一些,二是他们认准了乡下的原料才能做出更好的腊味。买回后,先集中洗净、晾干水,再进行腌制,数日后才上灶,用谷糠加上桔皮等香料熏制,经三到五天差不多干了水气,腊味基本成形后,再移到灶头上挂起来,让每天做饭的烟火熏着,时间越久腊味表面那层黑黑的烟火灰尘越厚,烟熏气味越重,口感越好。取食时,先热水洗尽后再在开水煮掉些烟火气,看着母亲切开透明的腊肉片,食欲就莫名地泛起。

这些腊味是每个农家都会制作的,只是量多量少罢了,但“发肉”就不是每家都会做的了。所谓“发肉”,听其名就知道了,是一种加入了各种比肉廉价得多的物质,制作出来的一道充作肉类大菜的食物。父亲做“发肉”就是把少量的肥肉加入捣碎的发饼和面粉,经大油炸制而成。每次做“发肉”时,我和弟弟最爱帮忙的环节是捣碎发饼,总会乘父亲没注意或是他装做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捏一小块塞进口里。

每每和女儿说起这个情景,女儿总有些不太相信,一口发饼而已,怎么会让我们那么奢望。对于“没饭吃,可以吃麦当劳”的这一代人,当然无法理解儿时的我们对物质的渴望。经济社会不断发展,带给我们每一代人对物质的理解不同,对过年也就有了不一样的企盼。

越发丰盛的年夜饭

不知道有多少年我们家没有再炸过“发肉”,每次年夜饭的餐桌上总是实实在在的大肘子,大碗扣肉,甚至各种能找到的鸡鸭海鲜等新鲜肉食。近两年,父亲忽然想起了当年的食物,竟又制作了一次“发肉”。当然原料比例进行了很大的修改,加入的肉料是肥瘦得当的五花肉,配料也改成了桃酥和糯米粉,再加入适量的白沙糖。站在厨房看着外公一勺勺将原料放进滚油,炸出一块块金黄的“发肉”,女儿急不可耐地要求先尝。

父亲小心地从油锅里夹出一块熟透的边吹凉边提醒女儿小心烫,吃过了一块,女儿就不停地央求父亲给她多一些。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嘟嘟囔囔:“外公,以后每年都要做‘发肉’,还要做好多!”没想到女儿会这般喜欢。那次,父亲说要做一次“发肉”时,我还一点也没感兴趣,甚至提醒父亲别费力不讨好。从此,“发肉”又成了我家过年必备菜式。这不,今年才进腊月,女儿就提醒父亲:“外公,今年做‘发肉’等我放寒假呀,我回来给你帮忙。我还要把整个流程和配料记录下来,免得这个美食失传!”父亲乐不可支地答应着外孙女,还得意地告诉我们,他的手艺后继有人了。

乡下的年是要过到正月十五的,那时的过年仿佛就是为了补偿一年的欠吃。也许正是那种物质的匮乏,给人们更加增添了一股子执着的劲头,要让日子过得美满而滋润。过完正月初五,母亲就会开始泡糯米,为磨制元宵做准备。每天给米换清水时,我总跟在母亲身后,问什么时候才可以去磨粉。母亲总是说,再过两天,直到正月初十左右,母亲才会叫上父亲挑上泡得软软的糯米去磨房。那时总有好几家已经在那里排上队了,自然也就聚了成堆的孩子,各自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数日没舍得吃的糖果,比比谁的高级,要是哪个孩子有一两颗玻璃纸包装或是软糖之类的总是能引起他人的羡慕。

磨糯米粉不仅是一个力气活更是一个技术活,看着石磨在父亲手里转得流畅自然,母亲在每次磨推挪开的那一瞬间娴熟自如地加米,我们总免不了跃跃欲试。也许是过年的氛围浓厚到家长们也只顾着开心,偶尔间歇,总能忍受我们上前一试的欲望。而我们龇牙咧嘴一股子蛮劲才推动了磨盘,负责加米的人却畏手畏脚不敢添料,总能逗得大家一阵大笑。那一刻,闲置很长时间的磨房也因了这些小小的闹剧变得有了年的味道。

磨好的糯米粉是带着很多水的,母亲总要先沉淀一天,倒掉面上的清水,再用一块密密厚厚的白麻布盖上,在麻布上倒上柴火灰,每到柴火灰全湿了后再换一次全新的,这样直到元宵节前夕,糯米粉就会变得湿而不软,经得起父亲的揉打,搓出细软而劲道的元宵。城市化过程里磨房消失了,我不知道那两个磨盘去了哪里,而我们的元宵已经变成了超市里各种带馅的丸子,口味是有了丰富的变化,却总是会忍不住怀念父亲磨制的元宵和那个制作的过程。

听着女儿与父亲在电话里聊着准备做“发肉”,想起朋友们常吐槽说现在越过越没了年味,心里竟升起一股子暖流。是的,女儿让我们的年味又回来了,父亲的美味将在我们的家庭中传承。我也就有理由相信,红红的窗花,心心相近的团圆夜,终将在中华这块热土上长存并永续。那些为“传统”过时的感叹实在没有必要,那些值得珍惜的东西不过换了一种方式,但仍以美好的状态存在着。

微信排版:王小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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