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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剧本《卡萨布兰卡》(一)

核心提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一位美国人雷克·布莱恩在卡萨布兰卡开了一家非常受欢迎的夜总会。玩世不恭的雷克拥有两张宝贵的通行证。纳粹少校史特劳塞因追踪捷克地下阵线领导人维克多·拉塞罗而来到卡萨布兰卡,当地警察局长雷诺竭力取悦纳粹少校。雷克偶然发现维克多的妻子伊丽莎竟是自己昔日的挚爱,两人昔日在撤离时在火车站失散。 伊丽莎了解到雷克能帮助自己和维克多离开卡萨布兰卡,于是请求雷克帮助,而此时雷克的心情却极为复杂。但后来雷克知道当年伊丽莎没有到火车站与自己一起走的原因后,最终决定帮助他们。


第一章


渐显,一个旋转着的地球仪远景,地球仪旋转时,画面便活动起来了。来自欧洲各地的绵长的人流(模型)集中到非洲顶端的一点上来。这个活动画面出现的同时,传来了讲解员的声音。
讲解员: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来,在被禁锢的欧洲,许多人以希望的或失望的眼睛向往着美洲的自由。里斯本变成了一个大的转运站。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能直接到达里斯本的;于是,一条迂回曲折的难民路线就形成了。
在讲解员讲述沿线各点的时候,画面化入说明那条路线的活动地图。
讲解员:(继续讲)从巴黎到马赛渡过地中海到奥兰。然后坐火车——或汽车——或步行——穿过非洲的边缘,到达法属摩洛哥的卡萨布兰卡。
镜头逐渐化入卡萨布兰卡的地形图,一边是海洋,另一边是沙漠。讲解员的声音又起。

讲解员:在这里,幸运的人——通过金钱,或者势力,或者碰上好运气—— 得到了出境护照,急急忙忙赶到里斯本,又从里斯本到美洲。但是其他的人,却只能留在卡萨布兰卡,——等,等,等。
讲解员的声音消失以后,镜头快速移到地形图上一条街的近景,然后化入这个城市中古老的摩尔人区域的白天的远景。起初只看到衬着热带天色的小尖塔和屋顶,远处是一片雾气笼罩的天空。然后镜头下移,显出摩尔人房屋的正面,又移到一条本地人住区的、但却充满着国际生活情调的狭窄、弯曲的街道。强烈的沙漠阳光,照得景色麻痹般寂静。一切活动都显得迟缓,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忽然一阵刺耳的汽车警号声冲破了寂静,戴面纱的妇女喊叫着找地方躲避,小贩、乞丐、儿童都躲到了门洞里。一辆警车疾驶而来,在一家旧式摩尔旅馆门前停住。 ——这里与其说是旅馆,不如说是一家鸡毛店更确切些。
镜头切入这家破旧旅馆的走廊。本地的法国警察跑上楼梯,撞进各间房间,把受惊的难民们拖出来。镜头切入一扇房门,一个警官正撞开门冲进去,我们看到一个在枝形挂灯下面绳子上吊死的人影射到墙上。警官砰地关上了门。

接着我们看到街道一角,另外两个警察截住了一个白种人,和他谈话。
警察甲:可以让我们看看你的证件吗?
白人:(胆怯地)我——我大概没有……带在身边。
警察甲:这样,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白人(摸着他的口袋)可能我——啊,在这儿。
他拿出他的证件。警察乙检查证件。
警察乙:这些证件已经过期三个星期了。你应该——
忽然,这个平民冲出重围,在街上挤命奔跑,镜头跟着他移动。我们听见警察喊站住!但是那个人继续向前奔跑。一声枪响,奔跑者倒地。

镜头移到建恩和安妮娜在门口挤作一团的近景,看到这个偶然的惨剧,他们吓呆了。他们是奥地利人,一对年轻漂亮的夫妇,为环境所迫,离开了纯朴的农村生活,来到这个人地生疏而又情况复杂的地方。安妮娜的手紧握着她丈夫的臂膀,他们的眼睛跟随着正在检查被害者尸体的警察。接着,镜头又切入建恩和安妮娜,警车开回去时,从他们身边疾驶而过,建恩拉着他妻子。他们俩说话时都带着中欧的口音。
建恩:警察局一定在那边。
他们沿着警车驶去的方向走去。
接着我们看见一幢房子,屋檐下一块大理石上刻着这样几个字:自由,平等,博爱。镜头又下移到建筑物的正面,这是法国式的建筑,镜头又移到高耸着的拱门,上面写着法院,镜头继续下移到门口。一长列不同年龄,不同国籍的人,从屋子里涌出来,涌下台阶。镜头移向一直排到广场上的等候的人群,我们听到各种语言,只有很少字句听得懂,象护照警察先生葡萄牙一百法郎。忽然人群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街上……
接着我们看到广场,(从排队等候的人群的角度看过去)就它的景色和建筑式样看来,这是典型法国式广场。这是卡萨布兰卡新市区的中心。警车急煞车在警察局门口停下。警察打开车子后边的铁栅门,一群奇妙的各式各样的难民从车子里涌出来。
广场旁的一家路边咖啡馆:一对中年的英国夫妇正站在他们的桌子前面,想要更清楚地看着警察局门前所发生的骚动。离他们不远,一个黝黑的欧洲人靠在电灯杆上吸着香烟。他在密切注意这对英国夫妇,而不注意街头景色。
英国妇人: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黝黑的欧洲人:(向这对夫妇走来)对不起,太太……你没有听见吗?
英国妇人:我们听到得很少,——懂得的更少。
黝黑的欧洲人:两个德国信使在沙漠中被杀死了。(脸上带着冷笑)在…… 没有被占领的沙漠。
法院门前,(镜头从咖啡馆的角度摄取)我们看到难民们正从警车上下来,黝黑的欧洲人的声音一直不断……
黝黑的欧洲人的声音:对于难民和自由派,这是经常性的围捕……(这时,一个浅黄色头发的年轻女人——她是最后下车的——被赶到了警察局前面聚集着的难民们一起。)当然,漂亮的年轻女孩子,是给警察局长雷诺先生受用的。
我们又看到路边咖啡馆和谈话的人们。
英国妇人:(困惑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黝黑的欧洲人:按照惯例,难民和自由派几小时后就会释放,(微笑)女孩子却要到明天早晨才放出来。
英国妇人:(她长着一副马脸,已过中年)呀,一个女人在这种鬼地方是不安全的!
黝黑的欧洲人:(耸耸肩)他们说,一个人要离开卡萨布兰卡,只要花两块钱领一张出境护照,可是要花二百块钱孝敬警察局长。自然,除非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有钱的人和漂亮的姑娘,能到里斯本去。穷人总是和我们在一起。
英国妇人:可怕……
黝黑的欧洲人:不幸的是,随着这些愁苦的难民,欧洲的人渣也集中到卡萨布兰卡来了。他们有些人等了几年也拿不到一张护照,(他同情地用手膀搭在英国人的肩上)先生,我忠告你,要留神。要小心谨慎。要时刻提防……这个地方尽是些坏蛋——坏蛋!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英国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怀,使他吃了一惊)呃!————谢谢你。非常感谢。
黝黑的欧洲人:没有什么,(他有礼貌地脱帽致敬)再见太太。再见,先生。
他走开了,被这欧洲人的举动搞得有点心情缭乱的英国人望着他的背影,用手帕擦着额头。
英国人:(放回手帕)他很和气,是不是?
当他摸胸前口袋的时候,他发现少了什么东西。他解开上衣。往里面摸索。
英国人:真糟糕……
英国妇人: 什么事,亲爱的?
英国:把皮夹子丢在旅馆里了……
他扣好上衣,然后忽有所悟地朝黝黑的欧洲人离去的方向望去,心头疑云重集。但这时听到了头顶上低飞着的飞机的隆隆声。大家抬起头来;我们看见一架飞机在头顶上掠过,正准备降落,接着是一个近景,显示出飞机尾部有一个字徽。
镜头顺着在等候的难民行列移动,显示难民们抬望的视线随着飞翔的飞机转移。他们脸上流露出一个共同的希望——而这架飞机就是那个希望的象征。这个移动镜头,直摇到排在街上的队伍的最后一行才停止,而建恩和安妮娜正好到场,排到队伍的最末尾。他们的眼睛也在跟踪这架轰鸣的飞机。
安妮娜:也许明天我们可以塔上飞机了。(渴望地)建恩,在美国,你可以不要护照旅行一千英里,这是真的吗?
建恩:(以比别人懂得多的神气望着他的妻子)安妮娜,你和你的那些神话 ……

