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最后的愿望

秦二世是秦始皇第十八子，通过一场宫廷阴谋继位。他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呢？说来匪夷所思，竟然是想做回老百姓！当然，贵为天子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动这门心思，一切其来有自，太史公《史记》记得明白。

二世末年，即前207年，关东群峰并起，秦帝国风雨飘摇。奸相赵高眼见诸侯大军兵临城下，又恐二世怒而“诛及其身”，就与咸阳令阎乐、弟弟赵成密谋，废胡亥而立公子婴。赵高就是历史上那个“指鹿为马”的家伙，而咸阳令则是他的女婿。当阎乐率兵攻入二世后宫，历数其罪而令其“自裁”时，就有了如下一段对话：



“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
乐曰：‘不可。’
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
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
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
阎乐曰：‘臣受命於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

胡亥算是识时务者，眼见大势已去，就退而求其次。要见丞相赵高，无非是抱有最后一丝幻想，看能否通过谈判维持帝位，结果不被允准。于是退一步，皇帝不当了，只愿做个一郡之王；再退一步，做个万户侯也行；眼见万户侯也做不成，再再退一步，就让我与老婆孩子一起做个老百姓吧……



当年陈涉在大泽乡揭竿而起时，曾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算看到了事物的本质。想二世也是九五之尊，一朝大势已去，虽一再降低身段，只求自保，奈何天不假命，最后只得含辱自杀。当初始皇帝一统六国，幻想家天下二世三世乃至万世，可谓愿景美妙；可惜，他能打天下却不会安天下，大兴土木修阿房宫和骊山陵寝，不惜成本访仙求道，焚书坑儒暴戾天下，所有这些，直将秦帝国的气数耗费殆尽。等到二世胡亥继位，有过之而无不及，“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纪”，最终落得社稷不保、身首异处的可悲下场。

固然，历史上像秦二世这样的无道昏君比比皆是，可死之前如他这般讨价还价的则并不多。国人有一种智慧叫“好死不如赖活着”，胡亥苟且偷生亦不能，事到临头，即便幡然悔悟，却也没有半点机会，只能在心里徒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了！

或许，古人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并非常人所能达到的境界，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则是国人立身处世所追求的分寸；有所为有所不为，行所当行止所当止，才不至于在人生旅途中迷失方向，才不至于在物欲江湖上角色错位，才不至于在清明社会里自取其辱。

论权势，论富有，论成就感，论优越感，中国的古代帝王可谓无人能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某非王臣”，关键是，最高首长能否守土有责，优恤天下。历史地看，封建帝王的开国之君相对要清醒一些，像文韬武略的光武帝、善于纳谏的唐太宗、严刑峻法的明太祖等，但究是少数，论及其余，则大多等而下之。所以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史，就是一部各色投机分子的轮流坐庄史，老子打天下，儿子家天下，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若干年。





说到这里，一个严厉而核心的问题还是在位谋政、守土有责的问题。现实生活中，我们所见所闻的反面教材太多太多了。那些贪污受贿、弄权枉法者，一旦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莫不涕泗交流，悔愧交加。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在位时不作为乱作为甚至胡作非为，到头来只能是自酿的苦酒自己吞。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是，很多人包括那些曾经的领导者，瞬间从掌权执法者变成阶下囚的巨大反差，往往让他们一夕尝尽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很多人甚至也会像秦二世一样“愿为黔首”，可是，即便在平时如此平常的愿望，先不珍惜后也无望了。




历史确是一面镜子。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我们重读《史记》，固然明白二世胡亥之死是咎由自取，但我们也更应清醒，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贱老百姓。也许，真正的幸福就是做一个老百姓，真正的幸福就在老百姓中间。而这，正是幸福的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