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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晚报反击姚贝娜事件现4大错误

2015年1月16日,姚贝娜在北大深圳医院离世。当天下午,深圳晚报3名记者以“拿东西的”身份进入临时手术室(一说太平间)进行拍摄,家属发现后予以拒绝并要求删除照片;消息传出后,在网上瞬间发酵,诸多网友对记者拍摄表示强烈不满;1月18日,骂声飞了两天,舆论漩涡里的深圳晚报以官方微博发致歉声明的形式向家属、歌迷和网友“表示诚挚歉意”。


本以为“拍照风波”就此打住,然而,令人实在难以理解的是,在沉寂了整整6天之后,昨天,深圳晚报突然发力,就地强力反击,借助自家报纸平台,以头版除广告外全部的版面、评论版整版、内版两个整版的绝对大篇幅,以“四个没有”的强势排比、霸气十足的头条社论和自家三位记者的“真实讲述”自证清白。


同时,社论下方再次刊发声明,要求有关网友停止对深圳晚报的名誉侵害,并“保留通过法律途径追究相关人员法律责任的权利。”


深圳晚报回来了,带着满格的战斗力,以惜别姚贝娜的名义,将尸骨未寒的她生生扯回公众视线,并再次坠入舆论漩涡。



深圳晚报,何其咄咄逼人!

是的,他们有自己的版面,他们可以为自己的清白拽上自己的当事记者,洋洋洒洒万余字尽情还原真相;

是的,他们的报纸是自己的,头版可以不导读当天上海大火撤掉区长、区委书记的重要新闻,全力冲击姚贝娜;

是的,他们的记者是自己的,可以反反复复推敲、字字句句拿捏后再去排版印刷,将报纸送上街头;

是的,他们的社论是自己的,可以反反复复阐释自己的善良动机及过往伟绩,将“错误”认定为“不足”,轻轻地,用成绩将其带过、稀释;

是的,他们的笔和镜头是自己的,可以不惜人力、物力、意志力,在报纸上和读者去打赢这场官司,维护自己的清白并宣誓自己的道德纯洁和精神高尚;

是的,他们认为昭告读者在这隐忍的6天时间里琢磨的这个策划案比任何新闻都更有价值!

……

但是,有一点,只有一点,深圳晚报上上下下却完全没有搞清楚,他们认为什么都是他们自己的,但姚贝娜不是,姚贝娜不是它深圳晚报的自留地,想挖就挖,想弃就弃!一个尸骨未寒的年轻姑娘,一个为大众唱歌并在临终前捐献自己眼角膜的歌者,不是它深圳晚报几时想拎出来说几句就可以说几句的工具。


逝者没有生息,家属尚无心力,可深圳晚报却远远低估了诸多读者和网友的判断力!好吧,本委作为其中一员,权且把“编委汇”当做自己的阵地,虽然它的粉丝数远远赶不上深圳晚报的读者之众,但我愿意以最可能短的篇幅回应深圳晚报4个版的强力一击。


一、深圳晚报进入太平间,错了还是没错?


深圳晚报在昨天所谓“还原真相”的报道中,3名当事记者均站出来进行了回溯。记者之一赵青在这组报道中是这么说的——


赵青:我们遇到姚晓明博士时,他手上提了好几样东西,还抱着一束花……我和姚博士相对熟一点,我就问博士是不是快要手术了。他说是的。我说很多记者都在外边等了……看到他拿了这么多东西,我们就顺手帮他拿着。他捧着鲜花,一路往手术室走。我们也就跟着他走。手术室门口有人问姚晓明这3个人干什么的,姚博士说是帮他拿东西的。


按照上述说法,记者进入太平间纯粹就是雷锋行为,如果不是帮医生拿东西,我们也不进去。事实上是这样吗,尽管经历了6天的思考,这个回忆依然漏洞百出。首先,3名记者遇见了医生,要帮助医生拿东西,那医生到底拿了多少东西需要3位记者同时来帮忙拿?其次,手术室门口有人在控制进出,明确询问3位记者的身份,医生明明知道3人是记者,为什么避说是记者而说是拿东西的?之前医生和记者有没有过串通?第三,那么多记者在外边等,又有院方人员在门口管理,管理者又明确询问身份,很明显在传递家属不想让媒体进入打扰的态度,深圳晚报3名带着采访意图的记者仍然以“拿东西”的身份随之进入,目的性是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在家属和医院均明确反对记者进入太平间的情况下,记者不管用怎样的形式进入,都已经超出了职业许可,深圳晚报,你说你错了没错?



二、深圳晚报太平间里按下快门,错了还是没错?


