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文/赵太泉
阿郎为娶阿梅，借了高利贷，欠下了很多钱，不得己赶马去夷方缅甸阿佤挣钱还债。往返要走三个月的路程，因此就叫“三月路”。 其间有多少辛酸苦辣，悲欢离合，谁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由此形成的赶马调，代代相传。正如赶马调三月路中所唱： “漫漫无尽夷方路， 遥遥无期两腿泥。 多少惊恐辛酸泪， 化做苦雨流成溪。” 一、借高利贷讨媳妇 从前有一对恋人，男的叫阿郎，女的叫阿梅。阿郎是独生子，聪明好学勇敢，年幼读私塾认字，喜舞抢弄棒练就一身功夫。阿郎认识邻村姑娘阿梅，俩人相恋多年，阿郎家境不好无钱娶阿梅为妻。尽管阿郎起早贪黑，到处苦钱，就是凑不够娶阿梅的彩礼钱。无奈之下，只得借高利贷，三十晚上把阿梅娶到家，了却父母心愿。又过年又讨媳妇，应该是高兴的事，可是阿郎闷闷不乐，阿梅哪知阿郎内心的苦。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时，阿梅问阿郎为何不开心？阿郎就把实情告诉阿梅，并说：“我只能进夷方阿佤地挣钱还债了。” “天鹅赶路排排过， 郎进夷方陆陆续。 天鹅歇在怒江坝， 我为穷困进夷方。 三十晚上讨媳妇， 初一初二就出门。” 阿梅听到阿郎要走夷方，就说： “你要出门莫娶妹， 你要娶妹莫出门。 我生死不放你出门， 你要出门跟你走。” 阿梅不准阿郎走，小俩口哭成泪人。除夕新婚夜，小夫妻俩叙不完俏俏话，谈不完相思语。太阳三杆，阿郎收捡火铳戴好雨具，牵出家中唯一娶阿梅时购买的枣红马，拴驮收捡准备出门。 阿梅就是不让阿郎走：“你差下这些钱，你我种植芝麻慢慢还。”阿郎说：“芝麻碎银烟茶钱，碎银难还高利贷，我进夷方阿佤找大钱去，还了高利贷，赡养父母，以后供娃娃读私塾，还要起房盖屋。” 阿梅抵死要跟阿郎一道进夷方，阿郎说：“进夷方路途遥远，翻山越岭，过怒江要银子，土匪强盗如豺狼虎豹一般穷凶极恶，带女人上路多有不便。”阿梅说：“我不管，跟你同去烧火煮饭也要人。” 大年初一，就这样坚持了一天。阿郎说再不能耽搁下去了，明天无论如何我要走。阿梅无法挽留阿郎，只好准备阿郎所需物品。特别找了草药，配上泥土，服用之后，可预防外乡水土不服。 大年初二，鸡叫头遍阿梅就起床，打苦荞粑粑，煮鸡蛋，收捡蜜蜂黄腊等生活用品。心中暗自祷告： “初二是个好日子， 良辰吉日郎出门。 愿郎顺趟进夷方， 盼郎早日平安还。” 阿梅送阿郎出门，边走边嘱咐： “出门莫做多嘴汉， 免得惹祸难脱身， 你是我的帅哥哥， 沾花惹草你莫做。” 阿梅送阿郎到桥头，看着阿郎远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往下流。阿郎不时转过头，挥手示意让阿梅回去。 阿郎一路往西行走，遇人打听去夷方路途，马乏了开稍，抽支烟喝口水。他抽着阿梅给他切的草烟丝，咬着冰硬的苦荞粑粑，思念着在家的父母和妻子阿梅，不由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滴。 蚊虫叮咬，野狼虎豹整夜吼叫，阿郎用火铳时不时的开上一枪壮胆。 天亮了继续赶路。 这一天，阿郎走到怒江渡口。很多人要过江，摆渡小哥看看阿郎手牵一匹马，要收阿郎三两银子过江，阿郎说人家过江一文钱，为何收我三两银子，你也太心黑了。 摆渡小哥撇撇嘴说：“如果没钱就别过江了，回家去吧，家里有父母需赡养，老婆儿女还望你供养，你过去后，能回得来回不来天知道。只收一文钱是常客，你第一次过江要收三两银子，如果你命不该绝返回来了，第二次过江只收你一文钱，这是规矩不能破例。” 阿郎哪里知道，摆渡小哥高收银子，用意是阻止人少进夷方阿佤地。过江进夷方的人，返回来的极少，大多命丧黄泉，造成妻离子散。很多人缴不起过江的三两银子，只好返回家乡。 后来阿郎知道了摆渡小哥的善意，但决心已定，凭着自己一身好功夫，不管怎么艰难也要闯一闯。他缴上三两银子，拉马登上摆渡龙竹筏子。 阿郎一路走一路打听前方什么东西好卖，收购一些小件货物一路贩卖，听说丝绸布最紧俏，可惜一匹马驮不了多少东西。 他不敢在马店歇息，一路风餐露宿，省吃俭用赚了些碎银子，但离夷方阿佤地还有半月路途。为抓紧赶路，不管星夜雨雾能赶即赶，赶一程歇一气。困了靠路边迷迷眼，渴了喝口水抽杆烟，历尽艰辛万苦，终于赶到阿佤地（缅甸）。 整个阿佤城人山人海，过往的马帮、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阿郎因瘴气熏染，加上劳累过度，家中所带草药，一路服用所剩无几。他在客栈窝棚内，服了带来的最后一付草药，昏睡了三天三夜。虽然有些好转，但还是浑身困乏。 阿郎到处走马观花，整个阿佤城五花八门，烟馆，妓院，赌场，应有尽有。骡马成群人成堆，随处可见打架杀人，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天气像蒸馒头一样热，加上汗臭味，死尸味，恶臭熏天。每到夜晚是烟馆、妓院最火热的场所，有说有笑打情骂俏。 阿郎打探到，这些都是从外地来的人。有的为赌钱血本无归，上吊自杀，差钱的无钱赔，被人杀死砍死打死，有的当叫花子，阿郎内心一阵伤心难过恨悔。 但阿郎想到欠下的高利贷，就下决心赌一把。来到赌城摇宝滩，庄家是个女的，大家都称他玩场妹。 玩场妹一看阿郎一表人才，眉清目秀，目光炯炯有神，不禁春心荡漾。玩场妹看阿郎那渴望赢钱的样子，心中有了主意。玩场妹故意输钱给阿郎，让阿郎上勾。阿郎连续几天赢钱，赌注越押越高，赢的钱也越来越多。阿郎心花怒放，终于摇宝赌钱上了赢。 一来二去，阿郎就和玩场妹熟识了，玩场妹把阿郎安置在她隔壁房间住下。 阿郎赌钱胆子越来越大，可是，慢慢地阿郎开始输钱了。最后，阿郎输个精光，血本无归。阿郎急火攻心，病倒了。 玩场妹请来郎中，为阿郎把脉诊断是霍乱病，需抓紧服药，不然小命难保。玩场妹给阿郎熬药喂药，偷偷在药中放合合药，让阿郎服下。昏迷不醒的阿郎，口中叫换着媳妇阿梅。玩场妹充当阿梅侍寝阿郎，也许阿郎服了“合合药”的关系，俩人形同夫妻，形影不离。 空闲时，玩场妹教阿郎如何赢钱的赌技，比如，摇宝时听色子滚动的声音等等。阿郎在摇宝场陪同玩场妹赌钱支庄，赌赢了很多钱。可是，要凑够还高利贷，还差得太远。 阿郎有玩场妹日夜相守，日子倒也过得潇洒，苦日子慢慢忘记了。玩场妹领着阿郎到赌石场看赌毛石，赌石那才叫大赌场。 阿郎心里总是想着赌石发大财，他跟玩场妹商量借银子，加上他赢得的银子全部押上去，想赌一砣很大的毛石。 玩场妹告诉阿郎：“不能赌毛石，搞不好会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类似赌石之人，失败后跳楼自杀，上吊自杀，无回天之力的人不计其数。你还是跟着我，管理好摇宝场子就够了，我俩恩恩爱爱过日子。等凑够钱，你回家把钱还了，再回阿佤城来，我二人风风光光结婚生子。” 可是，阿郎心里总是想赌大钱，摇宝钱太小。他想回家还完高利货，盖大房大屋，生儿育女，买大马帮进出夷方阿佤地，做丝绸生意，急需的是大钱不是小钱。 玩场妹也劝说不了阿郎。阿郎为这砣毛石，整整看了三天，手模舌头添敲敲听听，身上钱又不够，玩场妹又不借，阿郎吃不下饭，闷闷不乐，一天唠唠叨叨。 玩场妹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劝阿郎放弃吧，可阿郎就是不听，硬是打消不了阿郎赌毛石的决心。最后，玩场妹含着泪，借给阿郎银子，提心吊胆，大部份家当押在这砣毛石上，祈祷神灵保佑阿郎能出好玉石。 谁备开石了，玩场妹再次拉住开石师傅的手，对阿郎说：“算了吧阿郎，别赌这砣毛石了，还来得及，咱们回家吧，求你了。”可是阿郎哪会听劝，满脑子都想着白花花的银子。 阿郎大叫一声：“开石！”玩场妹瘫坐在地。 开石师傅切开了毛石，大声惊叫：“啊！是碧绿翡翠，天价碧绿翡翠啊。” 阿郎和玩场妹，听到一声翡翠玉，激动得快疯掉了，不敢相信是真的，认为是做白日梦。 围观者和采购客商老板，争着抢着要购买这上等翡翠玉石。 真是苍天有眼，阿郎成了名副其实的翡翠大王。很多购买玉石老板，争着要买翡翠，阿郎为不得罪老板们，采用拍买方式出售翡翠，谁有能耐去争夺吧，反正好货不愁卖。 拍卖场上很多老板们，在剖开的两片翡翠上，争得你死我活，价格一直往上升，阿郎和玩场妹，不知有多高兴。最后两片翡翠拍卖成功，得了天价，真是黄金有价玉无价。 翡翠王阿郎，把卖得的黄金白银存入钱庄，换成银票，随时可到钱庄取用。 阿郎算算日子，进夷方还不到两个月，就成为巨商，好不得意。他到骡马市场转了转，骡马各种毛色俱全，又便易又好。 “一骡选得黑乌稍， 二骡选得乌驹白， 三骡选得花喜鹊， 四骡选得四脚花， 选好骡马买鞍架， 再选铜铃二抄铃， 皮褡獐毯蟠龙绪， 回家刚好一马帮。” 阿郎选好骡马，又选配好五匹骡马的上等行头。采购好货物，玉石件、首饰、化妆品，整整五驮货物。 翡翠大王阿郎，为返乡安全起见，在阿佤城挑选了武功好，枪法准，身体强壮，胆大心细的四个人做保镖。这四个都是因为在阿佤城赌钱输光，无钱归家的人。 四人听说阿郎要带他们回乡，乐意跟随，愿为阿郎马首是瞻。翡翠王阿郎，买火铳购火药腰间匕首，叫他们认真练枪耍拳脚，防备回乡路途，遭土匪贼寇抢劫。 