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 巴勃罗·聂鲁达：聂鲁达诗选

诗之六

　　我记得你去秋的神情。

　　你戴着灰贝雷帽，心绪平静。

　　黄昏的火苗在你眼中闪耀。

　　树叶在你心灵的水面飘落。

　　你象藤枝偎依在我怀里，

　　叶子倾听你缓慢安详的声音。

　　迷惘的篝火，我的渴望在燃烧。

　　甜蜜的蓝风信子在我心灵盘绕。

　　我感到你的眼睛在漫游，秋天很遥远：

　　灰色的贝雷帽、呢喃的鸟语、宁静的心房，

　　那是我深切渴望飞向的地方，

　　我欢乐的亲吻灼热地印上。

　　在船上了望天空。从山岗远眺田野。

　　你的回忆是亮光、是烟云、是一池静水！

　　傍晚的红霞在你眼睛深处燃烧。

　　秋天的枯叶在你心灵里旋舞。

　　群禽飞临

　　我们的世界上一切都在翩舞。

　　红雀的羽毛

　　仿佛殷赤的血点

　　染红了墨西哥的拂晓。

　　巨嘴鸟象一篮可爱的水果

　　色泽鲜艳欲滴。

　　蜂鸟保存了闪电

　　原始的光耀，

　　它微小的火苗

　　在宁静的空气中燃烧。

　　金碧辉煌的鹦鹉

　　群集在枝叶深处，

　　有如绿色的金锭

　　在水漫的沼泽里

　　出土崭露，

　　它们滚圆的眼睛

　　带著一个黄环

　　象矿石那么悠久。

　　翱翔的鹰隼

　　在寥廓的蓝天

　　繁衍它们嗜血的子孙，

　　秃鹫直上云霄

　　超越所有的食肉猛禽，

　　它是凶手中的大王，

　　天空中的独行僧，

　　雪峰的黑色镇山宝，

　　捕猎的狂飚。

　　灵巧的筑灶雀

　　衔着芳香的泥土

　　建成音响回荡的小剧场

　　让自己登台演唱。

　　溶岩的天然井畔，

　　喑哑的瞌睡鸟

　　不时地聒噪。

　　阿劳科的野鸽

　　在荆棘丛中安家，

　　留下了真正的礼物

　　蛋壳斑斑驳驳。

　　南方的欧掠鸟，

　　秋天可爱的木匠，

　　露出它洒金的胸膛

　　好似绛色的星座，

　　金哥儿也爱南方，

　　从永恒的水中

　　扬起美妙的长笛。

　　火烈鸟仿佛一支睡莲

　　出淤泥还带着水珠，

　　它张开大红的教堂门扉

　　象曙光似地飞舞，

　　远离灼热的树林。

　　树林里挂着五光十色的珍宝，

　　那是绚丽的格察尔鸟，

　　蓦地醒来，舒羽，滑翔，炫耀，

　　象一团纯洁的火球升起。

　　一座海上的山

　　飞向岛屿，

　　一群鸟朝南方迁移，

　　越过秘鲁

　　生意盎然的小岛。

　　一条影子的河流在奔腾，

　　一颗彗星

　　由无数小心脏组成，

　　拖着粗尾巴的彗星

　　搏动着飞向群岛，

　　遮得太阳黯然失色。

　　狂怒的大海终点，

　　大洋的暴雨下面，

　　出现了信天翁的翅翼，

　　象盐花那般洁白，

　　在暴风骤雨的间歇

　　以它广阔的威严

　　建立了孤寂的秩序。

　　总是我

　　我的刚出世的书

　　象一株蔓藤，枝叶纷披，

　　我在里面想叙说整个世纪，

　　我到过的所有地方

　　事实都从我身边逃避。

　　我真心诚意地搜寻，

　　我迎风打开抽屉、

　　柜子、墓地

　　和记载日月的历书，

　　在那张开的裂罅里

　　出现了我的面庞。

　　我这个人差强人意，

　　尽管我对自己十分厌倦，

　　我仍旧谈论自己，

　　我觉得更糟的是

　　每当我描绘自己，

　　总把自己说得很了不起。

　　我把自己描绘得十分出色，

　　似乎世上从来没有

　　比我脑袋更好的东西，

　　即使我犯了错，也没有人胜过我。

　　我说了千百次

　　我真是个白痴。

　　我在渔民工会里说，

　　我的弟兄们，我想知道，

　　大伙是不是象我这样相爱。

　　给我的答复是：问题在于

　　我们钓的是鱼，

　　你却在钓你自己，

　　你钓到了自己

　　却又扔回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