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清婉别致的中秋词

文/乐云

《绿头鸭》，词牌名，为晁端礼首创，又名《鸭头绿》、《陇头泉》等。这是一首写中秋月景兼怀人的慢词，其想象奇诡，描写细致，声调委婉，言语典雅，不愧为宋代中秋词中的佳作名篇。

词的上阕写景，重点铺叙待月与月出时的情景，以及词人凭栏望月怀人时的惆怅情绪。“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晚云尽收，淡净的蓝天像一片澄碧的琉璃，此处为明月的喷薄欲出烘托气氛。“烂银盘、来从海底”一句，语出卢仝《月蚀》诗“烂银盘从海底出，出来照我草屋东”。此处“烂银”，指代月光。当银盘似的月亮，从海底冉冉升起，皎洁的月色照耀千里，四野一片澄澈光明。词人以绚烂之笔，铺写出月出时的磅礴恢弘大气。

“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在耀眼月色的辉映之下，词人展开丰富的想象：天空晶莹剔透，一尘不染，月宫里嫦娥淡装含笑伫立，月宫里的丹桂参差可见，天上人间均笼罩在一片清幽淡雅之轻雾中。时维中秋，露水初降，秋风尚未凛冽，正是一年最舒适宜人的季节。词人在露水中久坐仰望，疏落的流萤时时从天空闪过，惊起的乌鹊向南方飞去，勾起词人的悠远思绪。然而露坐不能久留，华美的瑶台终究会冷却，栏杆即便被倚偎暖热，终有迈下台阶之时。“欲下迟迟”句，既生动再现出词人望月之依依不舍，又暗喻着作者望月怀人的浓浓情愫。

为何“欲下迟迟”呢？作者在下阕为我们解开了谜团。“念佳人、音尘别后，对此应解相思。”“我”想念着远方的佳人，自离别后，至今音信全无，无奈之下，“我”只有以明月千里来寄托我的相思。最牵动词人情怀的，是铜漏那不断滴落的水声。最令词人暗自神伤的，是那婆娑的花影在偷偷挪移。料想到来日的夜晚，月色依旧皎洁，清辉未减，但谁又能预料到明天的阴晴圆缺呢？“共凝恋，如今别后，还是隔年期。”此处则是词人以己度人，揣摩远方佳人是否也会跟自己有同样的想法呢？既然我们真心爱恋，那就期盼着来年的再次重逢吧。结尾处以亮眼收笔，祝愿远方的佳人健康快乐，永远有清醇的美酒，和淡素的月影相伴。词人思念怀远的那位“伊人”是谁呢？虽然我们无从知晓，但词人的浓浓思念与浓烈期盼，溢于言表。

从整首词来看，上阕重在写景，景中寓情，情景交融，下阕则重在抒情，层层铺展，形散神聚，以温婉之笔，表达出词人远方佳人的浓郁思念与美好祝愿。整首词的情感基调，既不同于一般中秋词的伤感凄惋，也不同于东坡中秋词的劲健有力，可谓哀而不伤，有不尽之情，而无衰飒之感，在宋代中秋词中独树一帜。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九云：“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馀词尽废。然其后亦岂无佳词？如晁次膺《绿头鸭》一词，殊清婉。但樽俎间歌喉，以其篇长惮唱，故湮没无闻焉。”胡氏论此词“湮没无闻”，此评价并不公允。

绿头鸭

咏月

晁端礼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①。玉露初零，金风未凛②，一年无似此佳时。露坐久、疏萤时度，乌鹊正南飞。瑶台冷③，阑干凭暖，欲下迟迟④。

念佳人、音尘别后，对此应解相思。最关情、漏声正永，暗断肠、花影偷移。料得来宵，清光未减，阴晴天气又争知。共凝恋，如今别后，还是隔年期。人强健，清樽素影，长愿相随。

注：

①素娥：即嫦娥，月中仙子。丹桂：传说中月有桂树，高五百丈。

②玉露：秋露。零：指雨露及泪水等降落貌。金风：秋风。

③瑶台：美玉砌就的楼台，泛指华丽的楼台。

④迟迟：眷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