再说阿郎是阿佤城翡翠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踩点的土匪探子，早就知道阿郎返乡路线，但不知翡翠王何时动身返回。 沿途的土匪，专门抢劫发了财回乡的客商马帮，甚至杀人灭口。因此，回乡的客商相约结伴，组成大队，让土匪不容易得手。 翡翠王阿郎要回乡，招人练枪练拳，消息早就传开了，都纷纷要求同阿郎一道回乡。阿郎一口应承，但有个要求，必须招募会拳脚武功的人作为保镖，众客商一一应承。 玩场妹要求阿郎快去快回，下次返回来阿佤城结婚，管理赌场开商铺等等。阿郎答应玩场妹，说把高利贷还上了，建好房屋就回来。 阿郎亲自调配，分为四十个驮队，二百多人荷枪实弹，浩浩荡荡上路了。头骡胸前的大铜铃叮咚叮咚一路震天，二抄闹铃碎声不断，响东山应到南山，催马哟呵、哟呵声不停，穿林海过山峰，赶马回乡人： “头骡赶得赞子步， 二马赶得野鸡窜。 三骡赶得打喷嚏， 四骡赶得四脚扒， 五马追得大汗淌。” 赶马人肩扛火铳，腰藏匕首，身背大刀，一派武林高手打扮。土匪们看到如此阵容，眼巴巴的看着阿郎的大队人马，五匹骡马一帮，一帮接着一帮，不敢下手。 大马帮平安到达怒江摆渡筏口，按每匹骡马一文钱缴费后，人马登筏子摆渡过江。用了近一天时间才摆渡结束。摆渡小哥感叹道：“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从夷方返乡的人，像今天这样大的阵仗。”跟随阿郎回乡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向阿郎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大马帮连续走了六七天，终于到了耿马。这是一个富足的地方，设有银号钱庄，商铺楼馆齐全，还有很多家马店客栈。最上档次的要数马家店，赶马人常说： “住店要住马家店， 马家小姐等着郎。 小姐多情又温柔， 小姐漂亮又可爱。” 沿途马店，十里一铺，三十里一站，七十里一大驿站，属耿马（临苍耿马县）驿站最有名。耿马是黄金白银加工之地，妇女儿童小饰品繁多，男人烟盒，烟锅头最有名： “耿马烟盒盒边齐， 烟锅锅头弯弯翘。 烟盒装烟烟味好， 烟锅含嘴不伤喉。” 在夷方发了财的人，都想在马店歇脚休整，马帮中的几个老板，都推荐马锅头阿郎，到马家店歇息，说咱郎哥才有资格入住马家店。 进入马家店，老板和店内小姐们在大门口迎客，拥人仆人，下马驮牵马入厩，喂草料喂水。小姐们提包拿行李很热情，说话甜甜蜜蜜，笑不露牙，端庄大方，十分可爱。 跟随阿郎的四位保镖，分别安排在小合院内的四个方位，时刻提防着阿郎的人身安全， 艺人婉琴因父母在永昌府中做官，不知何事犯下滔天大罪，上下老少五十多人，满门抄斩。幸亏小女婉琴和仆人，在野外学艺练画，才躲过一刼。她主仆二人逃离永昌府，被马店掌柜收养为义女，名马婉琴，卖艺不卖身，大家都称她为马小姐。该女年二十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漂亮美丽动人。 马店掌柜是个贼精的人，从阿郎进门就开始留意，从行走步伐看是练武之人，言谈举止不同凡响。看那双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今后肯定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聪明能干能文能武，是个难得的人才。 马店掌柜把义女马婉琴，许配给阿郎。阿郎说我己结婚，媳妇还在家里等着他。 马店掌柜说：“虽然你有媳妇，不过，你常年进出夷方阿佤地，人困马乏，需要歇脚开稍，补充草料，有个知暖知热女人陪伴照顾你，今后凡是你的朋友来歇店我都会优惠。到这里就像到家一样，那多好啊。如今这年头，哪个男人不娶三妻四妾的，这门亲事您考虑一下吧！” 经马店掌柜劝说，阿郎觉得应该认真考虑这件事。今后往返夷方阿佤地路经此地，得有个歇息的落脚点，人吃马开销补充粮草，孤单寂寞有人安慰体帖陪伴，这么一想，就答应了这桩婚事。 马帮本来想第二天开拔，摊上这桩婚事，看来只得驻留几天。 阿郎跟大家商量，愿意继续休整的留几日，忙着赶路回家的就先走。结果，只留下六手马帮，陪着阿郎，其余的都先走了。 阿郎和婉琴办完婚事后，阿郎在马店旁租商铺，由新婚妻子马婉琴，负责照料玉石生意。 他又在此地采购土杂货物，这才离开马家店，踏上回家的路途。 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阿郎从地上到天上的生活，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进夷方阿佤地时单人独行，归乡时大队人马陪护，要多自豪就有多自豪。 在家的妻子阿梅，算算时间阿郎该回来了。她连续几天到桥头，左瞧右盼等啊等，三个月来度日如三年，日夜煎熬苦苦相思。 只要有人从桥上过来，她就上前去打听阿郎的下落，始终没有阿郎音信，总是失望而归。她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阿郎平安归来。 终于有一天，和阿郎一起归来的第一批马帮路经此桥，从来人口中打听到消息，说阿郎在耿马的马家店，和马家小姐结婚，要耽搁几天。阿梅当场昏倒在地，这死没良心的阿郎，迟迟不归，原来是被人迷住，不想她和家中父母了。 阿梅一路哭着回家，不吃不喝，伤心哭泣。公婆看儿媳阿梅如此伤心，生怕出什么意外，一晚上劝解阿梅：“人家说的未必是真话，我家阿郎我们了解。他为娶你，借了那么多高利贷。他不是薄情寡意之人，你和阿郎有情有意。你俩那么恩爱，他舍不得你，你莫急，他一定会回家来。”听到公婆这么劝说，阿梅心里舒服很多，第二天，阿梅早早起床，又到桥头去等阿郎。 过去了十多天，阿郎处理完婚事，拿着银票到钱庄支取四箱百银，二十根金条，每箱二百两足银，这才告别新婚妻子马婉琴，踏上回家的路途。 阿郎带着六支马帮，急急忙忙往回家赶，马不停蹄人不停留，日夜兼程，马乏了靠路边开稍小息，人困了抽杆烟，吃口干粮充饥。大家心情都是一样，很想早点回家。 终于看见了家乡的山山水水，阿郎流下激动的泪水，大声喊叫着：“我阿郎回家了——”山间回声，回家了——回家了—— 阿郎远远看见那座熟悉的木桥，楚楚动人的妻子阿梅站在桥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过桥的人。 阔别四个月，日夜思念的夫妻终于相逢，阿郎上去拉住阿梅的手，动情地说：“阿梅，我是阿郎，我回来了”阿梅看着这位穿戴华丽的人，一时回不过味来，小声说：“你别逗我了。我家阿郎虽然很像你，但是，他不是你这样穿戴。” 随从的四位保镖上前说：“嫂子，他真的是阿郎哥。” 阿梅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郎离家时，头绕黑手帕，衣裳一件青色土杂布，裤穿灰色大摆档裤，脚穿一双草鞋。腰挂一支土烧烟锅头。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头戴洋毡帽，上身穿绿花色丝绸衣，脚穿黑色缎子裤，长筒马靴鞋，腰别白色银匕首，挎着火铳小枪，大拇指戴着碧绿翡翠斑指。 阿梅认为是做梦，揉揉眼睛再看看那人耳后那颗痣时，才确认是阿郎，夫妻二人在桥头抱头痛哭。 随从保镖知趣地赶马往前走，让他们夫妻俩哭个够吧，那是幸福之泪，那是相思之泪。 阿郎夫妻俩手拉着手，一路说不完的思念之苦，道不完的恩爱之情。回到家中，隔壁邻居听说阿郎从夷方发大财回家，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来来往往，阿郎家杀猪宰羊招待客人，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夜晚阿郎家，有说有笑问东问西。阿郎从夷方带回来的玉石手镯，首饰耳环化妆品，作为纪念，分别送给前来祝贺的亲戚朋友们，己表示孝敬。亲戚们赞扬阿郎，是个有孝心，有恩情之人，发财不忘穷亲戚，做事公平公正。 睡觉时，阿郎取出用油纸包的东西，让阿梅猜。是金手镯吧？不对，再猜，这个比金子还贵几倍。阿梅说哪有比黄金贵的东西啊。阿郎抬起手，这是翡翠手镯，跟这斑指一起打磨的碧绿翡翠手镯。 阿梅不懂翡翠会如此贵重，阿郎拨去油纸，一只绿茵茵手镯闪烁在阿梅面前。喜欢吗？阿梅说只要是你的东西，那怕是一棵草，我都喜欢，更何况这是玉石，当然喜欢喽。 夫妻一夜无眠，阿梅讲，如何想阿郎，茶饭不香，喝水无味，阿郎讲夷方阿佤地一路之惊险，阿佤城所见所闻，所做之事，救命恩人玩场妹，半路娶马婉琴做二房等等。 听了阿郎叙述，阿梅哭了，骂阿郎四个月时间里，有俩个女人对你这么好？我阿梅沒本事关心你，伤心地哭到天亮。 乡绅保长甲长，前来贺喜称兄道弟，希望阿郎多多关照，多带领后生娃娃们在外闯闯。阿郎谦虚点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阿郎归家这几天，有很多青少年，请求阿郎带他们到外做生意，见识见识，多看看外面世界，阿郎说到时候会带他们去，请耐心等待。 阿郎还清了高利贷，又到街上钱庄铺，办理金银票据，钱庄铺账房掌柜，热情挽留阿郎和保镖喝酒吃饭，席间账房掌柜频频举杯敬酒，求阿郎多库存黄金白银，利率按存银数分红结算。 