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来说就是,花鸟画的独立和成熟要晚到魏晋南北朝的时候,代表性作品是顾恺之的《凫雁水鸟图》等。但大家都不否认,花鸟画作为一种绘画形式,它的起源却要早得多,而证据主要来自于一个个的考古发现。
例如有人鉴于甘肃天水放马滩发现了战国末期木版上画有《老虎被缚图》,说那便是中国最早的独幅花鸟画,而且花鸟画从战国起到两汉时已经初具规模,这就把中国花鸟画的起源提前了几百年之多。
其实,比《老虎被缚图》还要早得多的花鸟画,在考古发现上也不乏其见,这里只拣选一幅距今已有六千年之久的史前时代的《鹳鱼石斧图》,略作介绍。
这幅《鹳鱼石斧图》画在一件高筒形的陶缸上,是一幅以独立形式展开的作品。画幅的宽、高大约都在40厘米左右,约占缸体面积的一半。这样的画幅搁在当代,不过是小型册页而已,可放到史前,绝对可以称作是超有气魄的大型主题作品了。
画面左侧是一只侧立的白鹳,嘴里衔着一条鱼,画面的右侧是一把竖立的石斧。鱼用偏褐的墨线勾勒,头、身、尾画得简洁分明,全身涂白,不画鳞片。白鹳通身洁白,不着墨线,也许是因为鱼大,衔着费力,鹳身后仰,头颈高扬,夸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就这样,一只活灵活现的鹳,一条僵直无力的鱼,一把与鹳和鱼似乎毫不相干的石斧,它们三者组合在一起,这幅画究竟想表达一个什么含义呢?
考古学家们分析出的结论是:这个彩陶缸应该是一位部落酋长所有,石斧是象征酋长握有生杀大权的实物写真。鹳嘴衔鱼的表现形式,并不是单纯为了好看而画,鹳和鱼应该是分别代表两个人群集团的图腾崇拜物。这样一来,《鹳鱼石斧图》那谜一样的主题,也就可以被我们分析解读了——
六千年前,鹳和鱼这两个部落或人群集团之间,或因为生存资源,或因为领地占有等原因,相互之间发生了战争。鹳这一集团的酋长英武善战,他高举着那把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大石斧,率领自己的人民,冲锋陷阵,与鱼图腾的敌对集团展开了一场(也可能是旷日持久的)殊死大战,最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为了纪念这位功勋卓著的酋长,陶工专门为他烧制了当时最大最好的陶缸,花师则用大幅画面,极尽渲染,把他的功业描绘在缸面上。为了表现首领的功勋和集团的胜利,画师选用了对比强烈的色调,把象征己方的鹳画得栩栩如生,硕壮有力,气势高扬,用以歌颂获胜的喜悦。同时,把象征敌方集团的鱼画得奄奄一息,无力还手,以表现被征服者俯首就擒,惨败称臣。为了强调这场大战的组织者和领导者的英雄作用,还突出地把最能代表酋长身份和象征权利的石斧,单独刻意地描绘展现出来。于是,给我们留下来这幅具有某种中国历史文化发展、碰撞、融合、统一等历史启示意义的图画。
写到这里我们不免发现,如果《鹳鱼石斧图》算得上是中国目前所知很早的花鸟画,那它所表现出来的如此这般宏大的社会历史文化叙事主题,却是后来画史中的那些纯粹的文人花鸟画里(例如我在大学学画的牡丹扇面之流,见下图),所极为罕见的。
我最后还不得不说的是,以《鹳鱼石斧图》这类浓缩着我们祖先筚路蓝缕而又波澜壮阔的史前历史进程的花鸟画,在史前考古发现中还可以举出若干实例,它尽管还不是最早的一幅,但却是最有代表性的一幅。(——摘编自2004年第3期《科学画报》公众考古专栏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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