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夜妆

2009-03-27 00:29:53

『夜妆

文/凝烟清尘』

一切与昨天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春风依旧，天空净蓝，仿佛从不曾有过岁月的影子。可天边，曦和的车轮正向着西边疾驰而来，我眼见青天下那一道扬起的尘烟滚滚愈近，断无偏差，却终是避无可避。一声叹息，我阖上眼，任由昨日晚钟里凝结的希望在今日的暮风里被无情碾碎，空留几许残灰，落在心墙的一隅，待我慢慢捡拾。是谁，一脚飞踏在我的胸口？记忆中，这样的情景一再重复，此际，已不觉得痛。原来一日之间，已是两端天涯。昨日笑迎晚霞漫天飞扬的馨甜歌谣，已换作今日背向夕阳沉重忧伤的晚归步履。

命运，我已生于你股掌，一进一退，一起一落，皆受你手中那根根丝线所控。昨日那场浩大繁盛的海市蜃楼，我怎能痴想它是沙漠外的锦绣前程，引渡我从你的指缝间逃出生天？妄念，果真不可有。我知道，那只是你赐的一个道具，好欣赏我怎样把一场乐极生悲的戏码演绎得淋漓尽致。可是，真对不起，我的演技实在不合格。如今的我，已将所有悲喜收敛成一潭梧桐旁的井水，倒映着遥遥天穹的蓝天白云，濯净我的尘缘如梦，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一切，都是淡淡的，如一幅水墨丹青图，泼墨与留白，皆出于随缘的写意。乐，不会纵情肆意；悲，也不至久久挂怀。因为一切在我预料。不知这是不是另一种悲哀呢？

从此后，不要再为你流泪。即使是仰你鼻息的玩偶，也应有自己最底限的尊严。

只是，今天的心情终究是有些不好的吧。瞧，烟花三月，竟有了几分深秋的肃杀和苍凉。西方天际，残阳如血，层天尽染，一轮落日轰然坠逝，天终于黑透了。

月下，镜前。小剪，眉夹，唇油，晚霜，一字儿排开。

很少去理发店，修理刘海从来是亲力亲为，自觉手艺比理发师更加契合自己的心意。一络络碎发纷纷坠坠，青春的刘海似乎可以重新飞扬在十六岁的晨风里。然而心事，自古是剪不断，理还乱。

拾起眉夹，细细修眉。这个小资的动作，拔除的似乎都是一幕幕千帆过尽的沧桑。想起古代的女子，羞涩地让如意郎君为自己画眉，再问一句“画眉深浅入时无”，羡煞世间独行客。一直很不喜欢那种修得细细弯弯的眉，女子的眉，还是要稍稍粗长一些，齐整和婉中带些飒然英气，更显面目精致。只是，西窗烛下，谁会为我执笔画眉？怅望年华的西风里，它们怕是要渐而疏淡。

再用无色唇油润唇，轻轻一抿，它还是像当年的那瓣蔷薇。然而开合之间，却已木讷迟钝。不知有多少的欲语还休，增添了唇的负荷。

记不清多久没有抹润肤露了，仗着年轻，再干涸的肌肤也会有理想来润泽。当念想破灭的一瞬，蓦然回首，才惊觉自己已如一片枯叶。

妆镜里，那副容颜已褪去了初春里干燥憔悴的风尘，恍惚一笑，似乎又还原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此番梳妆，哪里附和了现下不堪的心境，简直像将要赴约心上人的少女。紫藤花下，白衬衫，颀长的身影……多么遥远的回忆。我知道，无论怎样精心的修饰，精致的妆容，都遮掩不了那日渐苍老的眼神，它是永远不会说谎的。曾经一双乌黑皎白的清澈眼瞳，如今总隔膜了一重灰色，那样的剔透无伪，是再也回不去了。人生总是不断错过，再不停蹉跎。

许是什么都没有了，才更加要好好对待自己；许是灵魂死了，才更加要好好顾惜躯壳。总之，鬼迷了心窍，我竟会在今夜梳妆。妆容，宛如一卷绣帘，在女子最不堪的时刻落下，掩去心底疮痍的伤疤，却为帘外人勾勒着隐约而完美的想象。女为悦己者容，抑或女为己悦者容，就让这些错误的猜测，给那些善意的人们以白色的欺骗吧。

今天与昨天换了人间，明日的我也自会不同。我在今日的死角里夜妆，只等在明日的第一缕晨曦中重生，衣袂飞举，笑靥如花。命运，你且放马过来，看我如何在你布下的山尽水穷里，夺一片风生云起；看我如何在疏花枯藤间，年华如玉。

2009/03/26

【后记】

昨天，被告知有可能留在医院药房工作的希望，煞是欢喜，决定今天进一步落实。自然，希望破灭了。如今这个社会，关系第一，任你学历如何，能力如何。枉我过去如玉的年华，将要被怎样蹉跎。于是，晚上，打理自己，是为“夜妆”。谨以此文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