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不拔”的杨朱

 文/江湖西子

    

“一毛不拔”可能是中国人最为熟悉的成语之一。就是乡野妇孺在形容一个人很小气时，也会非常熟练地把这四个字吐出来。

    然而如果把这“一毛不拔”仅仅用来形容小气，那也太肤浅而完全抹杀它本来的深意。

    和无数中国成语一样，“一毛不拔”也源于一个古老的故事。这个故事出自于一本叫《列子》的古籍。故事说有个叫禽子的人问一个叫的杨朱说：“用你身上的一根毛发来拯救这个世界，你干不干呢？”杨朱说：“这个世界哪里会是一根毛发就可以拯的。”禽子就说：“如果可以，你会拔下你的一根毫毛吗？”杨朱听了态度仍然坚决，表示还是不拔。

    于是后世便有了“一毛不拔”之说。然而这个故事到这里，只不过是说了一半，还有后半段。只有把后半段听完了，才可能真正了解“一毛不拔”究竟蕴含的是何种意义。

    故事的后半段说后来禽子把这事告诉一个叫孟孙阳的人。据说这孟孙阳是杨朱的弟子.而身为弟子当然就最能理解自己的老师了。于是孟孙阳说：“你是没有理解杨朱所说话的真正意思啊。这么对你说吧：如果只是让你受点皮肉之伤，就能得到一大笔财富，你做这事吗？”禽子说：“做。”孟孙阳又问：“如果要你的一只胳膊一条腿来换取一个国家，你愿意吗？”禽子一听就犹豫不决了。于是孟孙阳说：“一根毛发虽然不比一块肌肤，一块肌肤也不比一只胳膊，但是很多小于毛发的东西可以积成肌肤，小于肌肤的东西可以积成胳膊。所以一根毛发固然对于身体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可也不可轻视啊！”。

    如果世人也熟知了孟孙阳的这番解释，恐惧就不会再把这史上赫赫有名的杨朱哲学“一毛不拔”简单的理解为吝啬小气了。

    那么这位杨朱又是何许人呢？史料对他的记述极少，有关他的情况散见于一些诸子的著作之中，如《孟子》，如《列子》，而且都是语焉不详，只能大至推出他应生活在墨子之后，孟子之前。先秦诸子之中，后人不能确切弄清其生于何时死于何时的并不少见，如老子，如庄子，最多也只能是约生于多少年。但我们至少还是知道老子是周朝图书室馆长，而庄子则做过漆园小吏。而这杨朱我们就根本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什么出身。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一毛不拔”的哲学主张。据说这一哲学在那个年代可是名震天下，完全可与当时正走红的墨家哲学不分伯仲，以至于“天下之言不归杨，即归墨”。意思是说那时候，人们口中所说出和种种理论不是墨家的，便是他杨朱的。

    杨朱哲学虽与墨家哲学并驾齐驱，却又是势不两立。正如后来的大儒孟子所言：“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而杨朱曰: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杨子主张的是‘为我’，即使拔他身上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得利，他也是不干的，而墨子主张‘兼爱’，只要对天下人有利，即使自己磨光了头顶，走破了脚板，他也是甘心情愿的。）

    杨朱派对与墨家派进行着激烈的争辩，希望能分出个胜负。然而让他们都一定绝对想不到的是，最后的胜利却不属于他们中任何一个，而竟然属于他们都瞧不上的儒家！

    如果杨朱地下有知，看着这儒家两千年来一直被世人顶礼膜拜着，也许会心生悲哀。但他的悲哀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世人。他会说：愚蠢的世人啊，你们只认为我这“一毛不拔”是自私之说，却不知是教你们每个人都要认识自已生命的价值且珍惜，不要随随便便叫人当作毛发给浪费或是牺牲了！

    只可惜无知的世人明白不了这位圣哲的苦心。所以千百年来，多少世人的性命被一代代帝王以忠君爱国之类的名义给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