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午我整理书架,看到了八年前,自己写给自己的日记。
这些年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从08年我读大学起,直到今天。
但凡有空,就拿起笔,写下两行。
后来有了电脑,就直接在电脑上敲打着那天的感想,有些日记,就像流水账一样,没什么意义。
但我忽然发现,过去许多着重描写的情景,我竟然忘了;过去一些总是出现的名字,现在竟然想不起是谁。
时光,真是残忍到遗忘,遗忘到健忘。
所以,人为什么要记录呢?
因为如果你不记录,许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就忘了;许多曾经形影不离的人,就忘了。忘了就忘了,你不会觉得有什么意义,因为生活还在继续。
如果你不记录,就算你隐约记得一些事,也很难保留那个时候的情绪。
所以,“保持生活的热情,并记录。”
是我写在每个日记本上的一句话。
2.
今年快结束了,你还记得年初时的梦想吗?实现了吗?还是早就忘了。
每年年底,我上完了这一年的课,完成了写作任务,总会在书架旁发几天呆,想想这一年又做了什么,哪些事情完成了,哪些没完成。
但当我试图去回忆年初发生的事情时,很少能记得起来,最有趣的,是年初还在联系的人,年底怎么就没有联系了。
人啊,就是这么多变。
有时候我会想,是我多变,还是他多变。
后来明白,谁都在变,因为时光残忍到遗忘,遗忘到健忘。
我经常会和朋友们喝完酒就匆匆回家打开电脑,有时候已经喝多了,还是鬼画符几笔,草草地记录着今天发生了什么,又有了什么新的感觉,第二天起来,再整理。
他们都说我很励志,只有我知道,我不过是怕遗忘。
有些事,明天酒醒了,你什么也不会记得。
有时候,遗忘一个人,就代表着生命的诀别,除非你有在记录,你有在反思。
诀别总发生在瞬间,总发生在睡着时,醒来后,你会痛恨地问自己,昨天那个跟你喝多的人,是谁。一段时间后,你会习以为常地问自己,前些日子我跟人喝多了么?
3.
好在,这些年,我都在记录,都在记载,都在尝试着记忆。
看着过去的日记,我总会很感叹,原来一个人可以经历这么多,可以活得那么多姿多彩,可以用几年活出别人的一辈子,可以把生活活成诗,当然,也可以跟那么多人不说再见就再也不见。
朋友圈的人越来越多,朋友却越来越少。
交钱的事儿越来越多,交心的事儿越来越少。
许多当年形影不离的朋友,没几年就再也不联系。他们其实离你很近,只是你不叫他,他肯定不叫你。你就算叫他,他也不一定有空。
心理距离,比物理距离更可怕。
今年,我身边许多挚友结婚了、生孩子了,我经常会在深夜睡不着,打开微信不知道发给谁,因为怕麻烦那些曾经形影不离的人,他们现在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家庭。
人都会随着时间改变而改变,也会随着长大而分别,但有些人没变。
子南当了父亲后,我就很少打扰他了。直到有天,我深夜发了张过去的图给他。几分钟后,他回我,龙哥,女儿刚睡,出来喝两杯?
有一天晚上,我写作写累了,发信息给宋方金老师,竟然,他也没睡,他说,弟,那咱们聚聚?那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我们就坐在路边吃烤冷面。
有天深夜,我发信给帅健翔,说我饿了。几分钟后,他说,楼下的肯德基见。
回到家,我站在阳台,看着夜空,忽然明白:分别是常态,相聚才是生命的闪光时刻。你只有一个今天的夜晚,这个夜晚本来只属于你自己,但现在,你交给了别人,别人也交给了你。所以,这个夜晚亮了。
4.
其实,我还是没法适应分别。
虽然说这些年,从背井离乡到故友离京,从伤心涕零到习以为常,但还是会在某个恍惚的时候,意识到:这个人回家了,这个人跟你说再见了,这个人跟你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了。
所以,我总会告诉自己,想一个人就赶紧聚聚吧。
我从不好意思矫情地说,我想你了。但总会这么说:我请,当然你愿意请也行。
朋友会震惊,一边说你疯了吗?一边穿衣服准备下楼。
没人喜欢分别再见,因为分别总代表分开离别,再见总意味再也不见。
小的时候总觉得如果自己足够强大了,就可以把大家都拉在一起。后来明白,人生就是一辆公共汽车,每个人都在不同站下车,和别人一起或者拉别人一起,都是不聪明的。
今年年中,我的助理冰冰辞职了,她离开北京时,我没有挽留,因为我知道,如果她想回来,她还会回来的,如果她不想回来,这城市,也不会是家。
北京啊,这赶人又感人的城市,总缺一首歌或一片面包,留住那流浪又浪漫的旅人。
5.
所以这些年,每次看自己的日记,总会特别感叹:分别是常态,孤独非偶然。
每次和别人相聚时,无论谁请客,至少我不眨眼;每次和别人离别时,无论谁招手,至少我认真拥抱。
那天,我跟几个朋友又喝大了。
我说,喂!年初我们还在一起喝呢!这一年快结束了,竟然又在一起聚了。
他们说,那又怎么样?聚还不是随时的嘛。
我没有说话。
回到家,我在日记本上写着:我走了好远的路,才来到你的面前。
是啊,分分合合,大家今年又过了,还是我们,从年初聚到了年底,还有那么多年,谁知道会不会更艰难呢。
冬天来了,年底了,请珍惜每个相聚的时光,因为他可能走了很远的路,才走到你面前。
当然,你也走了很远的路,值得高兴的是,这一年,你们的路,是一条路哇。
文|李尚龙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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