这时画面化入飞机场,这架飞机正在降落,——掠过飞机场旁边一所房子上的霓虹灯招牌。招牌上写着里克饭店。然后我们看见一群军官:维琪政府委派充当卡萨布兰卡警察局长的法国军官,路易士?雷诺上尉,正站在那里和别人谈话。他是一个漂亮的中年法国人,有礼貌,喜欢说笑,但同时又是一个精明而机警的军官。围着他的是德国领事汉斯先生,年轻的意大利军官唐奈利上尉,和雷诺的助手卡塞勒中尉等。他们的后面,是一小队法国本地兵。军官们看着飞机向他们滑行过来。那个德国人和意大利人离开众人,向飞机即将停落的地方走去。德国人敏捷地抢前意大利人一步,后者努力赶上去。
我们看到了飞机,机门上有字微,机门开处,第一个下机的旅客,是一个戴宽边玳瑁眼镜的大个子德国人。他相貌温和,脸上带一种永远不变的笑容,这种笑容,多半是由僵冻了的脸部肌肉所造成,而非出自愉快的内心。任何时候,只要司特拉斯少校不高兴,他的笑容就会消失,表情就会变得象铁一般生硬。汉斯先生举起了臂膀,走到他面前。
汉斯:希特勒万岁。
司特拉斯:(态度很随便)希特勒万岁。(他们握手)
汉斯:(用德语)很高兴再见到您,司特拉斯少校。
司特拉斯:(用德语)谢谢你,谢谢你。
意大利人迎上前,殷勤地表示好感。
唐奈利:我是唐奈利上尉,听候您的吩咐,先生。
司特拉斯:谢谢你的好意。
唐奈利:我的部下殷切地期待着和您合作。
他讲到这里没能再讲下去。司特拉斯掉过头去招呼走上前来的雷诺和卡塞勒。汉斯给他们彼此介绍。
汉斯:(用英语)让我来介绍,这位是卡萨布兰卡的警察局长,雷诺上尉 ……司特拉斯少校。
两人握手。
雷诺:(有礼貌地——但话中带刺)没有被占领的法国欢迎您到卡萨布兰卡来。
司特拉斯:(讲纯粹的英语——笑脸对着这个法国人)谢谢你,上尉。我很高兴到这里来。
雷诺:少校,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助手,卡塞勒中尉。
卡塞勒没有伸出手去。他们彼此只是敬礼和鞠躬。雷诺引导司特拉斯走向飞机场边缘,汽车正等在那里。汉斯和卡塞勒跟随,意大利上尉殿后。——然后镜头跟着雷诺和司特拉斯向汽车走去。
雷诺:(又是语带双关地)少校,你会发现,卡萨布兰卡的气候有一点儿热。
司特拉斯:哦,我们德国人必须习惯各种气候——从俄国到撒哈拉。(他的笑容忽然消失,眼光变得冷酷无情)可是,也许你指的不是天气吧。
雷诺:(微笑地避开正题)亲爱的少校,不指天气,还能指什么呢?
司特拉斯:(恢复平易的态度)那么,关于信使被杀的案子,——是怎么处理的呢?
雷诺:我的部下明白这案件的重要性,已经逮捕了比平时多两倍的嫌疑犯。(讲到这里,司特拉斯又用锐利的目光望着他。)
汉斯:雷诺上校的意思是说,逮捕只是一种烟幕。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司特拉斯:好,那好。已经把他逮捕了吗?
雷诺:不忙。今天夜里,他要到里克饭店来,(指着飞机场边的一家饭店)人人都到里克饭店来的。(汉斯耸耸肩,表示他对雷诺是无办法。)
司特拉斯:我早已听说过这家饭店——也听说过里克先生本人。

他们走到汽车旁,镜头化入雷偌的汽车,正驶过麦迪那(卡萨布兰卡旧城)的狭窄而弯曲的街道。
雷诺:……自然,象司特拉斯少校这样一位重要人物,是不会仅仅为了两个信使被害而远道来到卡萨布兰卡的。
司特拉斯:(和蔼地微笑)上尉,我想,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也许你能说出我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吧?
雷诺:让我猜一猜。也许和维克多?拉斯罗有关系。
司特拉斯:你实在很聪明……拉斯罗到达这里没有?
雷诺:今天早晨,从奥兰到达这里。同来的有一位漂亮的女人。否则的话,他的行装是很轻便的。
司特拉斯;(现在是一副谈公事面孔)雷诺上尉,不能让拉斯罗先生离开卡萨布兰卡再走远了,对德国政府来说是头等重要的事。
雷诺:自然。
司特拉斯:(随便地,但密切注视着这个法国人)拉斯罗先生准备为一张出境护照付一笔骇人听闻的贿赂,这是尽人皆知的事。
雷诺:(直截了当地)我准备拒绝。
司特拉斯:(微笑)这样我们就彼此了解了。也许我们要和拉斯罗先生谈一
谈。你看在什么地方谈好?
雷诺:人人都到里克饭店去的,少校——我刚才是否已经说过了?

