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马
文/莲魄
夜与昼，如同水墨与雪绢交缠漫漶的天色，暧昧难辨。没有风声足踏刀尖而来，枯虬的枝桠隐于黝黯处，仍旧被一分分削瘦了下去。银白色的日，铁红色的月，冲破亿万光年星尘，等待一次毁灭彼此的相遇。却于执手时，被一道闪电斩断。金属碰撞割裂粉碎的声音。随之寂静欲死，连同呼吸。
阁楼幽深，仿佛一只望不见底的瞳孔，漾起暗调的木纹。时间止步，于混沌里坠落一地的虚无。具象，幻境，在洪荒的盛大背景里起伏。迷迭香燃起荒烟，人头骨长出蔓草。世界错乱濒死，手中一根发丝纤细，悬着血滴，如何再去打捞生生不息的传说。
我跌坐在昏暗光影里，如破旧的人偶娃娃，被弃于轮回之外。朱砂色丝裙延至裸踝，堆叠出一尾颓艳的涟漪。长发散缭，墨碧海藻般缠缚手腕，像无法挣脱的古老咒语。白玉兰花瓣雕刻的脸庞，泛起细细的香冷，遮住所有表情的纹路。睫羽纤弱，宛若断翼之蝶栖于枯萎眼神，落下一片深重的叹息。
这是一个巨大的泽国，我泥足深陷。在永夜的鼻息间，被吸进，又吐出。颠倒反复，不得救赎。心跳无声。绝望，是唯一的词语，把岁月的绿笺写破。
恍惚里，谁足尖轻软，不惊一丝尘埃；谁双眸清亮，盛满茂密水滴；谁微笑三分，吹我眼睫欲飞；谁又胸膛温暖，染我容颜薄醉。
是一只有力的藕臂，从浓稠窒息里拔节而生。骨肉玉白，肌血清甜。以潜游的姿态，优柔环过我的腰际。身子一轻，已然被坐拥窗前。那只手，轻推阁窗。
眼里突然涌进瓢泼的光，泪水混着笑意滴落。犹如蚌壳第一次打开，倾吐千年心珠，既痛且甜的滋味。风声浅吟，袭来莫名的香息。
檐外一座城池，寂静如时间的眼泪，铺满初色的花朵。深红浅白，浓翠淡青，墨迹般安详。
“……莲？”几经开合，唇齿间终于辗转出这枚被遗忘的字。
“是的，莲。你有很多很多年，没见过了罢？”身边人声线泠然，似出了水的月光，饱蘸了淋漓的温柔。
我微笑颔首：“你来了。青龙。”
“是的，我来了。并且——”语调有清冷的慈悲：“朱雀，我要将你从轮回的枷锁里，释放。”
一个吻，轻印额心。菩提叶落般悄然又宿命，像一场无声的度化。有一线红，流淌过眼瞳。那是朱砂色的纤羽，冲破封印，从左侧额角幻生。
由你不记得的最初，至我不知道的最末。我将一直守护，对你的诺言。
阳光大盛，透过眼睑召唤沉睡的眸子。此一梦，即将如西天凉月，碎成一枕的灰飞烟灭。恍若灯花落尽酒见空，一豆青梅搁浅盅底，欲醉也无缘由。颠倒疏狂。谁来尝，这割而不下，爱而不得的悲欢。
梦醒处，阑珊萧寂。青龙与朱雀，依旧在各自的星宿里布阵。人间传说，怎样解开天上棋局。终不过是你我共守江山，彼此不见。遗忘了容颜，终老了岁月。
以梦为马。奔赴一折纸扇上的江南。黛色的瓦，水色的墙，茂盛的留白。约定的月中天，约定的杏花巷。一个约定的坠马，我便会落入有你的故事。如一计小小的阴谋，酝酿一场盛大的爱情。
会笑我傻么？我只是无奈。因为梦境，是抵达你温柔怀抱的唯一路途。
莲魄
2010/06/11
你静坐宇宙深处，
含笑待我，
打马光年。
奔赴你的小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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