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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碾场(图)

在中国农耕生产几千年中,热火朝天的夏收无疑是农业生产的一个关键季节。在数千年以农为本的封建社会,夏收已列入朝廷的重大议事日程,成为国计民生的大事。这个关键时刻仅收麦一项就由割麦、拉麦、碾场、扬场几个环节紧扣相连。碾场处于最核心的位置。

讲到碾场,就是先将割倒的麦子从田间拉到场上碾打的情形。场面是土场,要借雨水,碾压成平光硬如地板一样的场面。以备碾麦之用。这拉麦也很有讲究,通常是当天割,当天拉,当天碾,也有隔夜拉运的。这要看天气,天晴无雨,可放在地里晒干,如天阴则要抓紧拉碾。再则场有空,即拉即碾。天变了,云起了,有刮风或落雨的征兆,割倒的麦子就必须抓紧拉回来抓紧碾或堆成积,以防风雨。天晴了,都喜欢让在地里晾晒,待稍干之后再拉到场上。晾干的麦子好积好碾好脱粒。

我所经过的拉运麦子有几种形式:一是沟坡地,靠人背或担子担。一大捆麦子百余斤重,热乎乎压在背上,麦芒、汗水粘在脖子和脊梁上,十分难受。背麦实在不是轻省活,但无可奈何;二是用平头车子推。这种车子在农村已看不见了。这是单轮,靠有经验的人装好捆好,然后一个人提车辕,一个人帮车头,前边挂一个牛,让孩子牵着。这比背要先进得多,适宜于小路、坡地。但还是慢、苦、重。再是用大车,大车是富裕人家拉麦的标志。一辆大车,三个牲口,两道洋门,需一个会装车的、几个会挑麦的小伙。装好了,一车麦,像一座行走在路上的大船,浩浩荡荡,稳稳当当,十分威风。尤其装车人,拄着杈,高高在上,像三军统帅,好不得意,一车能拉几亩。麦拉到场,一般就地摊开,准备碾打。如果要堆积,那还须下大力气,装车的、挑车的,都得上来。垛上也应有人拨,要垒得很圆,不怕风雨。再后来,有了人力架子车,便取代了背扛、平头车,有时连大车都不用了。用架子车拉麦,一人一辆,要是会装会捆,仍拉得多,很好看。关键是便捷,省人省事,拉运效率也大大地提高了。

碾场的第一道工序是摊场。摊好了,摊匀了,能充分用场,好干好碾。这一般从半早开始,早早摊开,比较凉快,人也可腾出手,施肥播早秋。

摊场,一种是拉到场上,一种是从麦垛上拉开。直接拉回好摊,而从垛上再拉,就费劲得多。麦子要摊匀要透风,越晒干越好碾,有时还要立笼,即把麦子轻轻笼起,让更透气。往往摊完后,已是中午最热时,还要翻腾几次,让没晒干的再通风,再经太阳晒。摊场,人越多越热闹越快。这在一家一户很典型,劳力少的人家,摊一场麦实在不容易,而人多了显得快捷。拉麦钩,打菅杈,哗哗啦啦,轰轰烈烈。碾场的核心是碾。碾是用石碌碡。碌碡用牲口拉。条件好的有骡马,跑得快,碾得快,轻省;差的用牛拉,走得慢,碾得慢。单干时,穷人家牛拉碌碡,力小步子慢,在烈日炎阳,牛人汗水在流,一圈一圈。而骡马拉,就风光得多了,速度快,效果好。一个好小伙,捉碌碡,长鞭一扬,响声连连,或骡或马,四蹄生烟,轰轰隆隆,噼噼啪啪,跑得快,脱粒快。而牛就不行,力小,速度慢,还遗屎遗尿,还要用拾粪罩去接。不然,牛粪便碾入麦菅中。有时摊得厚,牛脚短,走不开,拉不动,还得有人用杈把在前边压路。到了集体岁月,场很大,牲口全上。十几碌碡,满场子转圈,一圈的辅助者,掠边的、挑场的、拾边的。后来,有的生产队,又请单位的汽车来支援。这汽车碾场,不用碌碡,比牲口优越得多。气魄大效率高,不拉屎不拉尿,这时开车的司机就是集体最受欢迎的人。队里派专人做好饭,殷勤得很。碾过头遍,要翻,翻了再碾,这样才能保证脱粒。

