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46）

致二哥

二哥：

你好，九月份给你的信件，不知是否收到？今为三兄结婚一事，再特书一笺。如果你已经给我回信，那么，请你放心，我会收到的。在你收到我这封信后，如果有事跟我谈，则可给我回信。如没有，我将在十一月份给你回信。当然，要是在这之前没给我回信，则应给之。

三兄结婚，你一定要回家，你跟我说过，你我是家庭的两根精神支柱。另外，你若不回，家里特别是老三会有意见的（十九日正好是星期天）。

实习已经结束，这信是在中大写的。在我们今后通信中，我不再谈论政事了。因为我知道，不专门研究这个课题是不能得到新的结论的。胡思乱想，只能给我以徘徊与痛苦。当然，这条戒律把有关文学的政治态度和科学的哲学讨论排除在外。我的政治态度不准备做什么改变了：我将始终认为，精神文明比物质文明更加重要。我将用看待秦汉唐宋元明清等朝代的发展史的眼光，来观察当今世界。

今后，我将用最大努力，使我的绝大部分时光，在这个尘世之外逝去。

我要向你学习，刻苦读书，加强自己的抑制能力。

已买《李自成》第一卷。

就此

                                             四弟

                                                 1980·10·13·

附：请将下信在三兄结婚之日给他。

 

 

致四弟

四弟：

你好？回中大了吗？实习的感受如何，身体怎样？

自九月底收到你那封信后，一直再没有收到你的来信，不知近况如何，甚念。

那次收到你的来信，刚好到国庆节，因散假回家休息了几天。十月五日到校后又去三和中学实习，所以迟复。回信是到三和中学后第二天写的，也不知你收到否？

十月二十日，三弟结婚，我特此回家。本来是不想回去的，不愿走路，不愿去那热闹的场合和众多亲友见面，但母命难违，三弟及弟媳又是那么热心，我因此去了，在家里呆了三天。

家里的情况怎样向你说呢？总之是“好得很”和“糟得很”搅合在一起吧。想到几年来，家庭由衰而盛，由受压到出头，兄妹们由愚昧而觉悟，我的心总有一股高兴劲儿，这就是所谓“好得很”吧！可是由于几年来，家庭剧变，花销也大，经济情况便很糟糕。同时也由于人事沧桑，家庭成员革新，以前的那种氛围便打破了。我不得不承认，在我们家庭，今后，金钱关系将全部或者大部取代过去我们那种温情脉脉的关系。三弟的结婚，标志着新的家庭关系的开始。新关系将来发展到何种程度，我不敢预料，但我总相信，只要限制其恶性发展，和睦的家庭还会发出灿烂的光辉。

三弟这次结婚，总共用了两只猪，46斤酒，还用了750元钱，家具不计。喜宴贺礼收460元，亏欠300多元。幸好，猪栏还有一头存栏猪，否则，待我们回家，就只能咽红薯了。

母亲是家庭的贾母，这是毋庸质疑的。她的思想是明确的，不把家庭搞得太空和为我的终身大事做打算是她办事的宗旨和原则。但这到底有多大意义呢？

母亲是可怜的，一年到头劳累操心，得到了什么呢? 好的让给我们吃了，让给我们穿了，让给我们享受了，真可谓蜡烛精神，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每想及此，我便心不忍。今后，让母亲休养生息，安静地度过晚年，将是我俩义不容辞的职责和义务，也但愿新的家庭成员将来都能孝敬老人。

说到我的终身大事，我就烦恼。我想，我一生的境况怕是不能成全自己了。年纪这么大了，还在学校读书，即使参加工作，也只有那么一点可怜的薪水。可我有我的事业，还有家庭，老母在上，小妹在下，我拿什么去买一个女人呢？再说，我也一直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所以，每想及此，独身的想法便占了上风。

另告：我自从到三和后，情况甚好，学习工作生活都顺心。除了正常的实习工作外，我又读了三本小说，还读了李贽的《史纲评要》和《神曲》，熟读并背诵了《孙子兵法》。我的实习快要结束了，预定于十一月六日返校，估计你收到这封信后，我已到校，你就用原址给我回信吧！

祝你好

                                        二哥

                                            1980·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