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成若缺

【还原】

大成¹若缺²，其用不敝³。大盈⁴若冲⁵，其用不穷。

大直若诎⁶，大巧若拙⁷，大盛⁸若绌⁹。

躁¹⁰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政¹¹。

（通行本第45章）

【注释】

1、成：成就，成功；圆满。

2、缺：破损；缺少，不足；不完善。

3、敝：衰败、凋残，与“穷”相近。

4、盈：盈满，与“冲”相对。

5、冲：空虚，与“盈”相对。

6、诎：同“屈”，弯曲的意思，与“直”相对。

7、拙：笨、迟钝，与“巧”相对。

8、盛：丰盛、多余，与“绌”相对。

9、绌：短缺，音chù，与“盛”相对。

10、躁：动，与“静”相对。

11、政：通“正”。

【白话】

最成功的事情，看似存在缺陷，它的作用就不会有衰竭；最充盈的东西，看似空虚，它的作用就不会穷尽。

最正直的东西好似弯曲，最灵巧的东西好似笨拙，最丰盛的东西好似不足。

运动能够战胜寒冷，安静能够制服燥热。清静无为，才可以作为统治天下的准则。

【释义】

1.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最完满的东西，好似有残缺一样，但它的作用是不会衰竭的。这句话表达的是一种辩证的思想，即完满和残缺等对立面都不是绝对的，而是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只有保持这种辩证的思维方法，才能更好地认识事物的本质和规律，发挥其最大的作用。刘孝感先生认为：这是老子“正而若反、以反彰正”的思想。“大成”之所以“不敝”，是其呈现的是反面形态“若缺”。换句话说，“大成”包含了正面的因素“成”和反面的因素“缺”，因此成为更圆满的状态和价值。这种在正的状态中保持某种非正的因素，其作用是防止事物的突变，从而避免走向正的反面。“成”和“缺”循环为用，才能生生不息，才能构成一个整体。如春夏秋冬可以看作是一个整体，可每个独立的季节都是有缺陷的，这缺陷正是为下一个季节留下空间，如此才能完成春夏秋冬的往复循环。

2.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最充盈的东西，好似是空虚一样，但是它的作用是不会穷尽的。与上一句类似，即充实和空虚等对立面都不是绝对的，而是可以相互转化、相互补充的。只有保持这种辩证的思维方法，才能更好地发挥事物的潜力，取得更好的效果。真正的“大盈”永远不盈，它是若虚的。若是盈了，就不是大盈了。如大海有永远流不满的水，如果流满了，它就不是大海了，因为大海永远不盈，才能“其用不穷”。下面的“大直若诎”“大巧若拙”“大盛若绌”都是对这种思想的表述。下不赘述。

3. 大直若诎，大巧若拙，大盛若绌。最正直的东西，好似弯曲一样；最灵巧的东西，好似笨拙一样，最丰盛的东西，好似不足一样。这句话列举了三个例子，来说明一些表面上的反差现象。即最正直的东西不一定是直观上看起来是最直的，而是可能像弯曲一样曲折；最灵巧的东西不一定是看起来最灵巧的，而是可能像笨拙一样；最丰盛的东西看起来好似不足一样。“大直若诎”给我们的启示是：当遇到阻隔、障碍和困难时，不要固执，要像流水一样顺势而下，才能最终归于大海，才能最终成其直、成其大，猛冲是过不去的。“大巧若拙”给我们的启示是：“大巧”是不违背自然的巧。真正的巧是不能夺天工的，“巧夺天工”只是比喻罢了；就人事而言，真正的大巧之人当是“吕端大事不糊涂”、“萧规曹随”之流。“大盛若绌”给我们的启示是：“满汉全席”已经是很丰盛了，但它是“大盛”吗？显然不是的，因为它不能代替八大菜系。八大菜系各有千秋，每一菜系的优点往往是另一菜系的不足。只有如此，才能竞相争艳。“环肥燕瘦”是不同的美，意亦如此也。

4. 躁胜寒，静则热，清静为天下政。动可以抵御寒，静可以避免燥热，清静可以成为天下的标准。这句话表达的是动静、静、寒、热的相对关系和作用。只有保持平衡、稳定的状态，才能成为天下的标准。而这种平衡、稳定的状态，需要通过躁和静的相对作用来实现。韩信请求刘邦封假齐王的事，张良就是用“静”胜过了刘邦的“躁”，否则天下最终是否姓刘还真的难说了。

【辨析】

1.本章楚简本完整，但“大成若诎”句中的“大成”与“大成若缺”重复，汉简本为“大盛”、帛书甲本为“大赢”、傅奕本为“大辨”，以汉简本为是。

2.“大直若诎，大巧若拙，大盛若绌”句，以汉简本正之，并将“如”字统一为“若”。

3.“清静为天下正”句，楚简本为“清静为天下定”，汉简本为是。

【评述】

本章的主题是讲述“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的辩证法思想。通过对成功、充盈、正直、灵巧、丰盛等概念的反差描述，来表达一种看似矛盾但实则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关系。大成、大盈、大直、大巧、大盛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好之德”，而是通过具体事物的形象来表现“道”的无形之德。其表现形式分别是：若缺、若冲、若诎、若拙、若绌。正因如此，才能成就其真实的究竟与圆满。同时，也强调了清静、平衡的重要性，这是天下的标准，也是实现事物稳定发展和进步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