场景化入有里克饭店字样的电灯招牌;然后镜头往下移,看到一对男女正在由那扇旋转的大门走进里克饭店,音乐声和笑声从饭店里传出来。镜头由此切入里克饭店内部,这是一个豪华而时髦的夜总会,确实具有一种诱人和迷人的气氛。镜头向四面移动,看到这里沉浸着这种气氛: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在唱歌,由四件乐器组成的乐队伴奏着。那架钢琴是小巧的,橙红色的,下面装着轮子。坐在琴凳上的是一个黑人,叫山姆。他穿一条淡蓝色的长裤和一件运动衫,他一边弹奏,一边唱着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真美呀!一定是你!因为我的牙齿象珍珠。他的四围是哼哼卿卿的谈话声和笑声。屋子里的人是各式各样的。有穿夜礼服的欧洲人,他们的女伴服式艳丽,珠围翠绕。有穿着丝质袍的摩洛哥人,戴小毡帽的土耳其人,有地中海一带的人,有海军军官,有戴着军帽显示身分的法国海外派遣军的军宫。在屋子那一边,延伸到整堵墙的,是一个规模宏大、灯光灿烂的酒吧。
镜头从钢琴移到酒吧。当镜头经过各张桌子时,我们听到一片混杂的外国口音。间或听到一句半句英语——“我想在巴西做一点小生意——”。另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漂亮年轻女人,她对一个追求她的老年男子说:往常总想要一所堪斯的别墅,至少也想要一串珍珠——可是现在我心里想要的,只是一张出境护照。
当镜头移到酒吧附近时,我们看见一个男人在失望地凝神。他的伙伴在安慰他,但他却黯然地说:我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我要死在卡萨布兰卡了。最靠近酒吧的一张桌子上爆发出了一阵女人的笑声——然后镜头移到了酒吧柜。
我们看见了俄国侍者,他是一个年轻人,长着一副外国人相貌,身穿绸外衣。他说着相当于干杯意思的俄语,把酒送给顾客。然后他喊住了正在走过的另一个侍者。
俄国侍者:卡尔——
叫卡尔的侍者停步,转身,走到酒吧柜前。他矮个子。相貌和蔼,戴一副眼镜。
卡尔:是,萨夏——
萨夏:(带着很重的俄国口音)卡尔,我的朋友(他把一叠帐单递给他)请你计算一下,好吗?我很忙——
卡尔很快地翻了一下这些帐单,然后退还给萨夏。
卡尔:(带着德国口音)二百七十八法郎。你最后一张帐单算少了。
萨夏:(在卡尔走开时,感激地说)谢谢你,我的朋友,谢谢你——(他以对卡尔无限尊敬的心情向顾客说)都在他脑子里,象一架计算机——他写过三本关于数学——天文——的书,他是莱比锡大学全校最伟大的教授。
顾客:(回过头望着远去的卡尔)真的?是真的吗?
萨夏:(热烈地点头)最了不起的是——他还是一个很好的跑堂。
顾客: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萨夏:(忧郁地)我是沙皇宠爱的吞剑的人。什么时候他心上不高兴——
(向顾客靠拢一点)告诉我,我的朋友,你说一个吞剑的人在美国会有出路吗?

我们看见卡尔,手托盘子,走向一间私室,门口有一个魁梧的汉子守卫着。
卡尔:(对魁梧的汉子)开开门,阿卜杜尔。
阿卜杜尔:(恭敬地打开门)教授先生。
卡尔走了进去,镜头切入赌场的远景,卡尔进来时,各个赌台都很活跃;接着镜头切入赌法国牌的赌台,一个女人把一张支票递给派牌的人。后者掉头四顾,把支票交给一个穿夜礼服的监察,监察看看支票,又看看这个女人。
监察:(对女人说)请等一等。
当他向一张桌子走去时,镜头切入一只握着酒杯的男人的手的近景。监察的身子进入镜头,他的手把支票放在桌上。另一只男人的手把支票拿起来——显然,这个男人在研究这张支票。然后他的手进入镜头,用铅笔在支票背面写着:“..——里克
监察的手,拿起那张支票,镜头拉出,出现里克,他是一个无法判明年龄的美国人,独坐在一张桌子旁边。他只是坐在那里,凝望着酒杯,眼睛里没有表情。
镜头切入另一张桌子,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坐在桌旁。两个女人迷恋地向里克的桌子望着。卡尔在画面中,他正在调制土耳其咖啡。
女人甲:(对卡尔)请你问问里克,愿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喝酒?
卡尔:太太,他从来不跟顾客一块儿喝酒,除非他请他们到他的桌上去。
女人乙:(失望地向里克瞥了一眼)酒店老板为什么这样高傲?
男人:(手里拿着钞票对卡尔说)你要是告诉他,我是阿姆斯特丹第二个最大银行的经理,也许他……
卡尔:(摇头)这也不能打动里克。阿姆斯特丹的首席银行家,现在是我们厨房间的点心师傅。

他接过男人手里的钞票,走开了。镜头跟着卡尔移动,显出里克正注视着那扇打开了的门,并示意不要放入那个坚持要进来的人。但正在这时,门口起了一阵骚动,听到一个德国口音在喊叫。
德国口音:岂有此理!你胆敢——
里克立即站起,面不改色地穿过赌场走到门口,镜头跟他移动,然后我们看见一个涨红了脸的德国人,站在门外。他正在向阿卜杜尔抗议。
德国人:我知道里面在赌博!我……(这时门打开了,里克走了出来。)
里克:(冷冷地〕什么事?
镜头切入里克饭店大门口,犹加持走入。他身材矮小,瘦削,有些神经质。假如他是一个美国人,人们会把他当作赛马场的暗探。他饶有风趣地往里克和德国人的方向望着,镜头切人他们二人的近影。
德国人:(挥动着名片)从檀香山到柏林,每一个赌场我都进去过,要是你以为这样的酒店能够阻止我进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里克平静地望着他,他从德国人手中把新闻记者名片拿过来。
里克:(撕毁名片)把你的钱用到酒吧间去好些。
卡尔手托盘子,从赌场里走出来,正好从里克和德国人中间穿过。
卡尔:对不起。
德国人:(对里克)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里克:(冷冷地)我知道。让你到酒吧间去,已经算你运气了。
德国人:这是非法行为!我要去报告。
里克离开了这个大叫大嚷的德国人,他的视线和正在弹钢琴的黑人相遇。黑人一直注意这场争吵,这时他对里克眨眨眼睛,里克表示会意,并报以友好的表情。这虽然不是一个微笑,但却是里克所能表示的最近乎微笑的表情了。总之,这种表情说明,这个黑人是和里克有特殊关系的人。

