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制刚到户时，我家分了一头大黄牛。
大黄牛的身材高大，毛色发亮，大耳朵，长尾巴。如果有苍蝇飞到嘴上，落在脸上，或者是趴在身上，大黄牛要么是伸出长舌头去吞，要么是忽闪着一副大耳朵去赶，或者是摆动着屁股后面的长尾巴，灵活且有力地“叭”的一声打在身上，于是苍蝇或者反应迟钝的蚊子，不是被打死，便是“嗡”的一下四散。
那时，村里的牛多。人口多的，一家就有一头牛。人口少的，两家或者三家有一头牛。责任制到户时，我们家有九口人，因为人口最多土地面积较大，我们家就分了一头牛。在生产队时，父亲是饲养员兼放牛倌，由于大黄牛的胃口好不挑食，干起活来肯出力，时间长了，父亲和老黄牛便有了深感情。责任制到户分队里的牲口时，首先让人口多的家庭挑选，这样，我家就分到了队里最好的那头大黄牛。
那时，我们家的房子窄，只有一座低矮的两间一厦土巴房子。房子窄，人可以挤在一起住，牛却不行，说起来，那年月牲口的待遇比人还好呢。记得，厦子房被隔成两半，一大一小，北半间小点，做了厨房，南边大点的半间，便是大黄牛的栖息地。偏厦房虽说是隔着，实际上没有隔实，中间只是砌了一道一米来高的泥土砖墙，所以，每天做饭时或吃饭时，都能看到牛的身影。
大黄牛的力量大，干起活来很出力，我家不多的几块地，要不了多久就会耕完。父亲很善良，自家的地耕完了，如果有邻居或亲戚需要帮忙，父亲就牵上大黄牛去。
夏收以后，人们接着还要忙插秧，地呢，既要犁又要耙，大黄牛就整天在地里忙碌。平日一身洁净发亮的黄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混身的黄泥巴。那个年月，人的吃得都不够，大黄牛还能吃上什么好的？只要有晾晒干的稻草吃，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短暂而忙碌的夏收，对大黄牛来说，是受苦受难的日子。
夏收忙完，大黄牛就会痩消很多。忙毕，父亲就开始精心地喂养它。发现什么地方的草长的茂盛了，就牵着它去吃，老黄牛自个吃，父亲也不会闲着，而是取出随身携带的镰刀，手脚麻利地挨地去割。回家以后，要么晚上给大黄牛加餐，要么就晾干，储存下来，作为大黄牛冬季的食料。一个夏季过去，大黄牛又变得油光水滑起来。
大黄牛跟我们同处一室，大黄牛住的那半间房子里面，免不了的，总有一堆厚厚的的牛粪，但在那时，却没有人嫌弃，反倒认为它是我们家的功臣。那年月，人们的手头不宽裕，没有太多的闲钱买肥料，大黄牛拉的那些粪便呢，可就是一堆宝啊！因为有牛粪，免不了的，厨房里面，便经常弥漫着浓烈的牛粪味儿，然而那时的我们，并不觉得臭，反倒觉得家里有那种气味很正常，那种气味儿闻着很踏实。因为有牛有粪便，免不了的，厨房里就有蚊子和苍蝇，然而，蚊子和苍蝇却是人们一直厌恶的。于是，每到晚上，母亲便要在厨房的墙边位置，燃起一堆粹草末，上面用石头压实，这样，就不会燃起明火，屋里便弥漫起一阵阵清新的烟雾，有了烟雾，便没了蚊子和苍蝇，家人和大黄牛就能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干起活来就有了精神。
现在，村里的牛少的可怜，因为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打工来钱快，耕地便渐渐地荒芜了起来。在上好的水田里插秧的人家，也越来越少，即就是插秧，也很少用牛，因为用牛的速度慢成本，而是使用现代化机械。
我想，要不了两年，村里就没牛了，将来的小孩要想看到牛，恐怕也得去动物园了吧？
好怀念我家三十年前的那条大黄牛哦！
文字：李永恩
图片：徐勋兰 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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