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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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赋
文/掬心
余自幼年，喜山水之乐。尝寻道林泉，扪藤萝，遵石径，见飞泉成瀑，形如白练。其下多乱石，溪流汩汩之声。石上苔痕清森，水中鱼虾成趣。愿安身于此，享渔樵之乐也。后居城市，每见高楼林立，车马喧嚣，难得宁静之处。余少知园林之法，故采南山之石，引北溟之水，于居室做溪流之景，植以花木，牧以鱼虾。花木欣其繁盛，鱼虾欣其欢愉，遂为之赋。扬子云：“诗人之赋丽以则。1”谢客曰：“文体宜兼，以成其美。2”才不及昔人，艺不及名匠，泉石花木，亦是寻常野采所得。不以高雅，且以清幽；不以争名，聊以叙志，其辞曰：

我所愿兮在南山，攀绝壁兮抚叠泉。折若木兮拂白日，揽菌桂兮采石莲。碧苔兮幽幽，发淑气兮伴清流。集菖蒲兮岸渚，搴茨菰兮渠沟。且其风景眷秀，则山有佳气，水含明眸。郁郁佳气，山显虬龙之文采；泱泱明眸，水呈鸾凤之篇章。木则荫，花则香。林巘静谧，兰泽清凉。云岚薄而松柏隐，虫鸟喧而鸟兽藏。鸳鸯池畔，芙蕖清而馥郁；蝴蝶谷中，杜若素而芬芳。

若乃采撷而归，临池而作。层植竹木，列峙峰峦。引琉璃之泉，激翡翠之水。水则琤瑽作响，泉则铿锵成章。磊石成峰，列阵青龙之势；悬泉作瀑，飘扬白鹳之姿。尽流觞，倾甘醴。竹则清而文雅，花则淡而幽香。琼节瑶枝，看溪边之箬叶；冰肌玉质，览岩上之景天3。饲以河鱼，牧以溪蟹。鳑鲏4嬉戏其表，鳉鳅5畅游其中。白芷之旁，崖上有无根之水6；青萍之末，谷中有空穴之风7。每观于斯，意长遐想。虽无笔墨，犹有风骚。

若夫烹清茶而迎远客，煮美酒而论英雄。陈美酿于樽盏，敢夸江海；抟扶摇于天地，必驾丰霳。阅得楚辞数篇，唐诗几丛。室有书香之气，窗含芝兰之风。揽草木而怀古今，碧潭飘雪8；临清流而谈天地，青岚舞枫。然则水韵茶香，山色花容。禅茶一味，风月无穷。其留人自醉也。

若次抱朴思道，枕石待云9。苍梧山远，白帝城高10。崦嵫勿迫11，琅琊不归12。棹舟水路，放鹤山门13。不入尘世，避于耕耘。餐落霞兮白云合，饮坠露兮青霭分。临仙境兮采紫芝，入道行兮焚香芸。御龙归兮葬玉剑，踏月来兮演金文。每览此清溪，自得妙法。然见花落蜀城14，泪染湘竹15。迎风长啸，涛飞云逐。青柯已烂16，黄粱正熟17。听筝弦之乐，念长卿18之诗。其曰：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嗟乎，伯牙弦断19，叔夜响绝20。高山依旧，江水长流。良桐焚罢，黄鹤绝游21。子安过市22，吕岩行舟23。终南一望，世上千秋。千秋易得，一曲难求。故起而为之乱，乱曰24：

潺湲溪流，不可听兮。听之如泣，不可思兮。思之如狂，不可得兮。寄意山水，林泉乐兮。知我谓我，情犹切兮。世莫吾知，且自珍兮。


注释：
1、诗人之赋丽以则，出自扬雄《法言·吾子》，扬子，即扬雄
2、文体宜兼，以成其美，出自谢灵运《山居赋》，谢客，即谢灵运（385年—433年），原名公义，字灵运，以字行于世，小名客儿，世称谢客。
3、景天，景天科植物，是多肉植物的一个大类之一。
4、鳑鲏，一种溪流里的小鱼，全国各地均有分布。
5、鳉鳅，鳉科鱼和鳅科鱼。鳉，青鳉鱼。鳅，沙鳅鱼，四川华吸鳅等，非泥鳅。
6、无根之水：未落地的水，古代文学中常有此说。
7、见宋玉《风赋》。
8、碧潭飘雪，是一种花茶，产于四川峨眉山。
9、枕石待云：出自唐代诗人李端《题崔端公园林》：抱琴看鹤去，枕石待云归。
10、白帝城高：出自杜甫《秋兴》: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11、崦嵫勿迫：出自屈原《离骚》：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12、琅琊不昏：参见欧阳修《醉翁亭记》
13、放鹤山门：林逋隐居杭州西湖，结庐孤山。常驾小舟遍游西湖诸寺庙，与高僧诗友相往还。每逢客至，叫门童子纵鹤放飞，林逋见鹤必棹舟归来。
14、花落蜀城：后蜀孟昶的妃子，也姓徐（一说姓费），封为慧妃，青城（今四川灌县）人，貌美如花蕊故称为“花蕊夫人”。孟昶降宋后，她可能被虏入宋宫，为宋太祖所宠。其作《叙国亡诗》：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15、参加舜帝娥皇女英二妃典故
16、南朝 梁 任昉《述异记》卷上：“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烂尽，既归，无复时人。”后以“烂柯”谓岁月流逝，人事变迁。
17、出自唐沈既济《枕中记》，卢生在邯郸旅店住宿，卢生入睡后做了一场享尽一生荣华富贵的好梦。醒来的时候小米饭还没有熟，因而大彻大悟，三生浮屠。即后世说的“黄粱梦”或“邯郸梦”。
18、长卿，刘长卿(约726 — 约786)，字文房，汉族，宣城人，唐代诗人。
19、参见典故伯牙绝弦
20、叔夜：嵇康，字叔夜。竹林七贤之一。著作有《琴赋》，《广陵散》，《风入松》等。因触怒司马昭，被司马昭处死，行刑之日，嵇康在刑场上抚了一曲《广陵散》。曲毕，嵇康把琴放下，叹息道：“从前袁孝尼（袁准）曾跟我学习《广陵散》，我每每吝惜而固守不教授他，《广陵散》现在要失传了。”
21、良桐，代指琴。这两句意思为焚琴煮鹤之意。
22、子安，指仙人子安。《南齐书·州郡志下》：“夏口城据黄鹄矶，世传仙人子安乘黄鹄过此上也。”黄鹤楼由此得名。
23、吕岩，指仙人吕洞宾。吕岩有《绝句》：斗笠为帆扇作舟，五湖四海任遨游。成语五湖四海由此而来。
24、乱曰，辞赋的尾声部分。楚辞与赋中常见。《康熙字典》解释:“乐之卒章曰乱。”古赋末皆有乱,总一赋之终,发其要指也”。也就是说,“乱曰”是乐章的结尾部分,是对这篇赋辞的总结和概括以及情感的升华。