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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散文:儿时割麦的日子

文:张宗龙

“过了九九再九九,麦子上了口”。

“蛤蟆叫呱呱,一个半月吃疙瘩”

“过了端午吃新麦”。

“咣咣哆雀、咣咣哆雀——布谷鸟叫,要动镰刀”。

这些都是小时候老家的老话了。按现在的阳历算法,一般过了六一儿童节,家家就开始磨镰刀、压麦场、买草帽,准备割麦子了。

现在我们老家都种土豆,是全国有名的土豆之乡。靠大棚赶季节,冬种春收,图的是赶个鲜早、卖个好价。累是累点、忙也忙点,但比种麦子收入高、来钱快。满坡很少见到麦子了,也不用遭受那割麦的罪了。

但在我们小时候,我们鲁南地区可是麦子的主产区。割了麦子种棒子,一年两季,收成不错。但一般麦子交公粮,棒子才是村人的主要口粮。除了南坡靠河沿的低洼地、北坡靠马山的高岗地,高岗下洼地,要么不能浇、要么易受涝,这些地方就种些谷子、高梁、红薯一类的杂粮,有些卖个零花钱,有些和棒子混合着吃,以度过漫长的严冬和春荒。

那时水浇地比较少,也少有打机井的,多数地块要靠天吃饭。遇有风调雨顺的好年成,收的麦子就多些;要是遇见干旱或大涝,可能就一整块地都绝收。有时眼看麦子到快熟了,一畦畦的麦穗正喜人,一场冰雹打下来,到口的粮食就化作了泥土,半年的心血白废了,社员们也只能干瞪眼。有的麦子明明割下来了,不巧遇见连阴天,不能打不能晒,不几天就发芽了,老百姓也只能跺着脚骂一句老天爷,毫无办法。

小时候种地没有机械化,村里有一台50的拖拉机很金贵,只舍得路上跑着拉拉货,少见到地里去劳作。到地里劳作的除了默默无闻的老牛,就是全村的社员。从种到收,镢刨锨剜;耕耙耩扬,全靠人力。老百姓每一天都是辛苦的,起早贪黑,地里家里;农忙了忙地里,农闲了出河工,没有丝闲的空。所有的农活真正常干下来,没有轻松的,社员们一天到晚忙得要命。

但最忙的却是三夏和三秋,因为这时候不但要收,同时还要种,要和老天爷抢时间、要和节气抢进度,耽误不得。这其中最忙、最苦、最累就是割麦子了。

割麦子需要男女老少全员上阵,这时候农村的学生就会放麦假,帮着家里或割麦,或拉麦、或拾麦,或打麦。除了怀里抱着的娃儿和年龄大不能动的老人,满坡没有闲人,连村里的懒汉二流子这时也知道抢天收麦,下地干活。虽然收的麦子那时多数要交公粮,社员们一年到头难吃几顿白馍馍,但麦子丰收的喜悦是真实地扬在每个人的脸上的。看到那金黄的麦穗,闻着那潮润的麦香,想着那雪白的面粉,真正的农人谁不欣喜呢?平时家里再穷,这几天的伙食也相对好些,起码新麦子面的白馍管够管饱,这比过年都过瘾,所有人都精神好、干劲足,辛苦劳累都觉得值了。

我们老家种的是冬小麦,冬小麦不怕雪大,“麦盖一床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尽管小时候我们没有火炉,更没有暖气,大人小孩都冻得手破脚烂的,但我们每个人都盼着下大雪,都盼着第二年吃上大馒头。小麦苗在地里经过一个冬天的孕育蕴藏,在春风的吹拂下伸展腰身尽情生长,拔节、抽穗、扬花、灌浆。成片的麦田泛着绿浪,在节气的催赶和太阳的照耀下,由青变绿,由绿变黄,满坡变成了金色的海洋。夏风徐徐,蛙声阵阵,麦穗荡荡,麦香萦萦,社员们的心都要醉了。