经过几天的休息，阿郎精神状态好转多了。他叫拢四位保镖，拿出四根金条和白银一箱，分给四位保镖，嘱咐四位保镖，快回家看望父母妻儿吧，往后愿意跟随可以同行。四位保镖说：“愿意追随郎哥，只要郎哥须要我们四兄弟，上刀山下火海，随时效劳郎哥，无怨无悔。” 阿郎说：“那就好，只是，眼下还不忙着进夷方，等我盖好房子后，再进夷方吧，到时通知你们。” 送走保镖，请来建房师傅，把房间规格定盘后。要求三个月时间，建出四合五天井的院落。大门俩边矗立石狮，能关三十匹骡马的大马厩，土杂商铺，所需花费银元计四千两白银左右。 买土地数亩，山林几百亩，招管家一人，丫环娃子数人，购买高档红木家具。拜访知名人士，走访四方八面，了解本地所紧缺物资流通情况，以便下一步土杂商铺开张，流转经营快捷。 阿郎带信，请二房马婉琴带戏班来，为乔迁新宅、土杂商铺开张营业，搭台唱戏。马婉琴带一班人马，烽烽火火赶来。 阿郎请来当地名商富豪，乡绅父老族长，前来压台坐镇，乔迁新居。朋友义士，送来屏风贺联，整间四合五天井大院，挂满红丝绸飘带，当地唢呐鼓乐手，吹奏着喜调，鞭炮声、奏乐声加在一起，好一派热闹， 一对石狮子，系红绸丝带，威武地蹲踞在大门左右，阿梅穿戴最漂亮民族服饰，马婉琴身穿粉红色古典式旗袍，亭亭玉立。阿郎站在俩位妻子中间，一身咖啡色绸缎长衫，脑后脖子插一把扇子，双手合拢作揖，致谢来宾蓬筚生辉，一夫二妻三人甜嘴相迎， 乡绅族长辈们，都夸阿郎福星财神爷，有如花似玉俩个妻子，真是好福气，是本地之福也。 开席了，阿郎带着俩位妻子，逐席敬酒，连连说着，吃好喝好，招待不周。马婉琴敬完酒，换上一身绿青色素装，怀抱琵琶，上戏台弹奏一首《江南印象》，众宾客都呆听了，还想再听一曲。马婉琴又接连弹奏《琵琶吟》《琵笆语》，阵阵掌声响起，都在叫好。 阿郎不知有多高兴，若大戏台唱唱跳跳，京剧，越剧，滇剧，变脸，孟姜女，哭倒长城八百里等戏段，白族霸王鞭，当地人从来没有看过的戏，终于在阿郎新居落成开业时一饱眼福。事情完结后，马婉琴带着戏班回去了。 二、二进夷方还情债 阿郎回家快五个月了，商铺正常营业，庄稼也收割完了。他抓紧组织货源，阿佤城最紧缺的货是丝绸布，他带信给在昆明晋宁的保镖，采购五驮各种花色丝绸布。要跟阿郎进夷方学做生意的乡邻们，都在积极筹办货物 阿梅含着泪说：“算了吧阿郎，现在日子好过了，商铺农田都有了，不要再冒险走夷方了。” 阿郎说：“我前世欠下夷方债，要到夷方还情债，差钱差账还得清，人情人债还不清。我在夷方阿佤地，有很多财产，救命恩人玩场妹还等着我去完婚，媳妇你莫急，我沿途还有一个家，来回歇店方便多了，再说进夷方，现在我轻车熟路，还有四位弟兄陪护，你安心管理好商铺和家产，赡养好父母，我三个月就回来了。” 阿梅劝阻不了阿郎，无奈地说：“你到夷方阿佤城，和玩场妹完婚后，把马婉琴一同领回家来，我是她们的大姐，我们姐妹一场是缘份，我会善待她二人的。” 阿郎点头答应。 九月初九吉日良辰起程上路。这天，大姑娘小媳妇都在嘱咐自己心上人，出门在外一定小心，多听阿郎哥的话。族长拉着阿郎的手说，这些年轻后生跟着你阿郎，我放心，希望你们平安归来，我们为你们接风洗尘！ 阿梅送阿郎到木桥头，伤心地唱道： “砍柴莫砍葡萄藤， 嫁女莫嫁赶马人。 提心吊胆郎赶马， 郎进夷方妹担心。 来回三月夷方路， 夷方路途瘴气多。 路途艰难郎小心， 盼郎早日平安归。” 阿郎告别了阿梅，飞身骑上枣红马，带着新组建的六支马帮，浩浩荡荡开往夷方阿佤地。 一路上的艰辛，不必细说，正是： 赶马莫赶头一帮， 露水打湿骡马身。 人马易得风寒病， 人马生病难治愈。 赶马只赶一步路， 泥坎路滑撑一步。 过沟过箐要招呼， 一不小心会翻驮。 阿郎二进夷方阿佤地，跟来的都是本门户族弟兄伙，初次走夷方，阿郎边走边向弟兄们讲，如何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和防范措施。如遇土匪要沉着冷静，随机应变，要钱就丢一点小钱，如狮子大开口的土匪，一定要做好搏斗准备，该用刀或火铳就用。 在野外歇山时，很多弟兄都睡不着，围在火塘边请阿郎讲阿佤城的故事。 有人问：“阿郎哥你那么有钱了，为何还要再次进夷方受罪，阿梅嫂子那么漂亮贤惠善良，你舍得丟下她吗？” 有人说：“如果不是为了困难，咱们这些弟兄就不会给你添麻烦，这一路来够让你操心磨肝，瞻前顾后来回照应，内心实在过意不去。” 阿郎说：“我进夷方是还情债的，夷方有我的救命恩人，她叫玩场妹，是她把我从阎王殿门口拉回来的，又借很多钱给我赌毛石。她虽然没有你们二位嫂子漂亮，但她是个有情有意之人。她胆大心细，做事认真，揺宝场子中是个赌俠女，很多赌友最怕她，摇宝滩大掌柜很兴赏她。” “阿郎哥，哪她为什么不跟你回来结婚？她赌技那么高，完全可以跟你回来开个摇宝场子啊。” 阿郎说：“不行啊，玩场妹是个苦命人，她父亲因欠赌债无法还，母亲又死得早，她父亲只好把玩场妹，抵押死期给摇宝滩大掌柜，终身为摇保滩掌柜卖命，不得走出佤城，结婚只能在佤城，所以我二次进夷方，就是为还情债去和玩场妹结婚的。” 人们为阿郎的真情打动了。 经过一道道山山水水，蜿蜒盘旋曲折弯坡，穿梭崇山峻岭，阿郎马帮终于赶到耿马地大驿站。阿郎说到这马店，就到家了，你们嫂子马婉琴会热情接待我们。休整一个星期，该摆滩的摆滩卖货，需要进货的进货，我们沿途贩卖多赚些银子。 阿梅送走阿郎后，一直无精打采，睡不好吃不下。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因思念阿郎会偷偷哭起来，心里一直牵挂着。连续一个星期，只要入睡就被恶梦惊醒。近来，吃水就想吐，只要抬起饭碗就吐，吃什么吐什么，最后病倒爬不起床。公公和婆婆可急坏了，到三公里外集市，请郎中来看病。郎中把脉后，退出阿梅闺房，老郎中手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说恭喜恭喜老哥老嫂子，你家媳妇害喜啦！不必服药，待我开个方子调理一剂就解吐，再开几剂保胎方子，你媳妇就无安然无恙了。 婆婆赶紧进阿梅卧室，端着一碗荷包蛋，笑咪咪地说，阿梅呀咱家后继有人啦。郎中说您怀孕了，从今天起，你就别去商铺了。好好呆在家里，把身子养得好好的，我等着抱孙子呢。阿梅高兴地端起碗，呼噜呼噜吃起来。 老婆婆心痛地看着阿梅，几天来阿梅瘦了不少，暗暗责怪自己大意，真有点对不起孝顺的儿媳妇。就对阿梅说：“你的起居由佣人张婶服侍你，张婶是我们当地接生服侍月子的好手。商铺就叫你堂嫂美秀去打理得了，她读过几年私塾算帐可灵巧。家里田地有管家负责，你安心在家保胎就是了。” 阿郎一行在耿马大驿站休整期间，弟兄们从家里进的货物，在马婉琴的帮助下，很多货物都基本售空，最好卖的是，家庭用器具，铜制品炊具，骡马用的挂铃类。还需采购一些到夷方紧缺的货物。 马婉琴为丈夫阿郎和弟兄们践行，唱了一场戏。很多客商、三教九流，土匪探子前来听戏，都被马婉琴的姿色、甜美的嗓音着了迷。场内吹口哨的，大声叫喊的，一片狂欢景象。 马帮来到怒江摆渡口，江水暴涨，摆渡口增宽了不少，还下着毛毛细雨。 阿郎下马缴清五十份摆渡银子，准备摆渡。可是他的坐骑枣红马不愿上龙竹筏子，死拽硬拉就是不上筏子。等马帮全部摆过江，阿郎再去拉枣红马上筏。枣红马双蹄前撑，仰头长啸，就是不愿上筏子。 阿郎跟摆渡小哥说：“这马不想过江，就麻烦你们看管几月吧。”阿郎和保镖登上筏子，准备摆渡，哪知枣红马挣脱缰绳，飞奔而来跳上筏子。 筏子摆渡到江心，突然，从江头飘下一根水桶粗一丈长的木料冲翻筏子，阿郎、保镖、枣红马、摆渡小哥，都掉落江中，摆渡小哥拼死救起了保镖。阿郎和枣红马，在江心翻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对岸江边弟兄们急得又哭又叫，不知如何是好？ 为了找到阿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马帮连续三天，顺江寻找无果。最后四位保镖商量，留二人继续寻找郎哥，二人带队赶往阿佤城向玩场妹报信。 阿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沙滩上，头发埋在淤泥中。枣红马吹着鼻腔，站在阿郎旁边，阿郎庆幸自己还活着。月亮在云中时明时暗，他只穿着裤衩，枣红马骑鞍皮搭链鞍帐全没有了。幸好，他手上的翡翠扳指还在。他挣扎着起身，摸到一根拐棍，拉住马尾，一步一步跟着枣红马走。 阿郎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来，已经睡在一张床上，旁边烧着一堆火，上面架着土烧制的壶。一位老妇人吹火烧水，见阿郎醒来，不停地说着缅语。阿郎听得懂，意思是，醒了醒了。 阿郎摸摸头，头发辫子硬冰冰黏在一起，上身穿着一件麻布长衣裳，盖着麻布毯子和麂子皮。进来一个老头，放下肩上扛着的火铳，说：“哦，你终于醒了，三天前天刚亮明，我到箐沟边收兔子网，看到一匹马，走近一看你昏倒在地，没穿衣服。摸摸身上有热度，还喘着气，就把你背回家来。这是我老婆，喏，这是我老婆给你熬的药，肚子饿了吧，先喝点米粥吧。” 老头是云南人，年轻时走夷方，认识这个老婆后，定居深山老林半辈子，儿女在阿佤城开饭馆，他打到猎物就供给饭店。 