碾过之后,就是起场。起场又翻又腾,尽量把麦粒与麦菅分开。麦菅大堆用菅杈挑离,再用六股杈拾净,最后用十股杈细掠一次,把长短菅都拾净,只剩下麦衣麦粒,一齐推在场中央,农民叫作运堆。形成像皇帝陵那样的气派。然后再在空场上把麦菅又摊开碾两遍,这叫作腾干。腾干,一是为了把麦粒腾净,二是把麦菅碾柔碾细,好喂牲口。腾干比头场好碾,省力。这时场上的强硬劳力就不须上场了,留下的是些辅助劳力,妇女居多。

一家一户,对碾场很重视,顶着烈日,全家出动,往往干到中午饭后,下午还得一顿晚饭,叫喝汤。红豆水、连汤面,新鲜的黄瓜、韭菜、炒辣椒,有的还拿些蜂蜜水,送到场里,尽量让大家都吃好、喝好,似乎是对丰收的庆祝,也是对收麦劳累的慰劳。母亲当年很重视这顿汤,亲手操作,用最好的调料,最拿手的饭菜。我那时很喜欢这顿汤,一家人在场边槐树荫下,有的还躺在麦菅上,吃着、喝着、舒坦着,凉风一吹,像神仙一样。但在集体,这个套数都取消了,只是由大灶烧些红豆水,发一个四两杠子馍,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特别是食量大的小伙子,能多喝一大碗红豆水,多加一个杠子馍,那简直是过生日,生产队常用这个办法动员和奖励社员。

碾场也有不尽人意的时候,这就是天变一时。突然起了云,刮了风,甚至还下了几星雨。这时家家场上的人像救火一样,全体上场,抢收抢打,抓紧碾,抓紧腾,抓紧积。人人挥汗如雨,个个气喘吁吁。那个场面,和作战一样紧迫,都力争在风雨之前,收拾好麦场。否则,就会造成很大损失。在这种情况下,邻居们之间的相辅相帮,不仅十分重要,而且十分自觉,十分感人。特别对那些娃小劳弱、孤寡之家,大家都乐意相互帮助。即便如此,仍有人家,难免淋雨。要知道被雨水浸泡的麦垛,雨过天晴,红日一照,分外爱发霉、爱出芽,这预示着一家人一年辛苦就白费了,谁敢不重视!

碾场后的“运堆”,都争时抢风,早早扬场,使麦粒从麦衣和杂质分离出来,这就是种田人最终的希望。

碾场到了合作社之后,确实是一个热闹、繁忙,又充满欢乐的场面。特别是碾后的起场,更热闹非凡,场面积很大,有十多亩,用的人多,几乎是全部劳力。这时太阳偏西已不太热,如果场上有树遮阴,再吹来几丝凉风,大家心情舒畅,忙碌在一起,欢乐在一起,男女老少,红红绿绿,像在一个大舞台同台演出。

起场的场面最感人,也最舒心。一把菅杈一个小伙,陪两个年轻姑娘媳妇用小杈顶,几把菅杈,哗哗哗,满场跑得欢,把大堆麦菅都挪走,有的还直接推到垛上。这需高技术、高水平。打菅杈者、顶菅杈者都要配合好。这时在上边拨菅者就很忙,几个小伙,杈往上挑,忙得不可开交。菅杈一过,其他人忙拾菅,拾过之后再用十股杈刹短菅,最后菅刹净了,就是推板推运堆,几把扫帚扫,几把推板推,推完了,扫完了,碾场的任务就结束了。下一道工序等风扬场。这时,起场的人,迎着夕阳,坐在树边,欢声笑语,显示着集体劳动的和谐与欢乐。

集体生产的运堆太大,有时达百十石至像座帝王坟,没有大风是扬不动的。同时,集体经济,粮食是宝中之宝,是不允许个人随便扬几锨净颗,以防丢失。于是扬场要等大风刮起,队长集合一群小伙,借大风,扬大场。麦衣细尘,一时间,漫天盖地,可飘到十里之外,不亚于战火硝烟。麦衣吹走了,麦颗分离出来,这就是集体的收成。

改革开放之后,土地分到户,碾场似乎又恢复到合作化前。不同的是,家家地少,场小,几乎都靠四轮碾。比过去进步多了。再发展到现在,收割机割麦。连拉麦和碾场都省略了。不用人和牲口了,碾场那活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连有碌碡菅杈等农具也都成了文物,成了农耕文化博物馆的收藏品。场也没有人用了,不是耕种,就是修了住宅。延续几千年的碾场,只给过来的人留下许许多多永久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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