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331|微笑着说再见——来自牧之野的文章

朱丽 女【中国】

昨天去参加牧野的毕业典礼。

看着他画了淡妆，穿着blingbling的亮片衣服，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时候，觉得熟悉又陌生，这还是那个文静专注的牧野吗？

可以看得出他比较好的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任务，在自己那个位置，用自己的理解注释着动作，甚至还撒开了花，快乐已经溢出了队形。

有的小朋友会稍显紧张，眼神里透露着认真，盯着台下领舞的老师，动作很标准，但牧野不是，他丝毫不在意场外的眼光，动作变形也不怕，好像就自己在那儿玩儿得很开心，旁若无人。

没有人会归咎谁的动作不整齐划一，这是个离别的场合，从老师到家长，内心里都流淌着一种感动和不舍。

似乎一切皆可原谅，一切都值得回忆。

屏幕上放着小豆包们刚进院时候的回忆视频，在门口撕心裂肺地哭着不愿进来，吃饭筷子都不会用，三年后，只剩回忆与不舍。

人终究是社会性动物，终究需要步入社会，不论你喜欢或不喜欢，族群的力量是强大的，像波浪簇拥着浪花向前。

在很多地方，火车站、飞机场、码头，凡是扭头挥手的场景，都会突然滋生出一种刻骨的揪心感。

这种感觉，与平时的平淡、忽视、不珍惜甚至有些烦躁形成了鲜明对比。似乎突然成了一种自责。

这些人，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了，虽然下飞机打开微信他并未消失；这些熟悉的环境，其实想回去随时都在，也能进去，但是，其实味道，从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就变了。

他不是真的离开了，学校也一直都在，失去的，其实是一段回不去的岁月。

那些陪伴过的人，日常的唠叨和照面消磨了很多的珍惜，失去的时候，连带自己的青春，都不在了。

人一般到了35，之后才会留意时光的流逝，而在那之间，时间的流淌是缓慢的，漫长的。

只是到了一个节点，就像泉水下了山谷，才湍急了起来。

有个感受，不论你如何告诉自己好好珍惜当下，人总是会在树叶被夏天风吹动的时候，在眼睛盯着晚霞和大朵白云发呆的时候，让当下从指间和发梢旁悄悄溜走。

经不起一点推敲和自责。

它常常会无端挤占了当下，很多事情都会挤占，情绪的任何波动都是。

演出顺利结束后，家长们牵着孩子的手回到自己的班上，我也要准备发言。

昨天写了很长，其实那不是大学毕业典礼，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让长大后的牧野看到，说，肯定不会说那么多，挑着说就好。

再说，小孩子不是大人，他们的注意集中时长都是以毫秒计算。

然后家长站着，孩子们在小桌子那儿吃着小点心，我就要上去讲了，没有麦克风，还有些吵。

于是我提高了嗓门，对孩子们说了一段，对家长们说了一段，对老师们说了一段，几分钟的样子，小孩子们没捣乱，还能听，说明没那么教条和讨厌，就很满意啦。

后来老师倒是很动情，小姑娘哭了，孩子们说，老师怎么哭啦。

小孩子们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哭，她们蹦蹦跳跳地收拾着自己的被子，离开了这个三年来生活的地方，高高兴兴。

并不是说她们不喜欢这里，她们都很喜欢，但是，在这个年纪，欢乐填满了生命的角落和缝隙，很多孩子，根本不知道悲伤是什么，也不懂离别的含义。

可能她们会觉得，是不是哪天还会回来？有些男生，真的是稀里糊涂，我看牧野全程都在吃鸡米花，注意力都在电视里播放的相册上。

出现一个熟悉的好朋友，就喊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高兴。

我记得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就此天各一方再不见面了一样。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重聚，都笑话自己不成熟，这不就再见面了吗？有个啥。

然后等到四十了，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哭，也知道没白哭，从毕业的那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不再是那四年的我们。

后来的很多年，我们都没再见面，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人总是想跟旧人说旧事，这便是成长的代价。

有很多时候，我们其实不是真的懂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它需要里穿过人山人海，越过山丘无人等候，才一声长叹。

可是啊，小孩子哪儿知道这些呢？他们欢快的吃着鸡米花，领着礼物，然后像度过了一个欢乐的节日。

就连到楼下离开幼儿园，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离园门口那里有个摄像头在拍照纪念，所有小朋友都挥着手微笑着说着再见，没有一个小朋友哭。

有时人会突然明白了很多答案，如果有人问我什么是过好当下，我会说，舞台上六岁的牧野，欢快跳着舞蹈，歪着脑袋，笑得无邪，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泛起一些快乐的光。原来沉浸在自己世界时，就是最好的过好当下。

你有多么专注和忘我，就是有多么珍惜当下。

可是，明白了，也没用了，那都是小孩子才有的超能力，我们大人，早就忘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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