阿郎感谢老猎人相救：“我现在只有这枚扳指，请老猎人收好，等我到阿佤城后，拿银子来重谢恩人。” 打猎老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我老乡有缘份，应该的不必要！阿郎跪地求老猎人，收好翡翠扳指，帮找几件像样衣服和马鞍帐，休息几天病好了，准备去阿佤城。 阿郎本乡六支马帮，在二位保镖带领下，到十月中旬终于赶到阿佤城。 寻找阿郎的两个保镖，找了多日没有阿郎下落，快马加鞭追阿郎马帮去了。 四位保镖到玩场妹客栈，跟玩场妹说：“嫂子对不起，我们没保护好郎哥，把郎哥弄丢在怒江里了，请嫂子处置我们。” 玩场妹听了哭得很伤心，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是阿郎命薄我命苦，阿郎在阿佤城玉石商铺可怎么办啊？阿郎有很多钱存在钱庄，这可怎么取出来呀？呜呜，呜呜，天哪，我怎么这么命苦呀。”哭得很伤心，谁也劝不停。 十多天来在老猎人的精心调理下，阿郎身体恢复很快，告别老猎人，赶往夷方阿佤城。 阿郎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到了阿佤城玩场妹家中。玩场妹因伤心过度，眼睛哭得红肿，不吃不喝躺在床上。阿郎的突然出现，吓得玩场妹大声惊叫。阿郎说叫什么我没死，你我还没有结婚，我怎么能死呢？玩场妹这才缓过神来，伤心地扑到阿郎怀中大哭起来。阿郎也哭了，这回好了我回来咱们结婚吧，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四个保镖看到阿郎平安归来，高兴地说：“阿郎哥，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阿郎问马帮的情况，保镖说：“有几位弟兄可能水土不服，所带草药沿路服用完。今天嫂子吩咐我，到医店买药，几位弟兄刚服下睡着了。半路马得气疽病，损失了两匹骡马，不过，没有大事。阿郎哥你放心，你安心休养两天，陪嫂子观观街，生意上的事哥几个去打理。” 进入冬天，阿佤城天气很暖和，很多人所穿衣服是单衣。正午还是很热，玩场妹领着阿郎到洗澡馆，换上绫罗绸缎长裳服，到理发铺，梳头扎辫刮胡子。阿郎头戴玉顶缎帽，黑悠悠长发披身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他甩摆八字步，街上逢人拱手作揖，当之无愧翡翠大王。熟悉阿郎的老板，奉承道：“幸会，幸会！翡翠老板。什么风把你吹回来的？这回要赌点什么呀？” 阿郎说：“暂时不赌啦，先筹办婚礼。到时请各位老板前来捧个场，喝杯薄酒！一定一定。” 众人回道：“翡翠大王邀请，一定到场讨杯喜酒喝。” 阿郎和玩场妹婚礼订在腊月初八这一天，请来木匠认真装修喜房。在阿佤城很有名气的“素来香"饭馆订了八十八桌酒席，邀请当地知名人士、客商、加工玉件老板，凡是到阿佤城做生意的云南老板，一律邀请。 冬至节临近，阿梅跟佣人说，阿郎近几天可能要回来了，多樁一点糯米糍粑。佣人们准备了好多糍粑，可是冬至过了好多天，还是不见阿郎回来。 又过了几天，阿郎托人带给阿梅一封信，说：“秋雨绵绵，马帮沿途歇歇停停，到阿佤城就走了二月半时间，只得推迟和玩场妹结婚的日期。因此，不能如期赶回家，请别担心，等我把事办妥，就返回家乡。” 阿梅看了来信，内心一阵心酸难过。她的身子越来越沉，行动有所不便。土杂商铺货物快要卖完，怎么办呢？说好冬至前后归家，还等着他回来进货呢，他倒好，到现在还不见他的人影。 阿梅看完信哭了一场，走出屋来叫起张婶，到土杂铺找美秀。美秀阿嫂说：“阿郎的年货，是指望不上啦！阿梅拿出三百两银子，张婶拿这些银子缺什么货进点吧。” 进入腊月，阿佤城马帮来来往往。皮毛山货，土杂用品摆满集市，各地来采购的客商小贩们，讨价还价声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腊月初八这天，是阿郎和玩场妹结婚的大喜之日，按当地风俗举行一场盛大的游行婚礼。阿郎头戴孔雀羽毛插顶帽，身穿绿花红锻上衣，黑色绸缎大摆档，脚穿青红黄花绿丝绣凉鞋，身挎一把泰族腰刀，腰插火铳小钢炮，威风凛凛。 玩场妹坐在大象背上的驮花篮框内，头戴一朵鲜艳大黄花，示意黄花闺女。身穿红色旗袍，手提盛满糖果瓜子，沿街散撒。一路腰鼓拍打咚！咚！咚！声乐不停。阿郎牵着大象把玩场妹迎接到新房。 阿郎新房在后院中，家乡弟兄及四位保镖，忙里忙外接待前来贺礼的。张掌柜贺礼多少，李掌柜贺礼多少，等等。唱礼总管验礼签收，记礼的账房先生认真执笔。大院里人来人往，挤得水泄不通。 “素来香"饭馆，摆好婚宴手抓饭长桌，桌上铺芭蕉叶，摆放着各式各样名菜糯米饭。来宾入座开席举杯，吃手抓饭，阿郎和玩场妹双双举杯敬谢来宾。 除夕的阿郎家乡，清静的山村时不时鞭炮声零落不齐。家人们思念着远在夷方阿佤地的亲人，流着眼泪总是哀声叹气，茶饭不思。 除夕虽然阿郎不在家，为宽公公婆婆的心，阿梅吩咐佣人们贴对联，杀鸡做饭献亡。小孩放鞭炮，热热闹闹过一年。四合五天井大院里，整整摆了五桌。下人围在一起开瓶斟酒，举杯同庆。阿梅拿出银子份子钱，张三多少，李四多少诸一分发，感谢各位婶婶叔叔帮忙。下人都很感谢阿梅，真是个好媳妇，孝敬公婆做事公平公正，是个难得知书达礼之人。 阿梅强装笑脸，其实内心有多么痛苦难受。去年的今天，是阿郎讨她进这个家，小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情景，历历在目。想到这里，阿梅跑出大院，大声痛哭起来。 张婶好半天不见阿梅，急得到处叫。张婶找到哭成泪人的阿梅，阿梅抱住张婶，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张婶陪着阿梅掉眼泪，说：“阿梅，开心一点，大过年的，跑来这里哭，让人心疼。你应该为肚里的宝宝着想，你出点意外，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向阿郎交待？” 阿梅说对不起张婶，在家哭生怕公婆听到会伤心。 阿佤城除夕年夜饭，保镖和家乡弟兄们二十多人，陪着阿郎和玩场妹过年，不知喝了多少酒，也不知放了多少鞭炮。 初一早上，弟兄们前来拜年，祝：阿郎哥恭喜发财，财源滚滚来，滚进不滚出。 到初二，阿郎对玩场妹说：“按我们的当地风俗，过年要走亲串戚，我和弟兄们准备走一趟货回家，你和我们同行，到老家见见你大姐阿梅，和二姐马婉琴。” 玩场妹说：“我很愿意去，可是，去来三个月路途，你们的玉件商铺谁管理？再说，摇宝摊大掌柜，也不会让我离开呀。要回去你带兄弟们走吧，我会管理好商铺，等着你回来。” 阿郎只好同意。 阿郎让兄弟们把货物备足，茶叶，玉件首饰品等等。他们初六起程回家，一路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大队马帮走到岔路口，阿郎吩咐保镖，带上二百两银子，给救命恩人老猎人送去，换回那枚翡翠扳指。 他们赶到怒江摆渡口，摆渡小哥看到阿郎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活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是大福大贵之人。看看你骑的这匹枣红马，是一匹神龙驹马，当时，这马死活不上笩子，原来是你大马锅头要有难啊，神马，真是神马啊。” 过了怒江，进入大黑山瘴气林，很多弟兄有气无为，骡马也困乏无力，阿郎决定开梢生火煮药煮饭。可是，睡觉时出事了。 他们在睡梦中，突然被喊叫声惊醒：“尔等听着，此山是我黑山爷，大当家黑虎的。我乃二当家钻山豹，在此恭候尔等多时。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他们一看，有三四十个土匪，手持大刀、腰刀，端着长短火铳，把他们二十多人围住了。 阿郎说：“各位好汉，我等弟兄路经此地，多有打扰。长途跋涉，只为谋生计混口饭吃，家里老人小娃等着活命钱呢。”说着顺手摸一锭银子丢给土匪，“这点心意，请各位好汉买点茶水喝。” 嚣张的土匪二当家说：“你在阿佤城是翡翠大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点碎碎毛钱，打发叫花子吗？弟兄们！都给我搜搜！不听话的给我宰了。” 械斗开始了。阿郎真是个好功夫，一个绕鹰翻身，飞跃跳入土匪群中，一路拳脚冲杀，打伤土匪数人。四个保镖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敌众我寡的情险下，擒贼先擒王。一个老鹰展翅，另一个饿虎掏心，擒拿下土匪二当家钻山豹，喽喽小土匪一看二当家被擒，拨腿就跑，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斗结束收捡盘查，清点人数时，本家弟兄砍伤六人，被土匪杀死二人，阿郎含得泪说，我怎么回去向家人交待啊？转过身对着被擒土匪二当家说：“你们杀人得尝命，给我两位兄弟磕头低命。”飞起一脚，把二当踢跪在地，拨出随身匕首，连续刺了六刀才解恨。 抬着俩位弟兄尸体，掺扶着受伤兄弟一步一拖，上路回乡。他们来到安全地带，把俩弟兄尸体，脸对着家乡方向，叫弟兄们砍些柴禾，阿郎流着泪说：“二位弟兄哥哥没把你俩带好，你们一路走好，只好把你们焚烧了带骨灰回家，你们就放心去吧。” 