现在,里克走回赌场间,镜头切人赌场的一个赌台,里克正向赌台走近。过了一会儿,犹加特出现,跟踪里克。
犹加特:(一副诌媚样子)里克先生。
里克:(对他略看了一眼)啊,犹加特。
里克在酒吧柜的最末一张高凳子上坐下,犹加特又跟上来。他们身旁没有人。
犹加特:(诌媚地)刚才看见你和德国记者打交道,人家会以为你干这种事情已经干了一辈子了。
里克:(生硬地)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样干过?
犹如特:(含糊地)哦,没有什么。你刚到卡萨布兰卡来的时候,我还以为——
里克:(冷冷地)什么?
犹加特:(深感得罪里克,陪着笑脸)我不该这么说。(赶紧变换话题)那两个德国信使的事,太糟糟了,是不是?
里克:(漠不关心地)他们交了好运。昨天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德国小公务员,今天他们成了烈士了。
犹加特:(摇摇头)里克,你真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请你原谅我这样说。
里克:(简截地)我原谅你。
我们看到酒吧侍者送来两杯酒,放在他们面前。
犹加特:(眼睛发亮)哦,里克——你和我一块儿喝酒!
里克:不。
犹加特:(忧郁地)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里克:(冷漠地)假如我向你坦白,也许是的。
犹加特:你反对我所做的事。可是替那些可怜的难民想想,如果我不帮助他们,他们将要永远烂在这里。我用我自己的办法,供给他们出境护照,难道是件
坏事吗?
里克:(凝视着酒杯)你要他们的钱,犹如特,你要钱的。
犹加特:是的——但是那些可怜虫出不起雷诺要的价钱,我只要他们一半。这也算敲诈吗?
里克:(转头看着犹加特)我不反对敲诈。我反对廉价出卖。
犹加特:好,今天夜里以后,我洗手不干了,里克,我就要离开卡萨布兰卡了。
里克:你找谁去买你的出境护照?找雷诺买还是你自己想办法?
犹加特:(讽刺地)找我自己。我比他公道得多。(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在手上轻轻拍着。)你知道这是什么?这东西连你也没有看见过——(放低声音)魏刚元帅签署的通行证。谁也不能怀疑,谁也不能把它作废的。
里克望着他然后伸手要那个信封。
犹加特:等一等。今天夜里,我就要以梦想不到的高价把它卖掉。然后——我就要离开卡萨布兰卡。里克,你知道,我在卡萨布兰卡有很多朋友,但是,也
许就因为你瞧不起我,所以你就成了我唯一信任的人。你能为我保管这些证件么?
里克;保管多久?
犹加特:呃,也许一小时,也许更久一些。
里克:(接过通行证)我不希望这些东西在我手里过夜。
犹加特:哦,别怕。侍者——
我们看到侍者走进镜头。
犹加特:(对侍者)有我的信吗?
侍者:先生,没有。
犹加特:我在等人。如果————有人找我,我就在这里(侍者点头离去,犹加特又回过头来对里克说)里克,我希望你对我有更好的印象。对不起,我要到你的轮盘赌台上去试试运气。(他准备走向屋子那边去)
里克:等一等……
犹加特止步,里克走到他面前,镜头切人犹加特和里克的近景,里克用极低的声音讲话。
里克:我听说,那两个德国信使身上带着通行征。
犹加特:(迟疑了一下)是呀——我也听说。可怜的家伙。
里克:(注视着犹加特,然后慢慢吞吞地说)你做得对,犹加特。我对你的印象好一点了。

听了这句话,犹加特笑了,几乎高视阔步地向赌台走去。当里克走向门口时,镜头切入放钢琴的地方,一个穿热带燕尾服的很胖的男人,站在黑人山姆旁边,后者正在一边弹琴一边唱自已随口编的歌曲喂,谁心上不痛快?乐师们答唱我们心上不痛快。那个很胖的男人是弗拉里先生,黑市老板。他的嗓音很高,他仿佛总是喘不过气来似的。
弗拉里先生:山姆,你愿意到我的蓝鹦鹉饭店去干活吗?
山姆:我很喜欢在里克先生这里干。
弗拉里:里克先生给你多少工钱,我加倍。
山姆:我在这里挣的钱还没有时间去花呢。
里克的声音:(恰在此时听到)弗拉里先生,我抢了你的生意,你有点受不了吧?
山姆掉转头来忧心地望了一下,他继续弹琴。弗拉里从容地转过头来,企图引诱山姆离开里克。这件事的被发觉,丝毫不使他有狼狈之感。下面的镜头内有里克,他正在微笑,但不是愉快的笑。
弗拉里:啊,里克。
里克:啊,弗拉里。蓝鹦鹉的生意怎么样?
弗拉里:很好,可是我想把你的饭店买下来。
里克:我的饭店不出卖。
弗拉里:你在这里经营得很好呀,里克。可是,啊,我总是愿意看到别人生意兴隆的。
里克:噢,你要抢走我的琴师也是出于好意吗?
弗拉里:字用得太重了。
里克:是吗?
弗拉里:(想一想)唔,也许不重……可是,我偷不到的东西,我情愿出钱买。把山姆卖给我,你要多少钱?
里克:我不贩卖人口。
弗拉里:太可惜了。人口是卡萨布兰卡的主要商品。你要是肯在黑市上和我合作,光是难民一项买卖,我们就能赚一笔大钱。
里克:你做你的生意,我做我的,我们各不相扰好了。
弗拉里先生摇头叹息向赌场门口走去。
弗拉里:亲爱的里克,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在今天这个世界上,孤立主义是再也行不通的。(他说着,走到隔壁屋子里去了。)

里克走到钢琴处,顺手揭开琴盖,把犹加特给他的那个信封放进去。山姆抬头望了望,微笑。
山姆: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老板。
里克点头示意,向酒吧柜走去,接着一个女顾客走入镜头,俯身向山姆耳语。
山姆:是。
山姆做了一个手势,壁灯暗了下去。聚光灯照射着山姆,他继续弹奏。

在饭店的长长的酒吧柜前,我们看见一个年轻妇女,郁凤妮,坐在一张高凳子上喝白兰地酒。萨夏以迷恋的眼光望着她,替她敬酒。
萨夏:这是老板自己喝的酒。因为——郁凤妮——我爱你。
郁凤妮:(生气地)噢,闭上嘴。
萨夏:(热爱地)遵命,郁凤妮,我闭上嘴。

