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静思斋·于岳原创、自行拍摄，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自七月出游张家口、大同回来后，在家蛰伏已两月，直到昨日中秋假期的最后一天，才随同祖父大人去了趟南宫。我爷爷抗战时期离开老家阜城去威县参加革命时曾路过南宫，这次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在陪同参观冀南烈士陵园后，顺路去了南宫市区内唯一一处国保单位——普彤塔，趁着记忆清晰，就先把这篇写了吧。
南宫早在西汉初年就已置县，县名沿用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不过历史如此悠久的一个古县，地面上却没多少文物遗存。这是因为明宪宗成化十四年（1478年）的一场洪灾，把原来的南宫县城整体淹了，猛烈的洪水过后，县城向东南迁移而去，普彤塔成为旧县城硕果仅存的遗迹。因先去的烈士陵园，我们是从县城穿南宫湖过去的，这一路很狭窄不太好走，最后拐进了一段遍布牲畜粪便的村道，终于来到普彤寺门前。（如果是直接去普彤寺，下了高速在S324东行第一个路口左拐，是新修通的一条路，路况非常不错）。
在明成化年的那场洪水中，历史悠久的普彤寺也没能幸免，寺毁塔存的状态持续了五百多年，直到1993年才在弘川法师的主持下得以复建，如今的普彤寺有大殿三间，亦有僧人在寺中修行。别看庙小偏僻，还真是有一些游客慕名而来，我们到的时候将近11点，我刚在天王殿拜完佛，就赶上和尚开餐，随着“duangduang”的钟鸣声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饭菜香气（真香！），让人食指大动。在门外眼巴巴看了很久，明确得知寺中不对外提供斋饭，这才恋恋不舍而去。
塔院在寺西侧，步入后但见普彤塔巍然耸立。近年访塔不少，普彤塔的造型和纹饰看起来比较古朴，算不上华丽，这大概是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整体重修之后的风貌，从这次重修的时间点来看，普彤塔虽说是在50年前的那次洪水中幸存下来，但状况应该不会太好，所谓重修或许已近于重建。因为普彤塔在2013年被列入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时，被认定的建筑年代也就是明代，没有更早。近代则有1933年南宫县长黄容惠主持的一次修复，从1936年的老照片上看，当时的情况还不错，不过在1966年的邢台地震中，普彤塔严重受损，直到90年代初由文物部门再次修复妥善。
图5：1936年普彤塔老照片
我在塔院拍完文保牌照后，旁边的一方碑记引起了我的兴趣，碑文说普彤塔的年份比洛阳的白马寺和齐云塔还早，因此普彤塔才是中国佛教第一塔。当然这个年份指的是始建时间，而不是现存建筑物的实际年龄，否则普彤塔根本排不上号（即便是白马寺，评为首批国保单位时确定的现存建筑年代也只是金而非汉），也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了。如今普遍认为佛教于两汉之际传入中国，汉明帝永平十一年（68年）始建的白马寺是中国最早的寺院，翌年修建的齐云塔是中国最早的古塔。但您还别说，说普彤塔年份更早也还真有史籍支撑，最早的记载见于明嘉靖年的《南宫县志》，其中便提到普彤塔始建于永平十年，确实是比齐云塔早两年！
但文献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何看待并解读史料取决于每个人对于历史的态度，这也正是历史研究的魅力所在。嘉靖《南宫县志》大概是最早的版本了，但此时已距东汉永平年将近1500年，加之此前洪水造成的寺塔损毁和文献灭失，这个年份的出处在哪？记载的年份一定精确吗？不得而知。昨晚整晚都在研读相关资料，我发现近些年对此的论证（邢台一些比较权威的地方文献）无一例外是以嘉靖县志来支撑，但再深入的解读就只是更多依托于传说了，扯上很多东西反倒感觉形同附会，甚至在逻辑上都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无法让人完全信服。
比如传说汉明帝在南宫梦见佛，后来才有了西行求经建白马寺之事，即便是以这个传说说事，但这个南宫也是洛阳皇城中的一个宫殿啊，和南宫县又有什么关系？我甚至怀疑很多作者直接把彼南宫当作此南宫了。另有说摄摩腾、竺法兰二位高僧从天竺去洛阳的途中经南宫，因此早一年在此修塔，这种说法则更有问题，南宫县在洛阳东北将近五百公里，从西边来的人又怎会先路过这里？我尚没有能力运用更多的古籍文献去论证此事，只是对于普彤塔是中国最早佛塔的说法心存疑问，请恕我个人愚见吧！
算来这说法提出也有几十年了，始终不温不火的，我也没有见到特别权威的认定，普彤寺和普彤塔至今仍然声名不著。倒是感觉南宫当地对这个“第一”的噱头似乎也并不太重视，很有一种不争不抢的超然心态。目前南宫可供参观游览的旅游景点不多，在高速下道前，甚至都没有一块棕色的景点牌子。不过这一局面也许在将来会有所改变，前文提到配套的道路已经修通，而就在普彤寺的东侧，也正在大兴土木，几座宏伟的宫殿式建筑已拔地而起。它们与普彤寺是否有关系？将来会围绕南宫湖与普彤寺形成大景区吗？且拭目以待吧。
静思斋 于岳
2019年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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