阿郎祭祀完毕，把尸体分别放在干柴堆上，倒上香油黄豆籽，焚烧结束，用布包好骨灰，放驮架上，继续赶路。 大黑山土匪头领，不甘心二当家被杀，派小喽喽沿途尾随阿郎马帮行踪，用飞鸽传信。阿郎在大黑山瘴气林，遭土匪抢劫杀人后，不敢放松警惕，歇山开稍三班倒轮流放哨，土匪没有下手机会，走到耿马马家店，才放松下来。 弟兄们惊魂未定，也该好好休整一番。阿郎和四个保镖，不断给弟兄们打气鼓励，安慰说服。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管遇什么情况要冷静，保护好自己，被土匪杀死的二位弟兄，就是过于胆怯软弱怕事，土匪看到弱点，来个杀鸡给猴看，让我们失去斗志，所以大家一定要牢记，团结才是力量。 马婉琴的爹爹马掌柜，听说姑爷阿郎的马帮遭到土匪抢劫杀人，正自担心，远远看见姑爷骑着枣红马过来，方才落下心来。赶忙上前问阿郎伤着没有？阿郎说我倒没事，只是损失了两个兄弟，让你老担心了。马掌柜说，婉琴昨天也知道你们出事了，她好担心你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转眼己是二月底，清明时节雨纷飞，鹧鸪阳雀四山头叫，进入春耕播种时候，正逢耿马集市骡马交流会。阿郎马帮又在集市摆滩设铺，摆上从夷方阿佤地采购来的各种玉件首饰品，各种坚果类、副食品、药品等。 经过十天交流街，阿郎的玉件生意最好，而且有的客商，乐意批发采购阿郎玉件首饰品。弟兄们所带货物也基本卖得差不多了，又在当地采购部份货物，准备返回家乡。 在准备返乡前二天，马婉琴接了一单镖局生意，永盛地盛产陶瓷，一位客商老板，要求马婉琴找马帮，押运陶瓷进夷方。陶瓷件小到调羹匙、茶杯，大到供花瓶。因是易碎品，要稳妥的六十匹骡马来驮。 马婉琴要用阿郎马帮，再组织三十匹骡马运送。这个大马帮的马锅头，无人敢带，眼下只有阿郎能胜任大马锅头进夷方阿佤地。 马婉琴跟阿郎弟兄们说，大家都出来了五个多月吧，都归家心切，这我知道。弟兄们帮嫂子一个忙，再耽搁二月吧。反正己经出来了，你们的货物银子先存在我这里，等你们把陶瓷送到夷方后，返回时再驮着回家。大部份弟兄愿意帮忙，阿郎最后决定：“俩个兄弟骨灰和带伤六位弟兄，赶五匹骡马驮银子先回家，由二位保镖护送到家。其于弟兄跟我再进一趟夷方阿佤地送陶瓷。拿出二百两银子，给丧命弟兄一家一百安葬费，明天你们就走。” 三天时间，组建得十三支马帮，每支五匹骡马，栓货上驮大张旗鼓声势浩大，踏上夷方阿佤地。 返乡六位弟兄，在二位保镖护送下，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终于回到家乡。两保镖向阿梅说明了事情经过，交付银子给阿梅。阿梅听了阿郎过江落水，起死回生的经过，吓得直哆嗦。又听了两位弟兄，被土匪杀死经过，阿梅半天都不敢出声，傻傻地听着二位保镖叙说。 保镖和六位受伤弟兄，把二包骨灰，转交到家属手中。同时，支付了一家一百两银子安葬费。两个家庭哭得嘶心裂肺，族长劝说：“这事谁也不愿，节哀顺变吧。多少人进夷方死于非命不见尸骨，阿郎把自家兄弟的骨灰带回家来安葬，阿郎是好样的，是我们家乡人的福气。” 阿梅来到被土匪杀死的弟兄家，安慰道：“他们家属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在世人要保重身体。想开些，日子慢慢过，熬一熬就过去了。阿郎沒带好，对不起你们了。” 死者母亲说：“阿梅，你千万不能这样说，你家阿郎有人义。那么远的路，把我儿子骨尸送回家来，儿子灵魂归拢祖先，还给我们一大笔钱，要感谢的是我们。阿郎你俩夫妻，真是天生一对，地配的一双，也是我们村的一对恩人。” 阿郎一行七八十人的马帮，经一个多月，就赶到了阿佤城，交付了各种陶瓷件，虽有破损但不是很多，陶瓷老板很满意，并说，下批驮运还得请阿郎当大马锅头。 阿郎大马帮，押运货物消息传遍了阿佤城，在休整中很多客商老板求助驮运。要贩运到云南瑞丽保山一带，所驮运的是种子：大豆包谷各种类，驮脚费高。首付银子三分之二，到站一次结清。阿郎接受了这档活计，发动弟兄们驮货返程。 夷方阿佤城有丰富的特产，各种产品无法流通，沿途土匪猖狂，进出夷方阿佤地的人，沒有大势力武装押运，根本无法畅通。阿郎的大马帮，名声大振，从此阿郎担负起了大马锅头，往返夷方押运大马帮镖局行。 夷方阿佤城有玩场妹接单，云南临沧耿马地有马婉琴接单。阿郎常年奔波往返，尝尽多少酸甜苦辣。因生意火爆，大马锅头阿郎无法回家和阿梅团圆。 阿梅身怀六甲，一天比一天难熬。六月天气阴晴不定，不知有多少日夜为阿郎担心受怕，寝食难安，睡梦惊醒流泪。张婶安慰道：“别怕，有我婶婶在，保你母子平安。” 六月中旬，阿梅痛得死去活来，又哭又骂，沒良心阿郎你在哪里呀？疼痛一天一夜，张婶鼓励阿梅，用力使劲。终于小孩呱呱落地，哭出宏亮的声来。阿梅昏迷过去，等她清醒时，婆婆抱着婴儿，是个胖小子，我家后继有人了，笑得嘴都合不拢。阿梅亲着婴儿，流下幸福的泪水。 邻居们听到阿梅生了，大姑小姨前来看望，都争抱婴儿。有的说像阿郎哥，鼻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有的说像阿梅，弯弯的柳叶眉毛，红红的小脸蛋，逗得满屋子都笑。 到三天起名字，公公请来亲家公亲家母，和隔壁邻居亲戚，族长给小娃起名字。杀鸡宰羊摆了八桌宴席，亲家公拿起鸡卦骨头左比右看。族长抬起大公鸡头，说：“各位请看，这鸡冠子，雄冠矗立，下唇腭冠子包丰口紧，珠联璧合，乃天财赐福。这后生钦差大臣之相，后生可畏啊。”在坐亲人们异口同声：天财。 两亲家就说：“多谢族长爷爷金口玉言，这娃娃就叫'天财’吧，大家意下如何？”众亲戚说：“顺口，上天给财，'天财’好听。”大家举杯碰撞，欢庆娃娃起名成功。 一转眼已过四个春秋，大马帮马锅头阿郎，由于镖局生意红火，物流量增加。四年中只好派保镖，送银子回家，带信给阿梅，自己无法抽身回家和阿梅团聚。四年中他很想念阿梅和儿子天财，每当奔波沿途歇山开稍，他躺在马鞍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情不自禁流下泪水。 眼下镖局仓库货物堆集成山，马帮原来六十匹骡马，现增加到一百八十匹骡马，进出驮不完的货物，何年何月才能松口气？四个保缥和老家弟兄都分别是小马锅头了，看来得回家一趟，再组织新马帮，以缓解压货之困，就决定回家。 阿郎回到耿马马家店，佣人领着三岁女儿给阿郎请安。女儿很乖巧，跑去要爹爹抱，阿郎问女儿想没想阿爹？女儿说：“阿爹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阿妈说你要回来了，我和姐姐（佣人）到街头等你们三天了。”阿郎说乖乖女真懂事，知道心疼阿爹了。 七月夜晚的耿马，倾盆大雨下得人心惶惶，阿郎对马婉琴说：“正值秋季雨水，我得回老家看望阿梅和儿子天财。顺便再组织一批新马帮来，缓解仓库堆集。马帮有三位保镖和老家兄弟们带队，为保安全雨水天，你尽量少配送他们远行。我休息两天带一支马帮和一位保镖回家。”马婉琴说：“好吧，你回家注意安全，大马帮有三个保镖和自家弟兄负责，都是马锅头了，经验丰富轻车熟路，你放心回家，早去早回。” 阿郎踏上回乡路，不知有多高兴，他骑在枣红马上，一路高唱： 阿郎回乡想媳妇， 媳妇想郎睡不着。 四年回家遇儿子， 儿子长大像阿郎。 阿郎回头问保镖我家儿子像我吗？保镖说：“阿郎哥，去年天财还赶我的路，非要来跟我进夷方和你玩。拉着我的衣裳不放手，哭着喊着，阿梅嫂子七哄八哄，天财才放手。我上马后走了，天财还在后哭着要去见阿爹。”阿郎听后眼圈都湿了，扬鞭催马一路狂奔。 经过十天的猛赶，阿郎终于见到了阔别四年的家乡，到了桥头，阿郎想起阿梅送他的情景。 妹送阿郎到桥头， 泪流满面郎心痛。 回到桥头想阿梅， 阿梅我的小心肝。 阿郎回过头来对保镖说：“兄弟，哥哥我要狂奔回家，你慢慢随后赶来吧。” 保镖说：“郎哥你去吧，给嫂子和天财一个惊喜，我随后就到。” 阿郎连催两鞭栆红马，枣红马四蹄飞扬，向久别的老家狂奔。 三、叶落归根 枣红马似乎知道主人归家心切，一路狂奔，阿郎转眼就看到自家大门了。他定睛一看，有几个娃娃在大门口玩耍，抓石子，滚铁环，把石狮子当马骑。 阿郎猜想，内中肯定有儿子天财。他跳下马背，牵着马走到跟前，问：“哪个是天财？”骑在石狮上的娃娃就喊：“天财，有人找你，快过来。” 只见一个头戴红缎帽，后脑垂着小辫子，身穿天篮色花格子长衣裳，黑色裤筒，剪子口鞋上沾着泥的男娃娃，滚着铁环跑到阿郎面前站住了。阿郎问：“你就是天财？”男娃娃点点头。阿郎惊喜地伸手去摸男娃娃的头，还没摸到，男娃娃转身就跑进了大门。 阿郎把马栓在练马桩上，走进四年没回的大门。管家迎上来，高兴万分：“哦，哦，阿郎侄，你终于回来啦。阿梅在阁楼吊井房洗衣服，我去叫她。”阿郎说：“还是我去吧。” 阿郎大步向吊井房走去，迎面碰上了阿梅，天财紧随其后。 阿梅扑进阿郎的怀抱，“呜呜”地痛哭不止。她越抱越紧，生怕一松手，阿郎就不见了。阿郎轻轻的拍着阿梅的后背，动情地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阿梅光顾着激动，忘了儿子跟在身后，不好意思地说：“天财，这是你阿爹。