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宝东||琅琊山游记
大江之北 2023-06-08 13:03 发表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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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很多人一样，我也是先读过欧阳修的《醉翁亭记》，而后知有琅琊山。
琅琊山本名摩陀岭，因晋代琅琊王司马睿曾避难于此而得名。后来司马睿成了晋元帝，小小山头算是出了真龙天子，“有仙则名，有龙则灵”，由此身价倍增。但真正让琅琊山名闻遐迩的还是欧阳修，“滁之山水得欧公之文而愈光”。可以说，《醉翁亭记》之于琅琊山，不亚于《岳阳楼记》之于洞庭湖。
这样一个去处，距南京只一小时车程，未曾拜访过，确实说不过去。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来弥补这一缺憾。
我们抵达琅琊山是初冬的一个中午，阴雨绵绵，略带寒意。但恶劣的天气并未挡住我们寻古探幽的热情。
首站自然是醉翁亭，汽车顺着琅琊古道前行，不多时就来到一个条石铺成的小广场。广场上几颗高大的醉翁榆苍劲挺拔，树旁有一座穹形的古石桥，桥下溪水潺潺。我估摸着这就是琅琊溪了。因导游还没到，溪水是否来自于让泉则不得而知。
走过石桥，迫不及待的我们探头四望，急于一堵天下第一亭的风采。然而并未见到“翼然临于泉上”之醉翁亭，横亘眼前的是两道严严实实的围墙。内墙建于清光绪年间，大概是为了保护先贤遗迹。外墙则是新建，目的很明显，为了收门票。两道围墙堵得人心里很不爽。想想当年欧阳修与众宾相欢，得山水之乐，其重要原因就是亭与山一体，官与民同乐。太守在亭中就能看到“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的滁之游人，其乐无穷。平白加上两道围墙，真正是“不知太守之乐”也。
还好，进入亭区，看到古朴的四方亭子，看到亭柱上一副副楹联，我们很快沉浸在与古代先贤的心灵交流之中，不爽之情稍解。仰望着四个高翘有如燕尾的檐角，你不能不叹服欧阳修“翼然”两字的精妙。立于亭中，品味着薛时雨撰写的长联“翁昔醉吟时，想溪山入画、禽鸟亲人，一官迁谪何妨……”，脑海中浮现出欧阳修把酒临风，进亦忧，退亦忧，身在滁州，胸怀天下的形象，终于体会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的真正内涵。
中国历来有仁山智水之说，很多的名儒也确实是以流连于山水为乐的。欧阳修称得上大仁大智，但他绝非李白那样沉湎于山水之流，也不是陶渊明那样以回归自然为由消极避世的所谓隐士。如果把“在乎山水之间”理解为他受贬滁州后，一味饮酒作乐，耽于山水，不问政务，消沉颓废，显然是对欧公之大不敬。
历史上的欧阳修可谓中国士大夫的典型代表。一生高风亮节，以匡时救世为己任。在朝时敢想敢说，针砭时弊、讽世刺政，从不明哲保身，为此三受排挤。在野时关心民众疾苦，为政宽厚，人称“欧宽”。为治黄河水患，他亲自沿线勘查，深得百姓爱戴。他写文章，始终恪守“明道”、“致用”的准则，强调关心社会现实，反对“弃百事不关于心”，“务高言而鲜事实”。《原弊》、《朋党论》等文章如此，《醉翁亭记》也不例外。后者表面上写的是对大自然和自由自在生活的满足之情，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身处逆境，乐观进取的精神。读懂了这一点，才算知道“醉翁之意”所在。
醉翁亭“亭影不孤”，周围顺着山势散落着宝宋斋、意在亭、二贤堂等亭台楼榭，小巧紧凑，别具一格。亭西有一株古梅，老干虬枝，相传为欧阳修手植，得名“欧梅”。生长了近千年，算得上是梅中的老寿星了。宝宋斋内，保存着琅琊山镇山之宝——苏轼手书的《醉翁亭记》碑刻。欧文苏字，珠联璧合，绝对算得上金石极品，可惜历经岁月侵蚀和人为毁损，字迹渐渐有些模糊了。
出亭区约一公里就是欧阳修纪念馆。虽是个新馆，但并不显突兀。主馆、碑廊、观瀑亭错落有致，与山中古道、古建筑浑然一体。碑廊嵌有赵孟頫、董其昌、文徵明、祝枝山、唐寅等历代书法名家书写的《醉翁亭记》，“真、草、隶、篆”一应俱全，各具风格，令人流连忘返。
琅琊山另一重要景点就是琅琊寺。该寺建于唐代，依山而建，顺势而上，格局颇有点类似缩小版的中山陵。进入山门，善男信女们踏着雕有莲花的甬道，一步步攀爬进入各殿，还真有点离开俗世渐行渐远，修行层次渐行渐高的感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琅琊寺一角，竟然有个“玉皇殿”。佛道共处一山并不鲜见，但大多各居一隅，井水不犯河水，象这样佛寺和道观交织在一处建筑群内实在少有。这是一个无梁殿，听闻历史比琅琊寺还要早。由于司马睿的关系，后来的道士们获得了在门额镶上砖刻浮雕龙凤狮图案的特权，以彰显其不同凡响。看来不管是自认出世的僧侣，还是倡导无为的道士，在世俗的威权面前，都是谈不上超脱的。
出了道观再进庙宇，悠扬的钟声伴随着诵经音将我们吸引到旁边的钟楼之上。待到上楼，才发现诵经的声音源自一张光盘，旁边坐着一位僧人边收钱边鼓动着游人撞钟祈福，令人哑然失笑。诵经祈福讲究虔诚，拜佛求佛，前提是心中有佛。经都懒得念，眼里就剩下了钱，怎一个荒唐了得。“僧人之意不在佛，在于钱也”，怕是佛主见了也会摇头吧。不能不服，商业行为的渗透力如此强大，弄得当今佛门也无净地了，也难怪有少林寺上市的说法。想到这里，游兴索然，怏怏下楼，此后直到下山再也没提起兴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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