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妙化诗词巧作联

 

谭汝为

 

刊于《语言文字报》2011年10月12日

 

      梁启超是近代楹联大家，他自幼苦读，胸中藏有诗词无数，所以在构思撰联时，融会贯通，左右逢源。今选梁公贺康有为、林语堂、徐志摩、蹇季常的四副联作，与同好共赏。

 

 

      民国十六年（1927）康有为七十岁诞辰。梁启超以弟子身份亲往上海庆祝，并献联：

 

述先圣之玄意，整百家之不齐，入世以来年七十矣；

奉觞豆于国叟，致欢欣于春酒，亲受业者盖三千焉。

 

      康有为不仅是变法领袖，还是儒学大家。上联“述先圣之玄意，整百家之不齐”，称赞康氏对古代典籍进行通俗阐发，对历代百家异说申明己解，末句紧扣寿龄。下联前两句为东汉张衡《东京赋》成句，借指恩师是受国人尊重的寿翁，故献美酒祝贺。末句用孔子“弟子三千”之典，颂扬恩师桃李天下。寿联不涉及康有为政治功过是非，只赞学术成就。故此联在康氏七十华诞众多贺寿中，颇显夺目。

 

      现代著名作家林语堂，曾赴美、德留学，学贯中西。20世纪20年代在北京大学等校教授英文，20年代后期寓居上海愚园路“有不为斋”。客厅墙壁悬挂梁启超所赠对联：

 

两脚踏中西文化，

一心评宇宙华章。

 

      此联高屋建瓴，用14字概括林氏治学思想和成就，贴切而精妙。林语堂代表作：用中文写的《谈西洋文化》和用英文写的《谈中国文化》。用外文撰写本国事，常失之于浅，林氏却驾轻就熟，可见其超人之处。联语言简意赅，明白如话，当为赠联上乘。

 

       现代诗人徐志摩是梁启超得意门生，新月派代表人物。1931年11月因飞机失事遇难。梁启超曾撰集句联赠徐志摩：

 

临流可奈清癯，第四桥边，呼棹过环碧；

此意平生飞动，海棠花下，吹笛到天明。

 

      梁启超尤好集宋词作成句联。上联依次出自陆壑《高阳台》、姜夔《点绛唇》、陈允平《秋霁·平湖秋月》。记述 1924年4月12日，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访问上海，在徐志摩陪同下，14日畅游杭州西湖，23日到北京法源寺欣赏丁香。下联分别引自李祁《西江月》、王之道《青玉案》、陈简斋《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描述了徐志摩曾在“海棠花下”通宵达旦作诗的浪漫佳话。

 

      一副十五言联，集宋人六首词句而成，刻画徐志摩性格甚为和洽。且对仗工稳，一气呵成，意境天成，语如己出，尤见剪裁之妙！梁启超视此联为最得意之作，《饮冰室诗话附录》云：“我所集最得意的是赠徐志摩一联……此联极能看出志摩的性格，还带着记他的故事。他曾陪泰戈尔游西湖，别有会心。又尝在海棠花下作诗作个通宵。”梁公手笔，“胸中有洪炉，皆归熔铸”，于此可见一斑。

 

      梁启超另一副得意之作是赠好友蹇季常的。季常好酒，无日不醉，于是集以此联相赠：

最有味，是无能，但醉来还醒，醒来还醉；

本不住，怎生去，笑归处如客，客处如归。

 

      上联出自朱希真《江城子》和张梅厓《水龙吟》，下联出自刘须溪《贺新郎》和柴仲山《齐天乐》。蹇季常的朋友们见此联后，无不拍案称绝，曰：“季常神态毕真描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