快叫阿爹，来，让你阿爹看看，四岁了阿爹才得见你。” 天财躲在阿梅身后，不时地偷瞧着阿郞。阿梅把他抱在怀里说：“平时你一天叫着要找阿爹，今天你阿爹回来了，你又不叫了。是不是害羞呀？快叫阿爹呀，你阿爹多喜欢你呀。”阿郎从阿梅怀中接过天财，两眼含泪：“来阿爹看看，我儿子有多笨重，呵呵，呵呵，有点份量。” 阿郎抱着儿子，到偏房去见爹和娘。 保镖随后赶到，饭后阿郎对保镖说：“兄弟，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俩把二几十份银子，送到各位弟兄家中去，后天你就回家陪父母妻儿吧。如果有愿意进夷方的人，多组织一些马帮来，带他们一道走。什么时间走，听候通知。”保镖一一应承。 阿郎走亲访友，近五六年来没在家，如今自己的家庭和家乡父老，生产生活、房屋建设明显改善，心中感慨万分。想到妻子阿梅，总有负罪感，对不起阿梅。从五年前的三十晚上娶阿梅进家，仅仅陪伴阿梅两天，就出门到夷方阿佤地。还了高利贷，草草建起房子又走了。四年后回家，阿梅把家管理得有条有理，儿子天财也长大了。面对阿梅，他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转眼进入冬月，阿梅和阿郎各忙各的事。阿梅忙着采购各种年货，组织人员做好秋粮入库前准备，招收店员开称收购粮食，忙得热火朝天。 阿郎经过认真考虑，想多为父老乡亲提供方便快捷致富的路子。他和保长族长老爹协商，愿意拿出银子为家乡做贡献，在本村寨设集市，拓宽村道铺垫弹石，集市两旁建盖商铺。 村与村之间的的河沟，架设木桥修宽道路。联络周边村寨，镇保各屯乡民，积极组织马帮，从内陆到夷方阿佤往返，加入长途跋涉驮运物资的行列中。 阿郎把家乡建设，组织马帮的事，安排妥当后，己进入腊月底。他拜访当年私塾老先生，又到中灵山寺，拜访曾经教他学武功的慧德高僧师傅。慧德老褝师己是八十六岁高龄，老禅师听小和尚来报，有个施主要见住持，老禅师说：“快快迎进，来者是我当年徒弟名叫阿郎，此人心善，救人于与水火，是本土造福之人，救苦救难。老衲当年收他为戴发武僧门徒，传授我少林功夫，早晚祈祷设堂讲经说法，准奏天宫保我黎民百姓平安吉祥。” 慧德老禅师住持出大殿迎接：“老衲知徒弟今天来本寺敬香，阿弥陀佛。”阿郎上前叩头请安。慧德老禅师说：“徒弟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随我到禅房用茶。” 慧德禅师三十多岁时，从河南洛阳少林寺佛教祖庭和释源白马寺云游武僧和尚，一路化缘到中灵山修建寺院，讲经说法解救苍生，化缘各地召收门徒。 当年慧德禅师到阿郎所读私塾先生院中，见一帮书童打斗。慧德禅师从阿郎貌相看是个善人，而且具有习武的天份，是聪明勇敢能吃苦的孩子，有意走近阿郎。九岁的阿郎从马步基本功开始，少林棍，梅花桩，鹰掌功等等，无不刻苦操练。在恩师的悉心指导下，同门师兄弟几次比赛武功，阿郎的武功都是最好的。他成了慧德禅师住持最宠爱的弟子。 阿郎到中灵山寺拜访恩师，说明来意，其一，探望恩师，其二，捐银子功德，其三，求慧德恩师收留儿子天财为徒孙。 慧德禅师问了天财的生辰，掐指研算片刻，对阿郎说：“天财不宜习武，按生辰八字命中，属尚书进士之栋梁，希望饱读诗书，刻苦用功，方能成才！”经慧德禅师点化后，阿郎叩谢恩师下山回家。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阿郎家乡的村庄集市开张，保长，甲长，乡绅汇聚一堂。人们奔走相告，迎来四方八面小商小贩，汇集在新兴设立的村庄集市，人山人海，骡马交易市场买卖活跃，阿梅的百货商铺，让利销售生意火爆。真是：人丰街新欣欣气象，集市昌盛物美价廉。集市热闹持续十天半月，夷方阿佤地耿马镖局行快马来报，货物堆集成山，客商老板催促很紧，要求天干路燥之季尽快驮运，马婉琴特意配信使告急，叫阿郎速组织大马帮，往返夷方阿佤城。 阿郎接信后，紧急通知在各地的四百多支马帮，抓紧准备，二月间离开家乡上路了。阿郎恋恋不舍地辞别了心爱的妻子阿梅和儿子天财，日夜兼程赶到耿马。在原来的四百骡马基础上，增加到八百多匹骡马，暂时缓解货物堆集现状。 马帮分为四支梯队，每梯队二百匹骡马，四十支马帮，有经验的二三十人本家兄弟，安排分散在梯队中，承担大马锅头职责，充分利用可以利用的人各负其责。在阿郎总马锅头的统一调派指挥下，马帮就这样行成。随着马帮逐渐增加，最后组成庞大主力军，长途跋涉奔走在夷方阿佤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总马锅头阿郎精心管理稳妥掌控下，顺理成章得心应手，马帮武装进出，安全得到保障。 沿途土匪强盗无计可施，心中怨恨归总到马锅头阿郎身上。特别是大黑山的土匪，二当家钻山豹被阿郎处决后，匪首黑虎失去左膀右臂，决心要报此仇解恨。黑虎派土匪探子，跟踪阿郎行动规律，几次打斗刺杀屡屡失手，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总是以失败告终。 自从八年前二月离家，由于大马帮不断扩大，无法脱身回家与妻子阿梅儿子天财团聚，长期在三月路途中奔波。八年来，每年都是派自家兄弟，带信回家报平安，阿梅对送信的弟兄说：“你阿郎哥三十六岁了，无论如何抽时间回家一趟，我给他办一场生日晏，保佑你阿郎哥一生平安。” 送信的弟兄说：“好的嫂子，我回去一定提醒阿郎哥。到时自家兄弟们，会陪阿郎哥赶回家来为他祝寿。” 也许是上苍安排，还是命中一劫，送信弟兄返回到耿马时才知道，阿郎失踪两月有余，从耿马到佤城翻个底朝天，就连一道同去的两位保镖，也无影无踪。耿马马婉琴，佤城玩场妹，两个小妾竭力寻找，毫无音信。三个月后，临近阿郎生日，在怒江摆渡口下游三里外沙滩，发现枣红马和一保镖尸首，另外一保镖和阿郎去哪里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玩场妹和马婉琴指派各自的手下人，一定要寻找到底，那怕是找到阿郎一件衣裳一只鞋子。 半年过去了，在家的阿梅，等啊等，等去等来，等到阿郎失踪的消息。回家报信的弟兄拿回来枣红马戴的玉笼头套和皮搭链，阿梅哭得死去活来。她不相信阿郎会死，他活着，还活着，肯定会回来的，她们夫妻的缘份还没完呢。 随着阿郎失踪，马帮进出夷方阿佤地，经常遭到土匪接二连三的抢劫，造成人员伤亡，土匪猖狂到了极点。 马婉琴和玩场妹镖局只得赔付损失，生意渐渐的走向衰落。大马帮逐渐减少，家乡弟兄死伤三份之一，带伤回到家四五人，剩下弟兄保镖坚持驮送货物，继续寻找阿郎。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年，阿梅没了阿郎的音迅，各种说法都有，掉进怒江淹死，生病死，被土匪杀死，除了生病弟兄回到家外，另外还有三份之二弟兄还没有回家。 阿梅固执地认为，阿郎还活着。娘家人，亲戚朋友，包括美秀阿嫂，都劝阿梅改嫁：“两个娃娃还小，你年轻，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人死不能复生，阿梅啊，你就别任性了。” 公公婆婆，听到阿郎不在人世的消息，一病不起。儿子天财正在读私塾，莫名其妙随时被人打，四岁的女儿还不懂事，家中生产虽然有管家负责，可是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管家天天跟她要银子，给她查看负账累累的账本。 阿梅暗地调查，管家和一女仆有不正当关系，管家为讨好女仆，做假账，收人减少，支出增加，贪污了不少钱财。管家、女仆勾搭成奸，把家搞得乌七八糟。 因管家和女仆不正当关系，被天财看见，不懂事的天财，在私塾跟同学们说，恰巧女仆儿子也在私塾读书，小孩们斗嘴时，乱七八糟说女仆儿子，管家和女仆关系被传开，管家无颜面，就雇流氓地痞，隔三岔五毒打天财，天财也不知何故被打。 管家是二当家，他说了算。如今阿郎已死，再说公婆又老又病，朝不保夕，俩个小孩还小，阿梅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掌控得了这个大家庭。 管家想做老大，乘着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之时，有意装神弄鬼，恐吓阿梅。阿梅紧紧搂着儿女，害怕得浑身发抖。 管家趁机提出进房陪阿梅壮胆，甚至大白天还对阿梅动手动脚，阿梅翻下脸痛骂管家，并要解雇管家和与管家同流合污的女仆佣人二十多人。但这些无赖哪是省油的灯，说解雇可以，这十多年来所苦的一切，要分家产多少多少，耍流氓无赖。 阿梅无奈只好到县衙官府，击鼓申诉状告管家等人欺负孤儿寡母夺家产，欧打幼小主人无恶不作等条条罪状。 管家用银子买通昏官县令，反诉阿梅，这几年他如何理财，原来几亩田地，现扩大几倍，大小牲畜原来几头，现发展多少倍等等。还诬陷阿梅用美色勾引他人，为她卖命等等。昏官县令不作调查，宣判：阿梅污告好人，利用美色，勾引人上当受骗。管家费尽心力，做大家产，理应享有。 就这样，山林田地、大小牲畜，全被狼心狗肺的管家等人巧取豪夺了。仅仅留下一座四合五天井的空院子和一间商铺，阿梅欲哭无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阿郎大马帮，被迫解散后一个月，马婉琴接到一飞镖传信，失踪三年的阿郎有消息了，信上说，要拿八千两银子赎回阿郎，而且要马婉琴亲自押运赎金到大黑山匪穴，半月之内拿银子换人，如若失信，就领取阿郎人头。 