老家话说“麦熟一晌”。昨天还看着泛绿的麦子,一转眼就熟透了。这是最不能偷懒的时候,麦子说熟就熟,而且一熟一片,稍微割得迟了,那饱满的麦穗就折断了,或者掉粒了,谁舍得到口的麦子遭受损失呢?看吧,约摸三四点钟的样子,天刚蒙蒙亮,村里男女老少就出门了,拿着镰刀、提着干粮、背着水壶、拉着架子车下地了。老天开恩,麦子丰收,人们要趁老天爷给的几天好脸色,抢抓进度把麦子撂倒,防止过熟掉落。

割麦是苦累的活计。这几天看网上有照片在传,几个漂亮的女孩穿着短袖短裤在挥镰割麦,评论区谴责声不少。那不是在割麦,那是在作秀,是在蹭流量。真正割起麦来,别说穿这么少,穿薄了都不行。我们小时候割麦时都要穿夹袄,夹袄就是冬末春初棉衣脱了穿单衣还觉凉的那段时间,农村人做的两层布的衣服,那时可没有毛衣线衣一类的衣服。不穿夹袄那麦芒就会扎得你浑身刺挠,麦叶也会时不时在身上剌出一道道口子,这样容易造成非战斗受伤,所以割麦一般要全幅武装。

割麦最盼的是晴天,但夹袄穿在身上最怕的却是太阳。那初夏的太阳照在身上火辣辣疼,汗水浸湿了衣服,衣服紧贴着皮肤,汗水蒸发后的盐分蜇的皮肤生疼。抬眼望,太阳明晃晃的刺人眼睛;低下头,那成熟的麦子发出白花花的反光,让人眩目晃眼。这时多盼望来片云彩,把那火球般的太阳遮住,或者吹来一阵凉风,把那满身臭汗吹干。可如果真的天边黑云上来,呼呼的大风刮来,那心又早就提到嗓子眼了。

割麦拼的不仅是体力,还有毅力,更有耐力。我们那儿地平整,麦趟子长,站在地这头望不到地那头,有时站在地头还没开割呢,就想着啥时到头啊,不少年轻人就有了畏难情绪。割麦时一般是一人一垄,虾腰蹶腚,蹲下起立,全身劳累。左手搂住一把麦秸,右手飞快地挥舞镰刀,一把把麦子齐刷刷倒下。割一片,还要用麦子打个绕子,把割倒的麦子捆扎上立起来,往外拉时一捆一捆的好装好拉。割不一会儿,就会腰酸背痛,汗流浃背,手上磨出了血泡,腿上扎出了口子。想休息一会都没个地方坐,那刚割完的麦茬尖硬锋利,弄不好就把脚和屁股戳一下,疼痛难忍。

割麦有时要和别人暗暗较劲,有不服输的精神,否则特别容易泄气。看到别人割得快,把自己拉得远了,就要尽快赶上。尽管腰痛腿酸,站下擦把干可以,可不敢经常站着伸伸懒腰。你伸懒腰越多,越被别人拉得远,当你看不到前边的人了,你的劲也就泄了,就会被别人远远地甩到后头。你一趟还没到头,别人第二趟都要回来了,迎面和你撞上,就会感觉很丢人。

割麦那段时间,抢的是时间,争的是好天,壮劳力一般是不回家吃饭的。妇女们往往割几趟麦子就没劲了,这时她们就凑歇歇的功夫,赶紧回家做饭。其实饭也简单,不杀鸡不杀鱼的,常常是狠下心来,到烧饼店里换几斤烧饼,再烧一锅绿豆汤,拌个凉菜,送到地头。烧饼是好东西,又软又香,干了也好吃,但平时可是舍不得吃的。割麦那几天劳动强度大,人的饭量也大,也是打烧饼的人最忙的几天。

大人割麦,小孩子就在后边挎着管子拾麦。拾麦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更不是轻生活,同样要忍受太阳晒、腰背疼的辛苦,那刚收割的麦茬子一不小心就把孩子的小手刺出血来。小孩子累了就喊腰疼,大人就会说“小孩子哪有腰,别蝎虎了”,我们就继续拾麦,几天下来就晒得象黑炭似的,看着很壮实。

白居易有诗描写收麦“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多少年来,祖祖辈辈延续着这种割麦的辛苦,体会着这种劳作的辛劳。然而近几十年来,随着城镇化推进和大型联合收割机的普及,割麦变得轻松惬意,人割肩背的割麦场景不见了,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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