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 飞 之 友 《初入冬季的诗人》
作者 齐飞
立冬以后，冬天就真的来了。
忽然想起八百多年前的一个立冬，陆游在他的诗句中所外放的心情和感慨，内心不免生出一层薄薄的凉雾，浑身上下冷不丁的打了一个激灵，真的担忧了起来，冬天果然是如此的悲凄和难过吗？“室小才容膝，墙低仅及肩。方过授衣月，又遇始裘天。寸积篝炉炭，铢称布被绵。平生师陋巷，随处一欣然”。这是陆游在立冬的当日所写的诗句。诗中所描述的场景，和陆游实际的生活状况有多大的出入，这是一个难以还原真相的问题。不过，诗人总以夸张的手法诠释自己的境遇，却是一个合情合理、可以让人接受并为之动容的现象。不管物理的处境是何等的艰辛，但在放翁看来，都是可以欣然接受的。这就是诗人的心胸和豁达。
历史上，对冬的胆怯和畏惧的诗人不只是陆游一人。元朝诗人方回的诗句较之陆游的《立冬日作》更多的则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成份。“立冬犹十日，衣亦未装绵。半夜风翻屋，侵晨雪满船。非时良可怪，吾老最堪怜。通袖藏酸指，凭栏耸冻肩。枯肠忽萧索，残菊尚鲜妍。贫苦无衾者，应多疾病缠”。以上的状态，也不一定是方回本人生活的实景再现。和伟大的爱囯诗人陆游一样，在顾影自怜的同时，诗人关注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的疾苦，在寒风刺骨的冬日，在飞雪飘零的夜晚，他们的单薄身躯，将如何抵御这甘冷的侵入，还有那些莫名疾病的缠扰和困顿。这是诗人良知的体现，和“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家国情怀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我国北方的大部分地区，最害怕立冬日天上落下雷来，按迷信的说法，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立冬打雷意味着下雨，有反向春天的倾向，破坏了自然的规律，气温上升、瘟疫就有可能乘势传布和流行，六畜就会因此生病而死亡。闽南地区也有类似的说法：立冬落雨会烂冬，吃得柴尽米粮空。这是来自民间的谚语对立冬打雷现象并可能造成后果的总结，形象著教义、直观而易懂、简单亦上口。而诗人的思考，则有其特有的文化气质和内涵的表达方式。诗言志，诗人总是用诗人的方式忧国忧民，和谚语的关怀不同，诗人所要的是对天下劳苦大众的祝福和祈祷，诗句则是他们的武器。
以下，仍然是发生在立冬当日的忧虑。这天，三苏之一的苏辙最为担心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电闪雷鸣之后，落下的是一场倾盆大雨。苏辙知道，这一场大雨给老百姓带来的灾害一定是深痛的。“阳淫不收敛，半岁苦常燠。禾黍饲蝗螟，粳稻委平陆。民饥强扶耒，秋晚麦当宿。闵然候一雨，霜落水泉缩。荟蔚山朝隮，滂沱雨翻渎。经旬势益暴，方冬岁愈蹙。半夜发春雷，中天转车毂。老夫睡不寐，稚子起惊哭。平明视中庭，松菊半摧秃。潜发枯草萌，乱起蛰虫伏。薪槱不出市，晨炊午未熟。首种不入土，春饷难满腹。书生信古语，洪范有遗牍。时无中垒君，此意谁当告”。《立冬闻雷》就这样应景而生了。和陆游、方回的角度不同，诗中显然没有作者自己的影子。但是，听着窗外的雨声，苏辙陷入一个焦虑的情绪之中。他坐立不安，思绪万千。脑海中的画面，不停的在他的诗作中一幕一幕的拉开序幕。他所忧虑的，既是对时政昏暗的无望痛楚，所带来的灾难深重的民生问题；也有对自然现象的无奈责怪，所造成的民不聊生的现实悲凉。诗人用自己的诗句，把自己的爱民、怜民之心倾情的诉说了出来。
冬季，却是一个寒冷的季节。因为寒冷，诗人的灵魂在冰冻的苍凉之中，心智自然的低落了下来，便可能产生出很多具有忧患意识的悲情，诱发出诗人的、具有责任本能的伤感情绪，容易让诗人自觉的和社会现状、个人的身世处境联系起来，并在触景生情的过程中，摆出自已的观点，抒发自己的情怀，阐明自己的认识，宣扬自己的思想。这就是诗人的担当和魅力的所在、在现实生活中所能起到的作用。诗人的手上虽然没有号令九州的权杖，而他们的笔下却有胸怀天下的豪迈和气概。在一个季节的节点到来之际，所有太过沉重的伤感，既是对现实的不满，也是对历史的负责。读过陆游、方回、苏辙在立冬当日完成的诗作，人们能够在诗句中感悟到他们的自恋和大爱，舍己和为民，微言和雄略，在一首诗里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立冬以后，冬天就真的来了。未来，是一个银色的美丽世界，还是一个白色恐怖的幻觉魅影，所处的境况、角度、位置以及价值观的不同，每个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门尽冷霜能醒骨，窗临残照好读书。拟约三九吟梅雪，还借自家小火炉”。宋代诗人紫金霜的《立冬》诗就别具一番韵味，读来就不那么压抑和难受。一种小资的情调跃然纸上、顺势而为的生活态度令人向往。“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小春此去无多日，何处梅花一绽香”。宋代诗人仇运《立冬即事二首》其中有这样的诗句，给人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是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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