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3-27 19:34:41
『剑端女儿红
文/莲魄』
后来，人们说，那一日，桃花一直燃烧到天边，公子璎的弑天剑再也没有出过鞘。
——序
青阳魂的酒香破封而舞时，霜染的冰月正绕过西厢，在青瓷坛口泛起冷冷的光弧。我突然想起弑天剑意欲吻人咽喉的样子，杀意燃起的苍白色火焰，美丽得没有一丝温度。十年了，它再也没有出过鞘，会生锈么？会寂寞么？
夜风吹碎一天凉露，掠过我，像抚摸透明的枯骨。它附在耳边轻笑，说我比剑还寂寞。或许是罢。我早已把所有悲欢忘在了前尘，竟连寂寞的滋味也辨不出了。这样，真的很好。埋葬年华于桃树下，倚坟宿醉，待一部人间静静走过，我刹然白首，你却仍无半分苍颜。一朵人面花无声飘落衽襟，便以我衣上酒痕，换你袖底余香，可好？
尘缘，是一场似是而非的幻境，清醒抑或沉睡皆是浩大深重的荒凉。荒凉中，没有你。那么多年，断雁叫瘦了西风无数回，你却只是闭目于落日背后，连一个回眸也不愿给我。所以，莲儿，我只能醉。醉里，还有你拈花望月，浣纱云水。
“子璎哥哥，求你，带我一起走。”
“莲儿，等我。五年后，我手中的弑天，定会破开一片江湖，前来向你爹提亲。桃花为证。”
只是，十七岁的我并不懂得，誓言有多么不可相信。所有的以后与永远，一旦说出口，终归于一种始料未及的欺骗。许是你早已了然，我簪于你墨青鬓角的那朵桃花，最初便苞含了一个注定凋零的结局，你却任由它绽放成灼灼的谎言。开至荼靡花事了，直至你的血比桃花更凄艳。若年华以字成书，读老的篇章亦可翻至扉页，我绝不会再给你任何承诺，惟有落笔一句：爱在当下。
生与死，一线之际；爱与恨，一念之转。你的垂手明如玉，是我的掌心能握住的全部温暖。可那时，我仍选择握住了冰冷的剑。
书信一封一封，我没有回头。牵念一丈一丈，我不曾心软。尽管，我已成了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杀手“公子璎”，可还不够，我要给你的，远远不止一个杀伐人生这么简单。世间女子能够拥有的一切，我都要为你以命相搏。终于，你来找我，褪尽胭脂的容颜，写满绝望。
“子璎哥哥，你现在拥有的，还不够多吗？究竟，还要我等多久？”
“莲儿，再等等，就快了。待组织拓开北部势力，称霸江湖就指日可……”
“你……真的爱我吗？我想，你爱的，只是手中那把剑，和剑下的那片江湖……”
“不，莲儿，你要相信……”
“我……怕是再也等不下去了……”
你幽冷苍凉的语调，浸透了那个无月的暗夜，忧伤的水意弥长。
从此音尘绝。只当你是赌气。江湖在弑天剑的呼啸下，碎裂成斑驳光影。潇潇风雨，又是五年。
我终于带着浩浩汤汤的聘礼回到玄远山庄，风景还与旧时同。只是你，曾经流云泻地的三千青丝，绾作了素净的髻——你成了我的师嫂，还有了一个三岁大的儿子。
惊痛，震怒。胸口，冰与火交错填堵。刀里来，血里去的这十年，尔虞我诈，背信弃义，我冷笑着利用丑陋的人性一步一步掌控江湖，却从不怀疑，只要我回首，便能看到你水色清婉的身影，将等待凝为一座安然的姿势，额前的梅花妆，正散落着浅浅的温柔。
可这一次，你不在了。空余我张徨失措的回眸与追悔，无处安放。这一条江湖路，我究竟走了多远，才扯断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决不能，就这么失去你。弑天剑锐吟着盛怒的杀意，直指大师兄心口。乱红如雨，天边燃起了桃花，浓烈而腥香的芬芳。剑，铮然落地，我最后一次抱紧你。血色，温度，一点一点流失，枯萎的嫣红。你望着我，只说了一句话——求你，放过我的丈夫，和儿子。眸子里，悲喜爱恨尽数泯灭。此刻，我在你眼前，只是一个陌生而冰冷的杀手。
莲儿，你好傻，好傻。我不过是想逼他放手，让你我再续前缘。我又怎会去伤害你挚爱的亲人？
被你的血染红的双手，此后再也握不住剑。如果我的手中没有剑，我就无法保护你；如果一直握着剑，我就无法抱紧你。生命中一切最深痛的珍爱，总要到放下后才恍然，失去后才明白。
很多时候，我问自己，为什么不随你一起去了？可是，身为一个杀手，我早已弃却了轮回。有你的回忆，是我对人间的惟一留恋。纵然幕幕生痛，我也绝不会选择遗忘。
月光很冷，我用冰凉的左手，暖一杯青阳魂。闭上眼，看这个白山黑水的世界。莲儿，你看，我正在颠倒人间。当我能够翻覆阴阳时，你可愿从忘川抬首，展颜唤一声——子璎哥哥。
2010/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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