里克悠闲地走来,倚在郁凤妮身旁的酒吧柜上。但他不理她。她痛苦地望着他,不说一句话。——镜头切入山姆在演奏的画面——他正在演奏一个曲子——然后镜头又切回里克和郁凤妮,聚光灯只照射钢琴前的山姆,里克和郁凤妮站在阴暗处,郁凤妮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里克,她终于开口了。
郁凤妮:你昨天夜里在什么地方?
里克: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记得。
郁凤妮:(停了一下,又说)今晚我来找你,好吗?
里克:(冷冷地)我从来不那么早安排计划的。
郁凤妮转身,望着萨夏,把酒杯伸向他说:再给我一杯。萨复正要敬酒,里克转身,用手势制止他。
里克:萨夏,她喝多了。
郁凤妮:别听他,萨夏,斟满。
萨夏:(犹疑地望着里克,然后放下酒瓶)我爱你,郁凤妮,可是,他是我老板。
郁凤妮:(以带有醉意的愤怒转向里克)里克,我讨厌你,再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里克:萨夏,去叫一辆汽车。
萨夏:(不得已地接受命令)是,老板,(他向饭店大门走去)
里克:(挽着郁凤妮的手臂)来,去拿你的大衣。你该回家去。
郁凤妮:放开我——

当他拉着她走向大门时,镜头切入里克饭店门口的街道。萨夏站在路边,做手势叫汽车,最后开来了一辆。这时里克和郁凤妮走出饭店大门。他把大衣披在她肩上。她顽强地反抗着。
郁凤妮:你是什么人,把我推来推去的?我是有身分的女人。我在美国演唱过。我结过两次婚。我真是傻瓜,爱上你这样的人。
里克:(把郁凤妮送到车旁,对萨夏说)你和她一块儿去,萨夏,一定要把她送到家。
萨夏:(很高兴得到这个机会)是,老板。
他们一个挽着一只手臂,把郁凤妮送上汽车,萨夏随着她上了车。
里克:萨夏……(萨夏从车窗外望)马上回来。
萨夏:(脸色一沉)是,老板。
汽车开走了,接着里克回身走向饭店大门。这时,听到雷诺的声音——
雷诺的声音:你太浪费了——把这样的女人扔掉。有朝一日女人会定量供应的。
当里克转向声音来处时,我们看到饭店门前阳台上有一张桌子,雷诺坐在那里啜饮着白兰地酒,他的眼睛表示欢快,里克走入镜头。
里克:啊,路易士。
雷诺:我想现在我应该去找郁凤妮——也许她会爱上我,怎么样?
里克:(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唔,对于女人问题,你倒是个真正的民主派。
雷诺听了这句话笑了,他替里克斟了一杯酒。邻近的飞机场上有飞机起飞的声音,里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雷诺也望——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我们看见一架运输机停在跑道上,马达在发动,准备起飞。然后我们又看到里克和雷诺,里克仍然凝视着那架飞机。
雷诺:到里斯本去的飞机——(狡猾地望着里克)你想搭这架飞机走吗?
里克:(冷冷地)干什么?到里斯本去干什么?
雷诺:到美国去呀。
里克没有回答,他看着那架飞机在发动,但神色不快。

雷诺:我常常想,你为什么不回美国去。你卷逃过教会的公款吗?你和总统的太太私奔过吗?我想你大概杀过人。这都是我的胡思乱想。
里克:(仍然望着飞机——嘲笑地)这三件事儿我都做过。
雷诺:我的天,那你为什么到卡萨布兰卡来呀?(飞机马达声愈来愈响)
里克:为了我的身体。我到卡萨布兰卡来找水的。
雷诺:水?什么水?我们是在沙漠里。
里克:我错信了别人的话。
雷诺摇摇头,但说不出什么话,因为飞机正在跑道上疾驶,机上的灯光射到里克和雷诺的脸上。里克目不转睛地看着飞机。现在飞机已离开了地面,几乎直接飞越他们的头顶。他注视着飞机,直到机上的灯光在远处消逝。

一个眼睛上带着绿色遮光罩的赌注收付员进入镜头。
赌注收付员:对不起,里克先生,里面有一位先生赢了一万法郎,出纳要点钱。
里克:(毫不惊慌)我去拿。
赌注收付员:我吓坏了,里克先生,我不明白怎么会——
里克:(安慰他)没有关系,艾米尔。这样的错误总会有的。
里克和雷诺同时站起。他们向大门走去时,一个法国军官和一个意大利军官走出来,正在激烈辩论某一个政治问题。他们看见雷诺,都立正行礼,后继续向前走,继续进行着辩论。里克和雷诺正要走进大门。
雷诺:里克,今天夜里这儿要乱一阵的。我们要在你的饭店里逮捕一个人。
里克:(毫不震惊)什么?又要逮捕人?
里克和雷诺走入时,镜头切入饭店内部。
雷诺:哦,这不是平常的逮捕。是一个杀人犯。
里克近景,显示他的眼睛对这个消息有所反应。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赌场望去——然后里克和雷诺走上酒吧旁的楼梯。
雷诺:(觉察了他的神情)要是你想给凶手通风报信——我看你还是别管闲事。他是逃不了的。
里克:(拾级而上)我决不为任何人舍命。
雷诺: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外交政策——
在长长的酒吧柜尽头,放着侍者还没有送走的一杯酒。雷诺拿起这杯酒,跟在里克后面走上楼梯。侍者转过身来,却不见了这杯酒。
雷诺:(循级上行——手里拿着酒杯)本来,黄昏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蓝鹦鹉饭店把他逮捕的——
上了楼,里克走进一间房,镜头切入他的办公室,他走进来,雷诺跟入。
雷诺:但是出于我对你的崇高敬意,我们把这场戏安排在这里演。让你的顾客们娱乐一下。
里克:(开了房门)我们的节目够多了。
我们看到办公室的一头,有一个小而暗的房间,里面放着保险箱。里克进去打开保险箱,雷诺倚在门框上。
雷诺:里克,今天夜里有一位贵宾要来——第三帝国的司特拉斯少校。我们要在他到场的时候进行逮捕。小小地表演一下我的行政效率。
里克:原来这样。司特拉斯到这儿来干什么?他不会老远跑到卡萨布兰卡来看你表演行政效率吧!
雷诺:也许不是。
里克:路易士,你心里有话。为什么不说?
雷诺:(钦佩地)你的观察力很不错。说实在的,我是有一句话要忠告你。
里克:是吗?
雷诺:在这个饭店里卖出过许多出境护照,可是我们知道你没有出卖过护照。因此我们准许你继续营业。
里克:(温和地)我还以为因为我们让你在轮盘赌上赢了钱,你才准许我营业的。
雷诺:是的,这是另外一个原因——亲爱的里克,有一个人现在已经到达卡萨布兰卡,要去美国。谁能给他买一张出境护照,他愿意出一笔大钱。
里克:是么?他叫什么名字?
雷诺:维克多?拉斯罗。
里克:拉斯罗到了卡萨布兰卡!
雷诺:(注意里克的反应)里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震动。
里克:(又恢复常态)哦(笑),他已经震动了半个世界了。
雷诺:我有责任不让他再去震动另外半个世界。(现在非常严肃)里克,拉斯罗永远也不能到美国去。他必须呆在卡萨布兰卡。
里克:看他怎么办,倒是很有趣的事。
雷诺:什么怎么办?
里克:看他逃走呀。
雷诺:我刚才跟你说过——
里克:算了吧,路易士。他不是从集中营里逃出来了吗?纳粹在全欧洲追捕他。
雷诺:(严肃地)这里是追捕的终点了。
里克:我跟你赌两万法郎,我说,这里不是终点。
雷诺你真要和我打赌?
里克:我刚才付掉了一万,我要把它赢回来。
雷诺:赌一万吧。我是一个贪污的穷官。(里克点头)一言为定。不管他怎样狡猾,他总需要一张出境护照——也许我应该说,两张。
他们走出房间,走下楼梯,镜头跟着他们移动。
里克:为什么要两张?
雷诺:他是跟一个女人同来的。
里克:哦,他会只要一张的。
雷诺:我想不会。我看见过那位太太。他既不把她留在马赛,又不留在奥兰,他当然也不会把她留在卡萨布兰卡的。
里克:哦,也许他不象你这样多情。
雷诺:这没有关系——一张还是两张——多情还是无情——反正不给他出境护照。
里克:路易士,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我会乐意帮助拉斯罗?
雷诺:因为,亲爱的里克,我怀疑,在你的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面,你心底里却是一个感情主义者。(里克大笑起来)你尽管笑,但是我凑巧熟悉你的历史。我只要指出两件事。1935年你参加过埃塞俄比亚的战争;1936年你在西班牙,站在政府军一边作过战。
里克:(企图轻描淡写)两次我都得了很高的报酬。
雷诺:(尖锐地)胜利的一方给了你更多的报酬吧。
奥克:(安详地)也许(急于想变换话题)好吧,看来你是决心把拉斯罗扣留在这里啦。
雷诺:我发出了命令。
里克:原来这样。怕盖世太保整你吧。
雷诺的近景。他们现在走下楼来。他说话的时候,面对着酒吧柜后面的大镜子。
雷诺:你把盖世太保的势力估计过高了。我们不干涉他们,他们也不干涉我们。在卡萨布兰卡,我是我自己命运的主人,我是上尉。——
他从镜子里看到司特拉斯走进饭店,他的话突然停住。然后我们看见里克和雷诺两人。在一个镜头里。
雷诺:(慌忙地)对不起,里克——
他急忙走向司特拉斯。里克从镜子里看到雷诺慌忙迎向谁的时候,他冷笑了一下。正在等候他的赌注收付员走入镜头。
里克:(交钱给收付员)拿去。
赌注收付员:(坚决地)先生,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急步走开。里克从酒吧柜上拿起一杯酒。

