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爱我，就做我的蓝颜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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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中众多的故事体现了当时的男权思想，男子们在有妻妾之后，还可以有艳遇，得到心仪的女子后，还倾心于别的佳丽，而且是多多益善，贪得无厌。《萧七》中的徐继长，家中有妻，妻也颇为温和善良，徐继长在艳遇了萧七娘之后，又想得到萧六娘。《胡四娘》中的尚生，先与胡三姐有了性关系，又与胡四娘有了性关系，然后又与一个骚狐发生了性关系，因为贪恋美色而没有了操守。他们的欲望如果得不到发泄，就会产生变态的心理。《侠女》中的顾生对侠女一见倾心，但因侠女“艳如桃李，而冷如霜雪”，他就在一个狐精变成的狡童身上发泄欲望。

《聊斋》中男子们的贪得无厌往往是没有止境的，即使是得到了天宫的仙女，月宫的嫦娥，也都不满足。作者果然也做了这样的情节安排和设计。《天宫》中郭生遇到仙女，与之欢好，然后又引诱了仙女的丫环，“捉而曳之，婢仆于怀，遂相狎，而呻楚不胜。”在与丫环的云雨中得到了无限的快感。最典型的例子当属《嫦娥》中的宗生，得到了嫦娥还不满足，还想着飞燕、玉环，让嫦娥对镜修妆，扮成各种美女的样子，“效飞燕舞风，又学杨妃带醉。长短肥瘦，随时变更；风情态度，对卷逼真。”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宗生大喜曰：“吾得一美人，而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闼矣！”可见“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闼”是《聊斋》中男子们一个普遍的愿望，代表他们永无止境的性欲望，这一点，应该是作者潜藏的欲望的反映，也是当时男权思想的折射。对此种思想聊斋中的众多仙女、鬼女、狐女、妖女都默然顺从，温柔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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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聊斋》中众多臣服于男权思想的女性主人公，《香玉》中的女二号绛雪是最具思想与个性的一位女性。她有着自己的持守，思想与行为十分独特。当香玉素衣掩映花间偷窥黄生的时候，绛雪严严的藏好自己。在香玉的劝说之下，绛雪勉强的与她在山中一游，当发现有男子尾随时，香玉沉浸于邂逅中，绛雪却十分警惕的说：“此处有生人！”她们惊奔而去。之后，绛雪又把自己好好的隐藏起来。香玉却主动的来到了黄生的书斋，与黄生共沐恩爱。黄生得到了香玉，但却念念不忘那个穿红衣的佳丽——绛雪，屡次让香玉邀请绛雪同来，但绛雪总是不来。绛雪是一个冰雪般冷酷无情的人吗？当然不是。

事实上，绛雪极其重情，因为重情她才特别的理智、慎重。香玉被移走之后，黄生作哭花诗五十首，日日临穴哭之，此种至情感动了绛雪，她才主动现身而出，不再回避黄生。黄生一直想着拥有双美，但绛雪直接告诉他：“妾与君交，以情不以淫。若昼夜狎昵，则妾所不能矣。”她追求的是一种精神之爱而不是肉体之欢。

绛雪是一个有情且十分理智的女性，她把情控制在一个十分恰当的范围。黄生苦怀香玉，十分伤心，绛雪可以留下来陪伴黄生过夜，但只是陪伴而已，并不和他共赴巫山云雨。黄生欲与狎，绛雪说：“相见之欢，何必在此。”她的坚持，保持了女性自我的尊严。绛雪与黄生宴饮唱酬，二人成为了精神上的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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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只愿意与黄生做一个朋友，但黄生却纠缠再三，想以她来缓解孤寂和性的欲望，香玉回来后，绛雪抱怨说：“妹来大好!我被汝家男子纠缠死矣。”“日日代人作妇，今幸退而为友。”她追求的是始终的是精神与灵魂之爱。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中，绛雪却不能实现自己的情感理想，一方面是黄生对她的纠缠，另一方面是香玉对她的恳求，让她被迫“日日代人作妇”。从黄生和香玉对绛雪的要求可以看到，当时的人们不能够理解那种纯粹的精神之爱，只有真实可感的肉体之欢才能让他们满足。所以当“香玉款笑如前；但偎傍之间，仿佛以身就影”时，黄生悒悒不乐，香玉亦俯仰自恨。无论是香玉还是黄生，都不能超越肉体而达到精神恋爱的高度。相比之下，绛雪比他们超脱了很多。

绛雪这个人物说明，在中国古代小说中“情”虽然已经浮出了水面，成为人们有意识追求的理想爱情，但还没有超越“性”。所以，以情为重心的爱情成为现实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人们更多的还是停留在感官的爱恋上，只有少数的痴情种才能够达到灵的境界。但《聊斋》中屡次强调的“至情”已经成为爱情小说的基调与主旋律，对后世爱情小说尤其是对《红楼梦》起到了很好的引导作用。

（完）

作者：李云（天津师范大学津沽学院讲师，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