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各地物流在双十一购物节迎来“爆仓”时，以出产地理标志产品“红富士”闻名的四川凉山州盐源县，却显得很“安静”……
文字、摄影｜《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徐欧露
11月11日，四川凉山州盐源县邮政公司卫城邮政支局的李国刚，度过了近两个月来最轻松的一天。12日零点刚过，他就“提前”下班了。
当各地物流在“双十一”购物节迎来“爆仓”时，这个为推动苹果等农特产品出山而设立的邮政站点，“双十一”当天一共发出快递2100多件，不到高峰时的四分之一。
▲ 四川凉山州盐源县邮政公司卫城邮政支局
为避免物流拥堵导致水果变质，“双十一”期间只接单不发货已成为盐源苹果电商们的默契。但让李国刚闲下来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大多数盐源苹果电商并没有在“双十一”降价促销的打算，“货大都发走喽。”
真正的忙碌，出现在一个多月前。盐源县海拔高、日照长、昼夜温差大，出产的盐源苹果甜度高，是国家地理标志产品。这几年每当中秋节前后，主打产品“红富士”成熟，这个深度贫困县的主干道就会排起长龙，需要交警增派人手，疏导拉苹果的货车通行。
▲ 好吃“不漂亮”的盐源苹果
超过一半的销量来自电商。那段时间，李国刚夜里1点还在去果农家收快递的路上。最多的那天，9000多件快递，小山一般，分了7辆货车才拉走。其中95%是盐源苹果。
“这几天才歇下些呦”，李国刚的客户、建档立卡贫困户吴林春站在成箱的苹果前，手里捏着新款华为Mate30手机——里面有她的2175个微信好友，其中8个代理。
刚刚过去的一个月，她每天要收到四五百件微信订单。全家上阵分拣、打包、发货，也要忙到夜里12点。去年自家产的一百多万斤苹果，八成通过微信卖了出去，挣了十几万元。
▲ 吴林春家正在分拣、打包苹果
她“听说过”“双十一”，今年动了促销的心思，可太忙，“来不及弄”。
赵兴志也刚刚经历一场“硬仗”。20多天前，通过政府牵线，他们合作社的苹果上了抖音。7天，4个小视频，2.2亿流量，卖出50万斤苹果，赚了十五六万，包括五位贫困户在内的社员都领到了分红。“放在以前，两个月都卖不完。”
实际上，今年盐源遭遇了罕见干旱，苹果个头小、果形不如从前。“如果没有电商，肯定要滞销。”盐源县商务经济合作和外事局局长米约哈告诉记者，而今年电商收购均价高出成本约一倍。
直接面对消费者的电商销售，降低了诸多成本。住在卫城镇的老董，决定今年把果子全放到网上卖。他拍着箱子算账：一箱10斤的中果40元，箱子1斤，果子9斤。刨去纸箱3元、套袋2元、快递8元，一斤中果能卖3块。即使算上小果折损率，也比经销商一块四五的收购价好。“经销商卡得紧！”
▲ 正在给整箱苹果拍照的老董
现在，果农们敢开口谈价了，“不涨，我就网上卖。”
吴林春就被“卡”过。十年前，为了卖果子，她在路边一蹲就是一天，批发商收购“说多少是多少”。一年下来，只能卖三四万元，还不够开支。
2015年，当地政府推动电子商务进农村，扶持基层电子商务站点和物流配送体系建设，开展电商培训，多方营销推广。加之村村通硬化路、宽带入户等硬件的完善，电商有了起色。米约哈介绍，2018年全县电商交易总额达10.3亿，带动就业14600余人次，其中贫困人口、残疾人5300多人，盐源苹果的邮政发件量较2015年翻了20倍。走在盐源街上，最多的牌子就是“代发快递”。
盐源苹果好吃但“不漂亮”，政府就打“自然”牌，加强品质监管，统一包装标识。李国刚说，从去年开始，印着“丑苹果”“野生苹果”的箱子，邮政不再接收。包装标识已基本统一为“大凉山盐源苹果”。
赵兴志觉得，和电商平台、互联网公司的合作，正帮助盐源苹果“打起品牌”。“我们现在不用特意宣传这是扶贫产品，就有市场认可。”
▲ 卫城镇果农在采摘、粗拣苹果
果农观念也在改变。“提篮叫卖”的山里人，被一根网线引进了大市场，哪个“果果”好卖，网页上一清二楚。老董发现，卖得最好的是中果和大果，“不便宜，但吃得巴适。”
当地一个农业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现在果农学技术的劲头越来越大，“以前觉得结得满就好，现在自己主动疏枝，要的是好果。”
追求品质，也是盐源不少电商“双十一”不促销的原因。去年“双十一”，赵兴志在某电商平台促销，“价格压得低，结果投诉率高还赔钱。”他决定“不能因为促销坏了口碑”，今年在合作社选了1200亩作为示范基地，严把质量。
不久前，他的合作社和京东签约合作，但并没赶在“双十一”前上线赚人气，准备过后再上线。“我们定价不低，提高知名度，靠的还是品质。”
在盐源县副县长廖流波看来，要做大做强，盐源电商还要走出“小散乱”，发展龙头企业，提高品质，做强品牌。特别要完善交通路网，降低物流成本、时间。“要争取出口到国外去。”
几天前，在卫城邮政支局干了3年的张晓菊，被两箱寄到上海的苹果“惊”到了，发货的果农告诉她，苹果是“外国人”买的，要从上海转运到美国。
“居然做生意做到美国去喽。”她感叹，“要得。”LW
将刊发于《瞭望》2019年第4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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