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乡村的磨坊

文：心灵熨斗1968

图：郑水新

前些天，帮朋友在城郊的一家小型磨坊磨面。跨进机声隆隆的磨坊，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久远的乡村生活。

那个时候，我们全村也只有几台磨面机，大队派专人经营管理。社员们白天上工，等到下午收工以后，才有时间去大队磨面。

磨面之前，还有一些零碎的事儿。

先要把麦子拣干净。拣麦子这样的轻体力活儿，常常是我和妹妹的专利。每当妹妹噘着小嘴，不想干活时，母亲就拿“小娃娃眼尖，能把粮食拣干净”来哄她。赞美是语言的钻石。我们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把盛有麦子的簸箕放在腿上，两手来回拨拉，拣去里面的小石子、瓦块、麦壳皮儿。

拣好之后，还得将麦子淘洗一下。盛上一大盆水，把拣干净的麦子倒在里面，用笊篱来回搅拌几下，清冽的水立刻变成了昏黄的颜色。然后，用笊篱把麦子捞出来，晾晒起来。等到麦子晒干的时候，捻一颗往嘴里一丢，牙一咬，会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

傍晚，母亲收工回来，我们来不及吃晚饭，就一人揣了半个馍馍，拉着平车，放上晒好的麦子，直奔村中央的磨坊。

磨面的人很多。我们放下小平车，坐在车辕上，一边排队，一边吃馍馍。

排到我们的时候，天已擦黑。进了磨坊，好像一下子被人推到了喧嚣的火山：机声轰鸣，震耳欲聋。连说话都要把嘴巴凑到对方的耳朵跟前。

我和母亲刚把麦子抬到磅秤上，管过磅的人就过来了。这个人约莫四十岁的样子，他的头上、脸上、胡子上、衣服上，都落了一层面粉，跟雪人似的。

他娴熟地调了几下砝子，瞥了一下刻度，便在身后的黑板上记下麦子的分量。我们赶紧把麦子从磅秤上卸下来，挪到磨面机跟前。母亲直起腰，说：“你站在磅上，我给你也称一下吧。”我顺从地走到磅秤上，母亲盯着磅秤上的刻度，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轮到我们磨面的时候，母亲轻轻地跳进出面粉的水泥池子里。我也跟着跳了下去。

管磨面的人站在高台上，把麦子陆陆续续地倒进磨面机的漏斗。随着机器的振动，漏斗里的麦子徐徐下降。我们站在下面，用木桶接住从机器里流出的半成品。

木桶盛满之后，再递给上面管磨面的人，他把这些半成品又添加到磨面机的漏斗里面。这样反反复复，面粉便源源不断地流出，最后剩下的就是麸皮了。

在磨面的过程中，一般还得收点头遍面。所谓头遍面，就是第一遍磨出的面粉。它是面粉中的精华，色白，细腻，吃起来筋道。它的用途，一是擀面条，二是蒸白馍。而白馍，是亲戚之间相互走动的礼品。

磨面的速度很慢。有好几次，我都差点睡着了。

磨完面的时候，外面已是满天星斗。我吭哧吭哧地拉着小平车，母亲跟在后面，双手用力地推着。

成家以后，我们也很少在街上的粮油店买面粉。平时回老家的时候，母亲经常要给我们拿上刚磨好的面粉，或者刚采摘的蔬菜瓜果。

其实，老家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