在太平间里,深圳晚报记者使用相机拍摄照片,没带相机的记者用手机拍摄照片,这到底错了还是没错? 看看当事记者的“真相”还原:


深圳晚报编委,国际、国内新闻摄影大奖得主赵青:……在深圳,媒体记者进入医院太平间或者手术室拍摄什么呢,拍摄的是遗体捐赠手术过程或遗体告别的庄重场景,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在深圳也不是深圳晚报一家这么做过。国内外这样的拍摄都有。因为我们一般会拍摄医生鞠躬、告别、献花的镜头。深圳第一位也是全国首位无偿捐献眼角膜者——向春梅,以及很多遗体捐献者,我们都是这么拍摄的。医生致敬逝者的画面,释放逝者人性的光辉,弘扬社会正能量。多年来这种做法,影响到很多人加入到人体器官捐献中。深圳市第一座眼库成立以及我国首部器官捐献移植法规的出台,都是公益人士、捐献者和许多媒体共同努力的结果。如果知道眼角膜捐献的重要意义,就不会质疑我该不该在现场,怀疑我拍摄的操守。我也是一个有多年经验的摄影记者。


深圳晚报原文呈现很有意味,将记者获得过国际国内新闻摄影大奖的荣誉也挂出来了,同时强调是一个有多年经验的记者。我们来分析分析这位载誉老记者的回溯。首先,在该记者看来,进入太平间拍摄已经司空见惯,这没什么,并且举了很多实例用以论据。本委认为,记者进入太平间拍摄没有问题,确实很多记者就是这样操作,用图片传递感动和正能量也没有问题,许多图片拍摄出来确实令人肃然起敬。

但是,该记者有一个新闻伦理的基本常识没有搞清楚,在太平间里拍摄,只要有家属就需要征得家属同意,不管是拍摄器官摘取还是遗容,也不管是不是医院单方已经同意与否,必须有当事者家属授权。在没有征得家属同意的时候,掏出相机就按,已经严重违反了新闻伦理,严重超出了新闻记者的职业范畴,严重背离了职业道德。不能说别人都曾经这么拍所以我也就这么拍,也不能说我是有经验的人我就可以这样拍,这是典型的流氓逻辑。别人都去抢劫,抢劫就对吗?


很明显,根据深圳晚报“还原真相”的报道,姚贝娜的家属及经纪公司的人当时全部在场,记者以“拿东西”的身份进入后,雷锋角色已经扮演完毕,按记者的逻辑,此时就应该主动退出,但相反,记者反倒举起相机开始拍摄,并未征求在场人员的意见。这不得不让本委揣测记者当时的心理:好不容易进来了,赶紧拍了再说。(记者在报道中说,即使我拍了遗体报纸也不会发,但本委认为发不发是一个问题,拍不拍是另一个问题)

那么,面对躺在那里的姚贝娜,在未征求在场人员意见的情况下,其中一位记者让快门声哒哒想起,另一位记者用手机拍照,在那样肃穆且隐私的场所,深圳晚报,你告诉我,错了还是没错?


三、深圳晚报刊发设姚贝娜光明基金倡议错了还是没错?


在人们为姚贝娜的离去深感突然与怜惜的时候,深圳晚报思路更为辽远,“为了慈善”他们迅速发布了一个倡议,并快速收到了善良人们的捐款。公益没错,但许多公益需要透过公益二字看动机。

深圳晚报“还原真相”报道中称,成立基金的事情是医生转述姚贝娜父亲的话,记者就此掌握了成立基金的“事实”。报道原文是这样说的:


“当时姚峰没有立即答应,认为太高调。但在听了我的意见后,他表示可以设立,但是要等姚贝娜的事情都处理完,稍后再说。”而当时姚贝娜经纪公司的负责人也在场,对成立基金会的提议很赞同。

参与发起倡议的几个单位,都是在深圳地区长期从事眼角膜捐献等慈善公益的组织。在(倡议)成立基金会上,沟通中确实是有一些问题和失误,没有征得姚贝娜父母的最终同意。


事实很清晰,姚贝娜的父亲明确告知“要等到姚贝娜的事情处理完,稍后再说。”这是非常明确的决定,现在还不能成立。那么,为什么深圳晚报不顾这个决定,非要着急在第二天就擅自发布了这个倡议呢?在昨天“还原真相”报道中,深圳晚报是这样解释的:


深圳晚报社查实:我国从2015年1月1日开始,已明确禁止从死囚遗体摘取眼角膜。据中国残联统计,全国约有400万各种角膜致病的患者,其中大多数人可以通过角膜移植手术重见光明。可是每年进行角膜移植手术才两三千例。大批病人等待眼角膜移植,他们重见光明的机会稍纵即逝,很多人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没有移植眼角膜,将永远成为盲人。

