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壹点
原创
2023-7-14 16:10 · 来自山东 · 齐鲁晚报旗下官方账号
文/原野
――谨以此文，缅怀在天堂中，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
父亲和母亲又吵架了。这不，天刚刚放亮，还在被窝中说睡语的我，就被窗外母亲的哭骂声惊醒了。
六十年代初，还在幼年的我，依稀记得，每天早晨这个时间，都是父母二人推磨的时候。晚上睡觉前，母亲就把上碾碾碎的瓜干，用水浸泡，作为推磨前的第一步。推磨时，母亲要一手扶着腰间的磨棍，一手拿着勺子，把放在磨顶盆子里，晚上泡好的碎瓜干，一勺勺的向磨眼里添。拉成的糊子，再用鏊子摊成煎饼。
听到母亲悲伤的哭声，已经五、六岁的我，不顾三九的寒冷，也不知害羞是啥回事，光着腚，赤着脚丫子，从炕上跳下来，跑到天井里一看：前来劝架的，看热闹的邻居们，站了一片。
看看那用大青石做的磨台上，糊子已基本拉完，磨棍扔在了一边。再瞅瞅地下，盛糊子的泥瓦盆破了两下里去了，母亲的鼻子直流血。心疼母亲的我，勇敢的拿起磨棍，去打和母亲仍在对骂中的父亲。
父亲天生憨厚，勤劳善良，不善言行。但在家庭日常生活中，，往往会因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和母亲你刚我强。有时选择沉默，有时却寸步不让。看到小小年纪的我，护母心切，用磨棍去打他，父亲只好让步，停止了和母亲的对骂。
母亲心疼于我，在婶子、大娘的说和下，用袄袖擦了擦眼泪，停止了哭泣。同时也担心全身一丝不挂的儿子，在三九天里冻出毛病来，赶紧俯下身来，解开袄扣子，用袄大襟包着我，将我抱到炕上去，塞在尚有余温的被子里，这才坐在炕沿上歇了歇。接着又看了看炕那头的小妹妹，竟然还在熟睡之中。
母亲虽然停止了和父亲的吵架，但对自己身世的不幸，以及进入婆家门坎的种种磨难，又因对父亲的不满，再一次像沉寂多年的火山口，一下子又喷涌而出。
据母亲回忆，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母亲那时六、七岁，就和全家人去了东北的抚顺。外祖父和外祖母，生有三女一子。小舅早年夭折；小姨，因家庭无力抚养，三、四岁时就送给了人家；母亲是老二。由于外祖父脾气暴躁，酗酒成瘾，稍有不满，便打骂妻儿。又因家里缺吃少穿，生河难以为继，外祖母服毒自尽。大姨也在东北嫁人，至今音讯全无。
最后，在母亲十八、九岁那年，父子二人又回到了关里――山东沂水老家。回到老家不久，母亲经外祖父朋友的介绍，来到了远离娘家八十多里地的穷山沟，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只知下地干活，不踏三门四户，不愿出头露面的人，这就是我的老父亲。
婚后多年，不知何故，母亲未能给婆家生育一男半女，为此，加深了母亲人生的不幸。
母亲起早贪黑，晨起拉磨，暮时推碾，为全家九口人（三个小姑子，一个小叔子，一个兄弟媳妇，公婆二人），洗衣、做饭，喂猪、喂牛，忙碌一天，每当油灯初上，全家人围着饭桌吃饭时，唯有母亲一人，在黑暗的小西屋里，默默垂泪，独守孤寂。只有当全家人吃完饭收拾碗筷时，母亲才能捡点残羹剩饭来充饥。这时，婆婆却在一边恶狠狠地说：“吃饭可惜了，不如倒了猪食槽里去喂猪，给猪吃了，还能攒点粪种地呢”。
有一次，母亲拖着久病初愈，略显嬴弱的身体去井边挑水，由于井壁太深，钩担挂和水桶脱了钩，木桶漂在水面上，半天未能将其捞上来。因家里等着让牛、羊饮水，耽搁了时间，被闻讯赶来的二叔，暴打了一顿。棍子打折了才肯罢手。母亲回忆说，腰杆子几乎要断了，躺在井沿上，自己怎么用力，也未能站起来。每当母亲说到这个地方，母亲都会泣不成声，伤心欲绝；那涓涓流淌的泪水，总是在敲打着足下这块不公的大地。虽然是陈年旧事，却次次不堪回首。
后来，公婆为了达到让母亲离开这个家庭的目的，竟然到村干部那里，诬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母亲，有通敌的嫌疑；城里的鬼子、汉奸来村里扫荡，是我母亲告的密。要求村干部把我母亲抓到区上去。后因邻居都知道母亲是一个受苦受难的人，齐向村干部力保母亲的清白，此事才不了了之。
幸运的是老天有眼，我家族的一个叔伯爷爷，孤身一人，看到了母亲的忠诚善良，勤劳本份，既能裁衣，又能理发，还能做一手别人做不到的可口饭菜；主动要求把我父亲和母亲过继到自己的名下，离开了原来的家庭。至此，苦命的母亲，才有了真正安身立命的地方。我的叔伯爷爷，在父母的精心照顾下，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父亲因天生憨厚，受旧社会的影响，对父母唯命是从。对我母亲在其爹娘的手下，经受的种种虐待，虽有不平，但不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更不敢有半点微词。这也是我母亲对父亲始终难以释怀的原因。
五十年代初，二姑随军在南京工作。因我父母膝下无有子女，二姑想办法，在当时的一家幼儿院中，选中了我和妹妹。于是，这对幼小的孤儿（我三岁左右，妹妹一岁左右），伴随着养母的到来，千里迢迢，跨越江河、湖
泊、高山、平原；历经火车、汽车，以及徒步的抜涉。终于来到了沂蒙山这块沉寂的土地上，在贫困而漫长的岁月里，扎根，发芽……
自从我和妹妹，来到了养父母的身边，便给养父母带来了无尽的欢乐；驱散了母亲心中的阴霾；揭开了母亲人生新的篇章。
作者简介：原野，男，沂水县原职教中心退休教师。热爱文学。三年以来，曾先后在省，市级有关刊物上，发表过散文、诗歌多篇。本人现为沂水楹联诗词协会会员；沂水县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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