三年前阿郎生日前几月，打发自家弟兄送银送信回家后，第二天带领大马帮，从耿马出发赶到南伞（临沧）地，住马店开稍休整。土匪探子飞鸽传信阿郎要到歇息地，土匪买通南伞马店马夫，给阿郎的枣红马和俩保镖的马投毒。 天亮明启程赶路，开始正常奔走，到正午左右进入密林最危险地段，三匹马因食了毒豆料无法正常骑行，三人下马牵着走。走到一条小溪旁，马在喝水，三人就地歇息。突然一张大网，罩住保镖小四和阿郎，被吊在了半空中。 保镖雪龙跳起拨火铳，准备射击，可是土匪枪响，打中雪龙保镖左肩膀，六七人土匪不知从何处跳出，和雪龙保镖一阵打斗，因伤势过重被土匪擒下。 土匪就把阿郎和保镖小四蒙住眼睛，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到了大黑山土匪窝，用铁链锁住阿郎和保镖小四。解开蒙眼布，看到狂笑的匪首黑虎：“翡翠大马锅头，你终于落到我黑虎手里了。这些年来，我多次设计捉拿你，都被你打死打伤我兄弟多人，杀死我兄弟钻山豹，你得给二当家陪葬。这十多年来给弟兄们喝西北风，都是你翡翠马锅头造成的。” 有的土匪说杀了他，黑虎说：“弟兄们，杀，太便宜他了。再说，翡翠王大马锅头有的是银子金条，他死了，我去哪里弄钱啊？只要这翡翠王马锅头活着，我就有办法弄到他的金条银子，他手下弟兄找不到他大马锅头会继续找，把这几年损失给我夺回来。” 中枪保镖雪龙因伤势效重，加上土匪连日拷打，三个月后被摧残致死。土匪把保镖雪龙的尸体，驮上枣红马到怒江边，割断马蹄掌筋，推入怒江制造假像，枣红马因断掌蹄，无法登游怒江，最后惨死怒江中。 阿郎和保镖小四所遭的罪也不轻，土匪把他俩关在深山露天坝晒活尸。牢栏杆棚中，用粗麻布堵住嘴，铁链锁住双脚分开，双手铁链拉直，很长龙竹杆尖，吊起阿郎长发，好似五马分尸。他二人被土匪打得皮开肉绽，腐烂处蝇蛆乱拱，到了冬季，任凭冰霜露冻，皮肤一块一块脱落，整整三年，不成人形，真是生不如死。 马婉琴接到信，立刻快马通知夷方阿佤地玩场妹，俩人各找江湖好汉，实施营救阿郎计划。马婉琴知道此次前往凶多吉少，大黑山，头号土匪黑虎，为何非要她去送，明摆着是一箭双雕，马婉琴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到指定交赎金日期，马婉琴和玩场妹选定两地武林高手，四十人稍稍跟随在后，特意要保镖鹰彪陪同，护送八千两赎金银子到大黑山。马婉琴和鹰彪七人，赶着驮赎金的五匹骡马到土匪指定地点相会。土匪只允许马婉琴和骡马上山，马婉琴指着鹰彪说：“我和这位弟弟先带四千两银子上山，后四千两银子，人到这里安全了，全部兑现。如若不行，我丈夫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此次交易取消。”土匪犹豫了好一阵，最后答应鹰彪跟着同行，搜身缴了短火铳和匕首，蒙上眼睛跟着土匪七绕八拐走了半天到达土匪窝大殿， 黑虎大土匪叫人取下蒙脸布，看到马婉琴美丽的动人，真是喜不自禁。这美人坯子只听耿马踩点弟兄讲过，今天得见，艳福不浅，已生两个小孩的少妇，还是这么艳丽丰韵十足，他得好好享受享受。他吩咐给马小姐看座上茶。 马婉琴睁开眼睛，只见黑虎戴着阿郎的翡翠扳指，心里踏实了，说：“我把赎金送来一半，后四千两，人回到安全地后，全部兑现清楚。现在我要见我丈夫，请大当家兑现诺言，好让我领人。” 黑虎奸笑道：“欢迎马小姐到本黑山寨，一路山高路远辛苦了。别急，歇息两天再走不迟。到我这黑山寨，要游玩几日才是。赎人之事不急，本寨主为马小姐接风洗尘。” 马婉琴说：“不行，我是来赎我丈夫的，他在哪里？快把人给我交出来，我不是来这里观风景和你磨嘴皮子之人。” 其实，黑虎早有打算，想占有马婉琴。可是马婉琴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不到阿郎她连水都不喝一口，吵闹着要见失踪三年的丈夫。黑虎无奈，只得叫土匪喽喽们，带马婉琴到后山晒活尸牢栏杆棚，小喽喽土匪指着阿郎说，这就是你丈夫翡翠王马大锅头。 马婉琴左看右看不像阿郎，最后看到阿郎左耳后的痣才确定是阿郎。阿郎和保镖一丝不挂，满脸胡子，身体被太阳晒得如黑炭一般，遍体鳞伤，奄奄一息。马婉琴边哭边骂：“挨千刀的黑虎，你把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黑虎一阵怪笑：“嘿，嘿，嘿，我不会让他死的，他死了我哪里去找银子？”马婉琴说快放下他俩，好好的医治，不然，你大当家别想得到另一半四千两银子。 首匪黑虎说：“放下可以，但你得从我，为我弹琴唱戏，夜晚侍寝本王，不然别想！”马婉琴为救阿郎和保镖小四，下决心咬牙忍受黑虎无耻之徒的要求：“好，我答应你。” 土匪放下竹杆，解开手脚铁链，从牢棚抬出阿郎，马婉琴上去叫阿郎，阿郎，阿郎。可阿郎不会说话了，微微动了动嘴唇。马婉琴叫道：“快去找郎中，快去。” 马婉琴为救阿郎答应土匪，弹琴唱戏，强装笑脸，夜里委身侍寝土匪黑虎。一个星期后，经郎中认真调理，阿郎和保镖小四慢慢苏醒过来，俩人也不知日子过到何年马月，看到保镖鹰彪兄弟和二房马婉琴，阿郎哭得很伤心。 马婉琴三年没见丈夫阿郎，只见阿郎衰老了很多，像五六十岁的老头。马婉琴强忍悲痛，笑着说：“这回好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保镖鹰彪买通看管阿郎的士匪小头目，如果放走阿郎他们一行人，事成之后，送银子给土匪弟兄们，购买房产田地立字为据，咬指按血印，等待时机远走高飞。 玩场妹保镖晋昆，带领四十多武林高手，做好接应准备，抓来小土匪舌头，了解土匪窝点布局情况，捉来的舌头交待，在什么关卡，谁爱赌银子，猜单双大小等。玩场妹使出绝活摇骰子，银子出手大方，猜输赢智斗周旋土匪。土匪输银子急红眼放松警惕，乘松散一举收复关卡点，一步一步接近土匪老巢穴，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机关重重，暗道纵横交错的大黑山土匪窝，被武林高手勇士们，用尽各种办法，十天时间悄悄接近土匪老巢。 鹰彪问清楚守牢房的土匪，出门和归来的暗号后，到夜深人静时，换上土匪衣服。混出土匪老巢经过三道岗，被接应高手擒拿了，带到玩场妹面前。玩场妹一看，怎么是鹰彪兄弟呀！鹰彪简短说了下阿郎情况后，说：“明天晚上戌时，里应外合，我学三声鹰叫，开始行动。有三个暗哨，你们解决一个，我来解决两个。到土匪老巢后，分成两伙人马，一伙人马到大厅营救马二嫂，同时杀掉黑虎。另一伙人马，救阿郎哥和四弟。他二人现在不能走路，需要人背。”鹰彪交待完毕，转身赶去土匪老巢。 到第二天夜晚戌时，按计划开始行动。玩场妹带一组人把受伤的阿郎和保镖小四背起撤回。鹰彪带着一组冲进老巢大厅一阵拼杀，冲到黑虎卧室旁，黑虎的八位助手拼命抵抗。鹰彪和武林高手非等闲之辈，一阵厮杀结束了黑山助手。黑虎匪首听到打杀声要出来看看，马婉琴不准黑虎出门，死死抱注黑虎匪首大腿，可怜巴巴地说：“大当家我怕，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其实马婉琴故意拖住黑虎匪首，鹰彪一伙冲到黑虎门口叫道：“有种的黑虎大当家出来见见面。” 马婉琴听到是鹰彪声音，心中暗喜，营救阿郎己成功，就放开黑虎说：“去看看呗，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怕的？”黑虎拿起大刀开门一看傻眼了，他的弟兄都被杀光，他才缓过神来上当受骗了。他转过身去找马婉琴，可是太晚了，马婉琴举着他的小火铳，枪口对着黑虎，马婉琴说：“你大当家也有今天。” 鹰彪飞跃进门，来个飞鹰展翅击落黑虎大刀，几位好汉一齐出手，把黑虎按落在地，束手就擒。黑虎举着双手，磕头喊饶命。鹰彪一看他右手拇指，还戴着阿郎的扳指，气不打一处来，拨出匕首，拉住黑虎拇指，咔嚓一声切下黑虎右拇指，吼道：“这碧绿翡翠扳指不是你戴的。”又从马婉琴手中接过小火铳，朝黑虎左肩一枪，为二师兄保镖雪龙报仇，拖出门外丢上马背，驮到晒活尸牢栏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割断黑虎双脚后筋。 天渐渐亮明，大黑山匪巢己平定，解救出人质肉票商人女人，让他们回家。鹰彪对吓得直哆嗦的土匪家眷说：“家眷们听好啰，黑虎悍匪强盗，强抢民女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抢我马帮钱财，杀我兄弟五六十人。我等江湖义士弟兄，上山解救人质，为民除害，匪首黑虎罪该万死。一码归一码，与你们家属无关，你们就散了吧。小喽喽们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消灭了大黑山土匪，还马帮路一片清明，真是大快人心。 在家的阿梅度日如年，公公去世不到十天，婆婆又相继去世。一个妇道人家孤掌难鸣，好心的隔壁邻居、亲戚朋友帮助安葬了公婆。 儿子天财到很远的南诏府书院求学，四合五天井大院，显得十分空虚寂静。冬天吹来冷嗖嗖的风，让人透心凉。