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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小说)
                 石榴花(小说)
                                               作者 阮镇
   暮春的阳光已经很烫人了。
  中午时分,五十开外的小三爹光着膀子,拿着一根小竹竿,正在打整着屋后石榴树上的蜘蛛网。
  油绿的叶,火红的花,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显得生机勃勃。可恶的蜘蛛,不知啥时吐出了无数的丝,一网一网地罩在上面。听说,它能把树网死。
  他小心地拨弄着罩在一簇石榴花上的蜘蛛网。石榴花,火红的石榴花,在绿叶丛中是那么地显眼,是多么地娇艳啊。哦,是了,他记起来了,刚才镇长的爱人就是穿的石榴花短衫,衬着她那白腻的手臂,苗条的体态,十分中看,真象一朵石榴花。
  “嘿嘿”他在肚内笑了笑,暗自庆幸自已的成功。
  刚才,镇长的爱人是来付给他柱墩石钱的。
  “大伯,你一定得收下,要不,娃他爸会怪责我的。”镇长爱人挥动着捏着钱的手,边说边往他衣兜里塞。他扭动着笨拙的腰躲闪着,深怕她那白生生的手触到他的痒处似的。
  “不、不,一辈子只盖一回房子,就算我的一点心意……”两人在石榴树下象哈胳肢玩似的推让了一番,弄得他有些发喘了,倒使年轻的镇长爱人不好意思起来,只得作罢,说了声“多谢”便告辞走了。
  是正午的太阳叮人,还是刚才的行动,他说不清楚,只觉心跳体热,满脸烧乎乎的。莫非这就是叫巴结人么?
  他是个石匠,脑子也是石头牌的。他不屑于抱人粗腿,他也不善于抱人粗腿。他有他的想法。认为社会主义,按劳取酬,各吃各的力,各吃各的手艺。他终日跟石头厮混,眼里看到的是石头,心里装着的也是石头。他正正直直的做人,大可不必去抱谁的粗腿,去巴结人。然而,客观现实迫使他学着巴结人。
  他处在什么样的现实生活里呢?
  是儿子小三的待业与不听话,是老伴的不满与喋喋不休。
  本来,他有一手好的石匠手艺,不信,你看他做人情送给镇长的那对柱墩石吧,六方鼓形,每方都錾上了不同的花草鸟鱼,置放在柱盘石上,显得格外美观大方。
  不仅如此,他錾的磨,他修的碾,他做的缸……反正不论做什么,都屈首一指。儿子待业,何不跟他学这手艺呢?他又何尝不是这么划算的呢?要如此,他又何必这把年纪了才去尝试“关系”。儿子说,石匠是石器时代的玩艺,他要干点现代化的工作。好吧,子大不由父,那就由他去等待那现代化的工作吧。可一等就是四年。这下,老伴不满意了。直埋怨石头牌脑袋的老鬼无能,别人家的老子会替自已家的儿子活动,老鬼心目中只有石头。石头,石头,象石头般死板,象石头般地无用。喋喋不休的冷战,挠挠不息的冷捶热打,终于迫使老鬼那石头般的心裂了缝。
  “依你说,咋办?”他确实对“关系学”很陌生,生平第一次放下大男子的架子向老伴讨主意。
  “张家那小子是咋个出去的?”老伴采用的是提示法。
  “不晓得。”他只晓得哪种石头合派哪种用场。
  “王家那二囡又是怎么进机关的?咹?”口气有些儿硬,象对顽皮的学生流露出烦燥神情的老师那样。
  “不晓得。”他象逃了学,误了一节顶要紧的课那样,声音在喉骨间打转。
  “全是巴结了镇长的缘故。”答案干脆,肯定,不容人有半点质疑。
  然而,他却犯疑了。他听儿子说过,镇长因犯了过失,被撤换了。照老伴这么说,八成跟这有关。
  “镇长不是为这犯了错么?”他象小学生似地提问。
  “哼,错又咋说?”她象老师般的反问。
  “不是被撤了么?”夹答带问。
  “撤了咋啦?张家小子,王家二囡照样工作。”
  他被老伴的夹问带答弄昏了。这是什么路数呀,比他察看石头纹路走向不知奥妙多少倍。