在餐厅里,雷诺和卡尔走在一起。
雷诺:卡尔,给司特拉斯先生找一张好桌子——要靠近太太们的。
卡尔:先生,我已经给他一张最好的桌子了。(忧郁地)我知道他是德国人,他们总是要好座位的。
雷诺向一个在等候指示的本地官员招手。他走近前来,敬礼。
雷诺:(低声)悄悄地把他抓起来。每道门口派两个卫兵。
本地官员:是,长官。
他敬礼后向赌场门口走去。镜头跟着雷诺移动,他走到餐厅一角的一张桌子旁,司特拉斯和汉斯正坐在那里。邻近的一张桌子前坐着几个德国官员。雷诺走近桌子时,司特拉斯向他微笑。
雷诺:晚上好,先生们。
司特拉斯:晚上好,上尉。
汉斯:你愿意跟我们坐在一起吗?
雷诺:(坐下)谢谢你。欢迎你到这里来,少校。
司特拉斯:很有趣的夜总会。
雷诺:特别是今天夜里。(低声地)待一会儿,你就会看到谋杀你们信使的那个凶手被逮捕。
司特拉斯:我也这么希望,上尉。

犹加特在赌场的轮盘赌台上的近景。他面前堆着一大堆筹码。他赌运亨通,他的眼睛充血,盯视着在轮盘上跳跃的圆珠。圆珠停在13号上。犹加特狂喜地伸手去接赌注收付员丢在桌上的赢注。但就在这时,另一只手抓住了犹加特的手臂,当他听到本地官员的声音时,脸上显出一阵恐怖。
本地官员的声音:跟我们走,犹加特先生。
犹加特:(低声地)让我去换回现款。
本地官员点头允许,并跟随犹加特到出纳处,接着我们看到出纳处的柜台,出纳以现钞如数兑换了犹加特的筹码。犹加特把钱塞进上衣的里口袋,但当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去时,却紧握着一把小手枪,他举枪指着本地官员。官员向犹加特扑过去,随即枪声响起。官员抓住了自己的肩膀。一个女人尖叫。赌台上的人都寻找躲避的地方。犹加特向走廊奔去。

几个短镜头,表现里克穿过餐厅,急步转身走向赌场的门,一个女人突然从座上跳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张望;酒吧柜前一个男人正端起酒杯喝酒,也突然把酒杯放下;乐声停止,山姆的手还在琴键上;在酒吧柜后面的卡尔,眨着期待的眼睛,望着司特拉斯的座位;雷诺、司特拉斯和汉斯都霍地站了起来。
然后我们看见走廊,犹加特冲进来。里克从对面走过来。
犹加特:里克,救救我!
里克:(低声)别傻,你逃不了啦。
犹加特:把我藏起来。想想办法。你一定要救我,里克!想想办法。
里克:(模糊地)闭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雷诺、司特拉斯、汉斯和其他人从里克后面冲了过来。另外一些警官从赌场里出来,把犹加特抓住。里克一言不发,从人堆里挤出来,走到餐厅去。
一个男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他们要抓我的时候,里克,我还希望你能多帮一下忙。
里克:我决不为任何人舍命。