从拍摄深圳也是全国第一例眼角膜捐献至今16年来,深圳晚报一直致力于推动人体器官捐赠事业的发展。深圳如今每年约有500例眼角膜手术需求,却只有约100例能够进行手术。

难得有一位能影响大众的娱乐明星愿意捐献眼角膜,将会有力推动对人体器官捐献。所以深圳晚报社积极倡议相关机构设立姚贝娜光明基金,借此将姚贝娜的美好愿望传递给更多人。


吧啦吧啦这么多,深圳晚报真是“公益天下先”,以公益为大局,大局观可谓壮哉!难得一位明星捐献,所以必须趁热打铁。本委不得不腹黑一下,逝者尚未入土,如此神速申请账号,发布倡议,是想体现深圳晚报拔得头筹、独具匠心,还是想体现公益的美好愿望呢?


置家属鲜明的态度于不顾,背后去急匆匆运作基金会,抢在第二天就在自己报纸刊发出来,如今自己查实的东西却只有一句“沟通中是有一些问题和不足。”深圳晚报,你就是这样看待新闻事件中的当事人?当事人明确拒绝,你深圳晚报偏要违背,这样的话语暴力,深圳晚报,你说你错了还是没错?


四、还原真相报道视觉尽显霸道和冰冷,错了还是没错?


昨天深圳晚报的版面形式设计上,尽显该报的冰冷与霸道,毫无人文关怀,莫说是姚贝娜刚刚离世,即使是再过一年两年,这样的设计依然毫无人性。尤以头版为甚。

头版大标题突出“采访过程还原”六个字,一副掌握了事件真相、得理不饶人的神态,尽显暴发户本色;下边五个小标题,首先,社论:我们为何一直保持沉默。只读这样的标题,会传递出什么意思,言外之意是“我们一直在隐忍,我们不是不占理,只是我们有涵养,我们有素质,所以不屑于和你们争辩,你们都叫嚣完了吧,好,那都站好了,听我说。”


剩下另外四个小标题更是急于洗脱的面孔,连用“四个没有”,没有这个没有那个,但是请注意,读完本委前文所析,你认为这是问题的关键吗?你为什么不说你做了什么呢?即使是急于洗白,媒体也还是讲究平衡报道的吧,至少你整一个道歉的小标题杂糅到里头吧?至少你承认你不该进入拍摄吧?没有,只强调你们冤枉我的地方,绝不说自己做错了的地方,这就是一家号称这个号称那个的报纸的封面,这样一种态度,这样一种脸面,深圳晚报,你错大了!


而且,本委再怎样富有想象力,也绝参不透,透过这样的美学设计、这样的版面语言,这样的办报做派,站在这个版面背后的该是怎样一群新闻人呢?

在静候6天之后,在第一次道歉4天之后,深圳晚报毅然而决然的发出了这样的文章和版面,令人齿冷。其实,该组报道中还有很多难于自圆其说和冰冷势利之处,比如引用姚贝娜父亲宽容原谅的话为报道动机洗白等等,细心的网友可以找原文见识一下,可识深晚之心。


最后,从新闻学的角度看,媒体有媒体的操守,个别媒体的做派代表不了整个行业,很多媒体依然在为百姓维权,为社会进程鼓与呼;媒体从业者虽良莠不齐,但绝大部分从业者一直坚守自己的底线,甚至付出生命采回对社会价值重构具有重大价值的新闻。本委向他们表示诚挚的敬意,是他们提供了一份社会罕有却十分需要的监督职责。


希望媒体坚守真实、客观的采访尺度,采访方式可以多种多样,但基本的新闻伦理和职业操守万不可逾越,尤其不能让媒体本身成为冲突事件的当事一方,须知,媒体的公权力属于公众,用自己的媒体证明自己,本身就是件十分荒唐的事儿,而自我表扬更是荒唐至极。


不是谁占据了版面或屏幕谁就能赢,公道不在纸上,也不在显像管里,它在人们心里。


把版面更多地留给公众需要的地方吧,或许,他们比你自己更需要你。

关于逝者姚贝娜,这是“编委汇”第二篇文章,也将是关于她的最后一篇文章,两篇文章皆是无奈之作,事实上,以本委之力以正视听何其难哉,明理之士自明理,因此,不管今后围绕她再发生什么难以接受之争,本委再不撰文,愿逝者清朗,身后再无扰攘。


愿深圳晚报越办越好,不要再起尘烟。当然,谦恭反思要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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