  他哑然地抽起闷头烟来,烟雾在盘旋,本来就害着风火眼,时常冷泪不断的老伴,此时被浓烈的草烟味呛得连连咳嗽,泪水直淌,足足泡湿了一块小手帕。
  “刚上任的这个镇长也象撤了下去那个一样么?”他嗑着瓦烟锅,烟雾渐渐散去。
  “当官的不是一样的么?”止住咳,喘过气来时,老伴揉着眼角说。
  “依你说,咋办呢?”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
  “巴结镇长?”没有辜负老伴的苦心诱导,他终于领悟了。
  至于怎么个巴结法,自有老伴的耳提面命。
  往常,井水不犯河水。他当他的官,我为我的民,见面不必搭理。现在,石匠跟镇长热乎起来了。他破天荒的学着串门子,而且串的是镇长家的门。世间没有绝对死心眼的人。他生着法儿为镇长干点义务的事,比如修修手磨什么的。借此跟镇长攀上友情。但此位年青的镇长,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好巴结。他真心实意的为镇长干了人情活,但镇长总要给他照付工价。这那成呢?说齐天说齐地他是不能收的。镇长只得变着法儿,烟啊酒的给他送去,他只得收下,一折算,他比应得的工价还多。这一来,不是反让镇长吃亏了么?他心中反到过意不去。
  “难啊!”他向老伴诉起苦来,“人家就是不吃软饮食。”
  “慢慢来嘛,”老伴自认目光远大地说,“日子比树叶还多,总会有机会……”
  机会果然来了。
  镇长盖新房,向他购一对柱墩石。他选了最硬的石头,拿出看家的脚手细打细錾,那功夫不亚于刺绣,忙了些时日,昨晚才完工。今天一早,他就给镇长家送去。可巧,只镇长的爹一人在家,他言明这是他的一点心意,不收钱,这老者也是个不领人情的角色,说拿人东西怎好不给钱呢?这岂不是明抢么?并言明等儿子回来给他送钱去。
  他无心无绪地回到了家中。为了解闷,他转到屋后看石榴花。在他心目中,什么花都没有石榴花红艳,不仅花是红的,果也是红的。特别是到了中秋,水晶般的石榴子更是红得使人心醉。为人就要象这赤色的石榴,花红,果红,心红。物如人志,他对石榴花有偏爱,便在屋后载了一排石榴树。他看着红艳艳的石榴花,顿时扫去了刚才不顺心的阴云。他静思了一会,忽然觉着镇长象朵石榴花……太阳挂在西山顶时,起了风,他不觉打了一个喷嚏,方才感到身上凉丝丝的。他穿上衣裳,看着除尽蜘蛛网的石榴树,更加清新,更加有生气。石榴花象烧红了的铁那样在绿叶丛中仿佛在闪着发热的红光。他心中很畅快。
  “小三爹,吃饭喽。”老伴吆喝道。
  “来喽。”他象孩子般地应着,佝着腰迈着稳实的脚步回到屋里。
  “爹,这是镇长付给你的柱墩石钱。”小三说着将钱递过来。
  唉,又完了。他不觉暗自感慨起来。儿子的工作又没指望了。他看着手中的钱发呆。
  “刚才小三讲,他安排到工作了。”老伴边摆碗筷,边告诉他,话语中压不住喜悦。
  “真的!”他的心有些发紧。
  “嗯!”儿子肯定地说,眼里闪着光。
  儿子告诉他,镇长下了决心,将待业青年全部组织起来,办集体经济。粉丝厂,冰棒组,米线饵块组,木工组,泥工组……“我被分到了冰棒组。”儿子欢快地说,脸上绽开了笑。
  “喂,”他冲着老伴说,“你没有听说过这码事么?”
  “没,”老伴喃喃地应了一声,“我没听说。”
  “你呀,只听说张家小子王家二囡,尽翻老皇历,让我跟你瞎忙乎。”
  老伴只顾垂着头忙这忙那,象做错了事的娃娃似的不声不响,嘴角上漾起的笑纹却渐渐加深加长。
  他瞅了老伴一眼,不禁呵呵笑了起来。眼前似乎又呈现出那火红的石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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