我们又看见了餐厅,里克走到中央。屋子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的气氛,少数顾客正准备离去。里克用很平静的声音说话。
里克:惊扰大家了,很抱歉,但是现在一切事情都过去了。一切都正常。(他向钢琴师望了一眼)好吧,山姆。
山姆坐在琴旁,点了点头,就弹了起来。
山姆:年老的诺亚,他做了些什么?(他对听众叫喊着)大家都来唱—— (他又重复一遍)年老的诺亚,他做了些什么?
他等待大家唱,弹了下一句。我们看到餐厅的全景,摄取了几张桌子,群众的反应很冷淡。
群众:年老的诺亚,他做了些什么?
山姆:(微笑,琴弹得更响更快)这才对了。他建筑了一所水上动物园
坐在餐桌旁的群众受了山姆的影响,都参加进来唱了。阴沉的气氛有点振奋了。在歌声中,镜头摇过几张桌子,摄取各种各样的人——歌唱完毕,骚动平静了以后,我们看到司特拉斯的那张桌子。雷诺、司特拉斯和汉斯已经重新回到他们的座位上,侍者领班正在侍候他们点酒菜。
司特拉斯:……香槟,一罐鱼子,——要冰透的。
雷诺:少校,我推荐克里科酒。
侍者:(离去)好的,先生。
雷诺:(唤里克,他此刻不在画面中)哦,里克……(这时里克出现)
雷诺:里克,这位是第三帝国的亨利?司特拉斯少校。
司特拉斯:您好。
雷诺:汉斯先生你是认识的。
司特拉斯:(里克向斯特拉斯和汉斯点头招呼)请坐到我们这里来,里克先生。
里克坐在汉斯旁边,面对着雷诺和司特拉斯。
雷诺:(改变了话题)里克,今天夜里我们很光荣。第三帝国能够享有这样的威望,是和司特拉斯少校的功劳分不开的。(里克点头)
司特拉斯:(微笑)你一再说第三帝国,好象你希望还会有别的德国似的。
雷诺:哦,少校,以我个人来说,我是谁来都欢迎。
侍者上,送来了酒,在他们谈话进行时,他开酒瓶,斟酒。
司特拉斯: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当然,这是随便谈谈。
里克:(耸耸肩)你要是愿意,正式说话更好。
司特拉斯:你是哪一国人?
里克:(答话前看了他一下,然后板着脸)我是一个酒鬼。(司特拉斯注意地望着他)
雷诺:所以,里克就成了世界公民。
里克、雷诺和司特拉斯的近景。
里克:我生在纽约市,这大概能说明一切问题吧。
司特拉斯:(很和蔼地对里克)我知道你是在巴黎被占领的时候,从巴黎到这儿来的。
里克:唔,这件事似乎不是什么秘密。
司特拉斯:你是否跟有些人一样,没有想到德国会占领他们的可爱的巴黎?
里克:可爱的巴黎,并非只属于我的。
汉斯:(一丝微笑)你以为我们能进入伦敦吗?
里克:等你们进去了,再来问我。
雷诺:(笑着说)哦,真是个外交家!
司特拉斯:(挖鱼子吃)纽约能占领吗?
里克:那个城市的某些部分,我劝你们不要进去。
司特拉斯:唔……据你看,这一仗谁会打胜?
里克:我一点也没有想过。
雷诺:里克对什么事情都是中立的。对于女人,他也是这样。
司特拉斯从口袋里拿出一本黑色封面的小本子,他一页一页地翻着。
司特拉斯:(对里克)你并非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地中立的。我们有关于你的全部档案。(他念)里查德?勃兰,美国人。三十七岁。不能回美国”—— (他抬起头来)原因不详。我们也知道你在巴黎做了些什么事——(雷诺好奇地想偷看司特拉斯的小本子)勃兰先生,我们也知道你为什么离开巴黎。
这时里克伸过手去,把司特拉斯手中的小本子拿了过来。
司特拉斯:你放心。我们不会替你宣扬出去的。
里克:(看着小本子)我的眼睛真是棕色的吗?
司特拉斯:勃兰先生,请原谅我的好奇心。问题是,德国的一个敌人来到了卡萨布兰卡,所以我们要调查一下那些能够帮助我们的人。
里克:哦,我对维克多?拉斯罗去留的兴趣——(望了雷诺一眼)完全是因为打了一个赌。
司特拉斯:这样说,你对那只狐狸没有同情?
里克:并不特别同情。我也明白猎狗的观点。
司特拉斯:维克多?拉斯罗在布拉格的报纸上侮蔑我们,直到我们占领布拉格那一天,在我们占领以后,他竟然还在地下室里继续印制传单,对我们进行诽谤。
雷诺:当然,我们也得佩服他的勇气。
司特拉斯:我承认他很狡猾。他从我们的指头缝里溜走了三次。在巴黎,他继续进行他的活动。我们不能再让他溜掉了。
里克:(微笑着站起来)呃,先生们,少陪。你们的职业是政治,我的职业是开酒店。
司特拉斯:晚安,勃兰先生。(里克出镜头,走向赌场)
雷诺:少校,你瞧,对于里克,你一点也不用担心的。

司特拉斯:(往里克走去的方向望)也许……
镜头切入另一张桌子,我们在开场时见到的那个黝黑的外国人正在这里忙着和一个模样很阔绰的中年男子交谈。
黝黑的外国人:(关心地把他的臂膀搭在那个男人的肩上)我恳求你,我的朋友——要提防着点。要当心。要处处小心。

我们又看到山姆坐在钢琴前,懒洋洋地弹着抒情歌曲。几张餐桌前的顾客又恢复了闲谈。山姆一边弹琴,一边向四面随意观望。当他的眼睛望着大门时,他的琴音乱了,接着竟然停止下来。
我们看见了山姆所看到的大门口的情形:一男一女刚走进来:维克多?拉斯罗和他的漂亮的女伴。她穿着一件朴素的白外衣,她的美貌,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侍者领班迎向他们。
侍者:先生,请。
拉斯罗:(声音平静,安详)我定过一张桌子,我叫维克多?拉斯罗。
一个特写,显出一个矮小的黄头发的男人正在注意地望着拉斯罗,然后是和拉斯罗同来的那个女人的近景——她漫不经心地四面看望。当她看见山姆时,她脸上露出了一刹那的惊讶,这时我们听到侍者领班的声音。
侍者领班的声音:拉斯罗先生,请这边走。
山姆的近景,他发现那个女人在对他看,他移开了视线,重新弹起琴来;接着是一个移动镜头,跟着那一男一女,侍者领班带领他们就座。他们经过钢琴时,虽然那个女人(后来知道她就是依尔沙?伦特)注视着山姆,但山姆却故意两眼低垂,望着琴键。依尔沙微微一笑。等她走过以后,山姆朝她的方向偷偷瞥了一眼。
在拉斯罗的餐桌前,侍者领班侍候依尔沙就座后就走开了。拉斯罗在对面椅子上落坐。他用扫射的目光向四面察看了一下。
拉斯罗:我没有看到一个人相貌象犹加特的。
依尔沙:维克多,你确实认为我们应该到这里来么?这样一个公开的地方。我,我总觉得,我们不应该待在这地方。
拉斯罗:要是我们很快就走,反而会引起人家对我们的注意。也许犹加特在饭店的其它什么地方。
男人的声音:对不起,你们很象是一对要到美国去的夫妇。
这个矮小黄头发男人,后来知道他就是柏格尔,走进镜头。
拉斯罗:嗯?
那男人把手伸到他的背心口袋里,取出了一只镶着大块蓝宝石的戒指。
柏格尔:在美国,这个戒指能卖出去,我是没有办法才忍痛卖掉的。
拉斯罗:谢谢你,但是我不想——
柏格尔:那么买了送给太太吧。这个戒指是很别致的。
他把戒指凑到他们跟前,旋转那颗宝石,显然,宝石是用螺丝装在戒指上的。
于是我们看见柏格尔手中的戒指,他用手指把宝石旋了下来。在宝石下面的金版上,模糊地刻着戴高乐将军的洛林十字架印记。
拉斯罗的声音:哦,是的,我很喜欢。
柏格尔:好。
拉斯罗:(更低声地)你叫什么名字?
柏格尔:柏格尔……挪威人……我愿为你效劳,先生。
依尔沙:(眼望着别处,然后给拉斯罗一个暗示)维克多!
拉斯罗:(领会了她的暗示,低声对柏格尔)几分钟以后在酒吧间和你见面。(大声地,故意让画面中看不见的人们听见)不,我们不要买这只戒指。但是谢谢你让我们欣赏了一下。
柏格尔:(接着拉斯罗的话,叹了口气,把戒指收起)这样便宜的东西还不买。但是你要是决定不买——
他鞠了一个躬,转身就走了,镜头跟着他。这时雷诺上尉的和司特拉斯少校正向这张桌子走来,他们在柏格尔身边擦过。他们锐利地看了柏格尔一眼,然后镜头跟着雷诺回到拉斯罗的桌子,雷诺面带笑容。
雷诺:这不是拉斯罗先生吗?
拉斯罗:(直截了当地)是的。
雷诺:我是雷诺上尉,警察局长。
拉斯罗:啊。有何贵干?
雷诺:我欢迎你到卡萨布兰卡来,并希望你在这里过得很愉快。我们这里是不常有象你这样的著名客人的。(司特拉斯出现)让我来介绍,这位是亨利?司特拉斯少校……依尔沙?伦特小姐——维克多?拉斯罗先生。
德国人鞠了一个躬,但依尔沙和拉斯罗二人都没有丝毫表示。雷诺和司特拉