挨千刀的黑心管家，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搞得她的家支离破碎。如果阿郎在世，挨千刀的管家他敢吗？阿梅想到伤心处，放声大哭，女儿也陪着哭起来。 美秀阿嫂进门劝解：“阿梅啊，往宽处多想想，这几十年都熬过来了，你儿子天财十载寒窗苦读学识渊博，我家老大儿子陪着他，弟兄俩进京赶考去了数月，不出一年半载，会金榜题名出人头地，我们为天财侄儿祈福保佑他考得功名。” 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阿梅往大门看去，多年不见的保镖晋昆，来到面前：“天财他叔，你们不是死了吗，今天我该不是见鬼吧？” 保镖晋昆上气不接下气，走到天井阁楼吊井旁，盛瓢冷水咕咚、咕咚喝下后，才慢慢讲起阿郎的遭遇，拿出阿郎的亲笔信交给阿梅。阿梅高兴得语无伦次，拉过女儿说：“你阿爹，他，他还活着。”阿梅跑进正房，跪在亡人祖先堂前哭诉着：“公公，婆婆呀，你们的儿子阿郎还活在人世，你二老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保佑他平安回家吧。” 街仿邻居听说阿郎还活着，不知有多高兴，人们私下议论纷纷，说这回管家那帮子人，可有好果子吃了。 管家那帮子人，掠夺瓜分阿梅家产，个个吓得不轻。罪魁祸首是管家，他知道阿郎能文能武，一旦阿郎回家，绝对不会饶恕他。他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惶恐不安，整天魂不守舍，精神极度崩溃。 曾经一起跟阿郎进夷方受伤回家的几十个弟兄，到阿梅家来陪保镖晋昆，晋昆说：“我们从大黑山土匪窝撤退时，阿郎哥和四弟伤很重抬着走，手脚疆硬无法回位，得请医术高明的老郎中调理。到了怒江边，三嫂玩场妹，吩咐我立马赶回通知大嫂阿梅。三嫂玩场妹她们一行三十多人，护送阿郎哥和四弟进佤城疗伤去了。” 阿郎和保镖小四在佤城，经老郎中认真配药调理，针灸，推拿，按摩，半年后，基本可以下地活动筋骨。俩人被土匪摧残废了武功，只得从马步功开始练，俩人互相鼓励，一年后武功恢复。阿郎又开始带领大马帮，往返奔波在夷方阿佤地。马帮逐步往远处走，到四川凉山州，杭州等各地。回家与阿梅团聚的日子，不知猴年马月，阿郎一肚子苦水向谁倾诉？ 因摇宝摊大掌柜为赌资矛盾发生仇恨被人给杀了，三房玩场妹终身死期抵押就自动解除了。她恢复了人身自由后，除了管理玉石商铺和镖局行外，还开了青楼，招窑姐当鸨母生意红火。她手下的管理人员有四十多人，是出了名的大牌。她和阿郎生有二男三女，由女仆负责照管。她早晚给“碧绿翡翠玉财神爷”敬香祈祷。阿郎一年半载才得回来阿佤城一趟，与她相见。 二房马婉琴，管着耿马镖局总行和货物中转站，进出货物品种繁多屯集如山。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冲着戏班子而来，聚集驻马店生意相当火爆。马婉琴上午接货、发货、与客商老板谈生意，下午登戏台弹琴唱戏，忙得不亦乐乎。阿郎带领大马帮走得很远，半年才能和马婉琴呆上几天。 天财在南诏知府书院，寒窗苦读十年，在堂兄书童陪同下，历经一年行程，进京赶考，金榜题名得头名状元，走马上任永昌知府。天财上任数日后，派堂兄回家报喜，天财相中南诏书院恩师之女段氏小姐，要和段氏小姐回老家完婚。婚事一切从勤，设宴席邀请父老乡亲，不收银粮礼金，特事特办，按老家风俗习惯举行婚礼。日期订在冬月廿二日，麻烦母亲找亲戚来操办婚事，拿出朝庭给的奉禄八百两银子，交与堂兄回家筹办。 天财衣锦还乡，开路锣声震耳，官轿悠哉悠哉，随后花轿内娇妻段氏，丫环随轿而行。由两位带刀侍卫和衙役护卫，好不威风。天财一行人，进入老家村庄集市口，街头恭候着县令、乡绅、保甲长，恭恭敬敬迎着正六品天财大人，街道两旁站着乡亲父老，满街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天财回到四合五天井大门顶端挂着正六品府邸的老家，燃放鞭炮一万响。整个村庄震天动地，村民奔走相告，前来道贺，都夸赞阿梅是贤妻良母，教子有方。 到了天财的大婚之日，地上铺撒青松毛，散发着清香。 大门外青树下，设退喜神祭堂，先生散撒五色鲜花碎银，口中念念有词：新郎天财、新娘段氏，跪新草席三磕头，谢神，平身，牵新媳妇进院抢洞房门。 儿时一起玩的发小，叫天财快抢洞房门。天财，天财，快抢门呀。而天财往后退一步，先让媳妇入门，发小们哀声叹气，唉呀，唉呀，看来是媳妇当家啰。 段氏悄悄问天财：“今天大喜、怎么不见婆婆来迎接我俩呀？”天财说：“当地风俗，媳妇进家时，婆婆要回避，以免今后婆媳吵闹难相处。”段氏笑了笑。 阿梅带信给阿郎：“儿子天财十载寒窗苦读，进京考取状元，在永昌府做官，冬月廿二日回家结婚。无论如何要回家一趟。”可是，阿梅左盼右盼不见阿郎归家。原来送信的人到了耿马时，阿郎带着大马帮，已经开拔数日。因此，阿郎错过了儿子天财的大喜日子。 天财做官后，明查暗访，了解民情疾苦，惩罚贪污腐败，赏罚分明。纠正冤枉错案，讨回当年被管家等人掠夺的家产、山林田地、牲畜、钱财。原县官贪赃枉法玩忽职守革职查办。法办管家劳役六年。 阿郎途经丽江正值清明，想起跟随他多年，死去近百十个弟兄，不觉暗自神伤。丽江是雪龙老家，应该去看望雪龙家眷。阿郎让马帮在丽江马店住下后，和保镖小四，走了很多村庄，终于找到雪龙家。 雪龙家的房子，在这百十户人家的庄上，算得上是大房大院了。他二人走进院子，见一小伙在劈柴禾，一问，才知道他是雪龙的儿子。雪龙说：“我爹去世十多年了，多谢你们把我爹骨灰从夷方送回来，还给了许多银两。这几年还时不时送银子来，接济我娘俩。这房子六年前就建盖好了，去年我妈妈去世，就我一人了，守着这院子种种庄稼过日子。” 阿郎问小伙有什么打算？小伙说：“我今年廿一岁，明年我守孝期满，准备买几匹骡马，进夷方驮运货物去” 阿郎说：“进夷方要有本事才行。看你身才比你爹对结实高大，但你爹武功很好，能百步穿杨，飞刀枪法一流，你有你爹爹本事那可就好了？”小伙子随手甩出飞镖，只见石榴树上一只跳叫着的瓦雀中镖落地。他说：“我六岁爹爹就教我练飞镖技巧，我爹爹出门嘱咐妈妈说，不练好飞镖不准我吃饭，这是我家独门绝活，不能失传。” 阿郎想起，每次他和保镖雪龙的大马帮进入耿马站口时，佣人领着女儿都会在站口迎接。保镖雪龙说：“郎哥，你这闺女以后就做我的儿子媳妇吧，我儿子大你闺女三岁，正合适。” 阿郎想到昔日弟兄之情，就默认这桩婚事，了却保镖雪龙兄弟的心愿吧。就说：“侄儿，收拾行装，跟伯父走吧。”小伙子点头答应。 大马帮回到耿马，阿郎操办嫁长女婚事。陪嫁银子六千两，骡马十匹，丫环佣人四人，吩咐姑爷领长女回丽江定居，做生意开商铺自食其力。 五十六岁的阿郎，鬂发苍白，额头上呈现皱纹，双手厚厚的老茧，他感叹自己老了。他看着出嫁的长女远去的背影，不禁老泪长流。马婉琴知道，长女是他的掌上明珠，心头肉。马婉琴和他生养的五个孩子中，他最宠爱的就是长女。难怪长女的出嫁，他竟如此悲伤。 数月后，阿郎到佤城，因帮派矛盾，导致街上杀人放火，一片混乱。玩场妹和他的商铺发生火灾，大火熊熊燃烧。玩场妹为抢夺商铺中供养碧绿翡翠财神，房梁烧落，玩场妹活活被烧死。等阿郎赶到，被烧焦的玩场妹，还死死抱着翡翠财神樽，阿郎看到惨状顿时就呆傻了。 晋昆、小四两位保镖，安葬了玩场妹，阿郎瘫座在玩场妹坟前，不吃不喝，不睡觉，不洗脸，不梳头三天三夜。头发全白了，没哭出一声来，谁也拿他没办法，大家都说翡翠王马锅头疯了。 最后阿郎昏倒过去，请来九十高龄老郎中。当年医治阿郎霍乱，他把脉后说，是相思病。记得当年玩场妹求他开合合药，此药一但服后，一方去世了，另一方不出十天自然去世。合合药，夫妻同坑埋葬人居多。解药有点复杂。 晋昆和小四跪地求老中医：“救救阿郎哥吧！多少银子请开个价？”老中医说：“我行医多年，治病救人是我的善举，多年来只有求我开合合药的，从来没人求解药。解药方子有是有，可是我没试过，待我回家翻翻药典书后试试，不知灵不灵。” 阿郎服下合合解药后的第五天，哭出声来，淌了很多眼泪后，慢慢可以起床，半月后相思病好了。 清理财产，安置玩场妹所生的子女。最小的女儿六岁，认保镖晋昆为爹。 五十八岁的阿郎，离开了他一生中，发迹起源的夷方阿佤地，到耿马与马婉琴生活了四年。培植完子女后，到六十二岁那年，离开耿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老家，与结发妻子阿梅团聚，和阔别了三十八年的儿子天财见面，不由得老泪纵横。 儿子天财夫妇所生五男二女，孙子孙女都已长大，个个都很懂事。阿老，阿老，阿老，叫得阿郎心里热呼呼的。阿郎流出了幸福激动的眼泪，这真是人老归家儿孙团聚，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天财为官清正廉洁，为父亲阿郎的事迹所感动。是父亲的传奇人生，对家乡经济发展，南来北往物资流通，走出了一条曲折坎坷的夷方阿佤丝绸之路。 为留后人，天财撰写父亲事迹成《三月路》赶马调，是惠江两岸子民茶余饭后，代代相传的歌谣，一直流传至今。 二0二0年三月十六日初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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