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绘画《王献之休郗道茂续娶新安公主图》，沃尔特斯艺术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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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86年，四十三岁的王献之走了。
信奉道教的家人请来道士做法事，道士在他临走前问：“你的一生有什么过失需要忏悔的吗？”
王献之答道：“所愧之事没有其它，只有与郗家离婚的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言之亦诚，王献之至死挂念的、愧疚的名字一一前妻郗氏。
那么，王献之与郗氏有着怎样的感情，后来又分离，让他记念一辈子不忘呢？
01
王献之是书法大家王羲之的第七个儿子，在书法领域颇有建树，他以行书和草书闻名于世，在后世因书法成就卓绝与父亲并称“二王”。
除此以外，王献之还与父亲一样都娶了郗家的女儿。
王献之娶的是舅舅郗昙的女儿郗道茂，郗道茂比他大了一岁，二人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耍，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从小到大，王献之都很喜欢跟在郗道茂的身后，追逐着少女的身影，一声声“表姐”、“表姐”地唤着。直到有一天，青葱少年长大了，王献之已经比表姐高、跑得比表姐快了，他走到她的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问：“表姐，嫁给我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呢，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样貌，这样的才华，又是自小相识，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郗道茂微微点头，应下了婚事。
刚成亲的那段日子，王献之和郗道茂仿佛神仙眷侣，二人志趣相投，一同读书写字，鲜有矛盾。很快，小夫妻有了爱的结晶，郗道茂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儿，王献之爱怜地为女儿取名为玉润，希望女儿能像美玉一样高洁清润地长大。
可惜生活不会十全十美，玉润在很小的时候不幸夭折，夫妻二人悲痛欲绝。悲伤过后，王献之忍着心底哀痛安慰妻子，渐渐抚平了妻子心中的伤痕。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再要个孩子，新的波折已经到来。
新安公主司马道福，指名要嫁给王献之。
02
新安公主不是未嫁的公主，事实上，她刚刚与丈夫离异。
新安公主第一次嫁的是桓温的次子桓济，桓济因事获罪后被皇帝流放。青春少艾的公主不愿意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她在当世才俊中选了又选，选中了王献之。
大约是皇帝对这个女儿有所愧疚，当司马道福请求父亲下旨命令王献之休了郗道茂与她成亲时，晋简文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赐婚的消息对于整个王家来说或许可以算是个好消息，因为哪家娶了公主就意味着哪家获得了在朝堂上占据高位的有利筹码，可是对于王献之和郗道茂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噩耗。
这一对年少的夫妻还没享受够爱情的美好，竟不得不分离。
王献之自幼爱慕表姐，他不愿意为了权势抛弃表姐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可是皇命难违，于是王献之狠下心，用艾草烧伤了自己的双脚。
面对传达旨意的使者，王献之展示了受伤的脚，他说，“我身有残疾行动不便，不配娶公主。”
使者把这话传达回宫里，没想到新安公主不以为意，她根本不在意王献之是不是真的瘸了，铁了心的非要嫁给他。
一切已成定局，郗道茂被王家用“无子”的理由休弃。王献之只能默默流泪，目送郗道茂收拾行装回到郗家。
表姐离去的身影那样单薄，在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年少时明媚动人的影子，无子两个字仿佛一把刀，在她已经七零八碎的心上狠狠又剜了一刀。
03
郗道茂被休时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因此她只能寄居在伯父家里。曾经的爱人另娶娇娘成了皇宫的常客，而她自己无父无夫无子，日日仰人鼻息，这样的生活对一个女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王献之了解郗道茂的性格，遇事容易想不开，自己休弃了她，让她更易钻牛角尖，非常为她忧虑，写了一篇《姊性帖》：
姊性缠绵，触事殊当不可。献之方当长愁耳。
郗道茂收到信后，有所安慰。分离的两人开始信来信往，互相安慰，互相倾诉，王献之后来又挥笔写就《思恋帖》，表达对表姐的思念：
王献之《思恋帖》
思恋无往不至。省告，对之悲塞。未知何日复得奉见。何以喻此心？唯愿尽珍重理。迟此信复，复知动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要及时回信，让我能了解到你的情况。
细心叮嘱，真心关爱，相爱的王献之与郗道茂约定要好好保重，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到来。
然而，世事难料，已婚的王献之，成为附马的王献之，对于他与郗道茂的感情早已失去了掌控权，接郗氏回来的愿望越来越难以实现，内心苦闷又无奈，于是写下了《相迎帖》：
相迎终无复日，凄切在心，未尝暂掇。一日临坐，目想胜风。但有感恸，当复如何?常谓人之相得，古今洞尽此处，殆无恨于怀。但痛神理与此而穷耳。尽此感深，殆无处。常恨!况相遇之难，而乖其所同。省告，不觉泪流，既已往矣，亦复何言。献之白。
帖里的话安慰自己也安慰郗氏，缘分尽了，遗憾却深重而无穷，给人只有无尽的绝望。
04
《相迎帖》成了压倒郗道茂最后一根稻草。本就敏感的性格，让郗道茂更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日复一日，等待的无望，让她走向了死亡。
王献之收到郗氏去世的消息后悲痛不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断地回忆当初的快乐与美好。曾经约好的白头偕老，自己最终还是背离了约定。这约定终难以实现了，他悲愤奋笔写下《奉对帖》：
王献之《奉对帖》
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类之畅，方欲与姐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姐耶。俯仰悲咽，实无已已，惟当绝气耳。
郗道茂的离去带走了王献之所有的爱，哀莫大于心死，尽管公主柔情百转，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多年后，王献之才与公主有了个女儿，名为王神爱。
两年后，王献之在迷离之际，思维飘回了久远的过去，那个与他少年情定的女子站在回忆里，嘴角挂着笑，玉净花明。
王献之的心里，一辈子都刻着叫“郗道茂”的名字，关于她的一切，她的笑，她的背影，她的笑，她的落寞，全藏在他的记忆里。即使无情的岁月，也无法把他的记忆抹去，直到生命的尽头，依然记得她，记得自己做过伤害她的蠢事一一唯遣郗家女！
爱悠悠，恨悠悠，情深几许，都印在一横一竖的笔墨里，流传至今，让后人无尽的感慨与唏嘘不已！
作者简介：再思，一个喜欢看古代文学、历史，追寻历史人物足迹的写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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