歌唱结束了,听众鼓了掌。灯光也亮起来了——从他们这边望过去,看到女歌唱家谢幕,退场,山姆把他的钢琴推了出去。然后我们看到依尔沙和雷诺一起坐在桌前,她望着山姆。
雷诺:小姐,人们说,你是卡萨布兰卡旅客中最漂亮的女人。我看他们对你的赞美是远远不够的。
依尔沙:你过奖了。你这套制服很漂亮,上尉。
雷诺:(得意地)在每一个不同的场合,我有不同的制服——(郑重其事地;装作很肯定的样子)每一个不同的场合。(他指着挂在胸前的一排奖章)你看我的这些奖章怎么样?
依尔沙:有一个挂歪了。
雷诺:这一个是真正我自已得来的,它应该挂在比较显著的位置。
依尔沙笑了,此刻,她听到了山姆的琴声,她又向山姆处望去。我们看见山 姆又坐在钢琴前——他弹奏的时候,偷偷地朝依尔沙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向别处看望,此后,镜头又回到依尔沙的桌子。依尔沙回头看着雷诺。
依尔沙:上蔚,弹琴的那个人——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雷诺:你是说山姆吗?他和里克一起从巴黎到这儿来的。
依尔沙:里克?他是谁?
雷诺:(微笑)小姐,你就在里克饭店里。唔,里克就是——
依尔沙:(态度安详,但继续追问)是什么?
雷诺:他是这样的一种男人……唔,如果我是一个女人,而我丈夫……(轻轻指着他自己)又不在这儿的话,我是会爱上里克的。你看我多傻!跟一个漂亮女人谈论另一个男人!……
一个宪兵(拉斯罗和柏格尔在酒吧柜前的那个镜头背景中出现过的宪兵)进入镜头,站在雷诺旁边,想引起他的注意。雷诺抬头看他,神色厌烦。
宪兵:上尉……
雷诺:(厌烦地)什么事?
宪兵:(向依尔沙)对不起……(他俯身向雷诺耳语了一阵)
雷诺:(厌烦地——低声)现在不行,傻瓜。
宪兵:可是,上尉……(向依尔沙)对不起……(宪兵又和雷诺耳语)
雷诺:(放弃原来主张,叹了口气站起来)对不起。我一会儿就来。
依尔沙:(淡淡地一笑)我尽可能活着等你回来。
雷诺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决定把这句话当作对自己的恭维。他鞠躬而退,宪兵后随。他们一走,依尔沙立即向别处看望,并叫唤……
依尔沙:山姆。
山姆抬望,震惊。依尔沙招呼他过来。山姆犹豫了一下,——然后把钢琴推了过来,接着是依尔沙餐桌的近景。山姆把钢琴推过来时,他脸上有一种奇怪的恐惧表情。说实在的,依尔沙也不象她力图掩饰的那样镇定。在这种神态的背面,有一种神秘的、深沉的感情。
依尔沙:你好,山姆。
山姆:你好,依尔沙小姐。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再看见你。
依尔沙:真是很久不见了。那时候到现在,塞纳河从奈夫桥底下流过了很多很多水了。
山姆:是的,依尔沙小姐。从桥底下流过了很多很多水了。(他坐下来准备弹琴)
依尔沙:山姆,弹几支从前常唱的曲子吧。
山姆开始弹一个曲子。他有些心神不定,仿佛在等待什么。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开始弹奏了……
依尔沙:里克在哪里?
山姆:(躲闪)我不知道。整晚上没有看见他。
依尔沙对他宽容地笑了一笑。山姆显得很不自在。
依尔沙:他什么时候回来?
山姆:今晚不会回来了。他不来了。哦,他回家了。
依尔沙:他经常这么早回去么?
山姆:他从来不——我是说——(尴尬地)哦,他有一个女朋友在——蓝鹦鹉饭店——他经常到那里去的。
依尔沙:山姆,你越来越不会撒谎了。
山姆:别去缠他,依尔沙小姐。你只会给他带来不幸。
依尔沙:(温柔地)山姆,为了怀念过去,你把它再弹一遍吧!
山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依尔沙小姐。
依尔沙:弹吧,山姆,弹《时光流转》。
山姆:我记不得了,依尔沙小姐!(他当然记得。但他不愿弹这个曲子。他仿佛更有些害怕。)
依尔沙:我把调子哼给你听。(她哼着)
山姆: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依尔沙:我想你大概是记不起来了。让我来弹。
山姆:不,依尔沙小姐。现在我记起来了。(他非常柔和地弹奏了起来)
依尔沙:唱吧,山姆。
山姆:歌词我背不出了。
依尔沙:(温柔地)我念给你听,(她把第一句歌词念给他听)你一定要记住……”
于是山姆接着唱下去:

你一定要记住,
接吻终究是接吻,
叹息却只是叹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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